隨着姬子臻進來的人身穿着一身石榴紅大袖交領湘綢裙子,因爲山上的天氣還有些寒涼,所以她還披着百蝶戲花雲紋坎肩,髮髻如雲,戴着紅寶石朱釵和點金鳳簪,面容姣好,寬額頭,高鼻樑,紅豔的小嘴含着淺笑,一雙如水的眼眸閃着波光,兩隻雪白的皓腕上各戴了一隻上好的白玉手鐲,身後跟着四名婢女嬤嬤,一身貴婦人氣派,通身的貴氣逼人。
妘州歌死死的盯着這婦人,那張遙遠的,熟悉的,又陌生的臉讓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怨恨又洶涌而上,衝破了層層禁錮,涌上了她的雙眸,眼底泛起了層層黑霧,鋪天蓋地似的,像要吞噬所觸及的一切。
婦人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大殿,又一步一步的朝着佛像走近,妘州歌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看到曾經盤桓在她眉宇間的憂愁被淡淡的幸福取代,眼底的自憐自艾變成了得意高傲,總是低着的頭顱如今高高的擡起,總是垂着的眼簾如今張揚放肆的直視着前方,任人看到她都不會懷疑她是一個大戶人家出來的當家主母,哪裡會想到這人曾經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外室之女呢?又有誰知道她姣好的,看似高貴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顆黑色的,惡毒的心呢?
在婦人的目光就要移過來,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妘州歌飛快的轉過身,重重的跪在了面前的蒲團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微微低垂着頭,一副虔誠跪拜的模樣,如果有誰靠近她的話就能看到她緊繃的面容,微微顫抖着的眼皮,合在一起的雙手也依稀能看到因爲過度用力而突起來的青筋,顯示她內心此時絕對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平靜。
妘素瓔此時已經拜完了佛站了起來,看到走進來的婦人怔了一下才福了福身禮貌的道:“姬夫人安好。”
姬夫人微微笑了笑說道:“原來是妘家的小姐,真是巧了,今天妘大夫人沒有隨着你們一起來嗎?我也許久沒見妘大夫人了,她可還好?”
“多謝姬夫人掛心,孃親一切還好,只是府中事務繁忙,孃親沒能抽出時間,所以這次只是我們幾兄妹出來遊玩遊玩而已。”妘素瓔落落大方的道。
姬夫人視線一瞟,就看到一邊站着的幾名男女,女子她倒是都認識,男子……她先是看到了一對雙胞胎,怔了下,接着又看到了一名俊朗非凡,氣質出衆的男子,不由得在心裡輕嘆了一聲,這幾個似乎都是人中之龍一般的公子……和妘家在一起的,難道是冀州城妘家的公子?
“這幾位公子看着很是面生,是府上來了客人?難怪妘大夫人會如此忙碌了。”姬夫人笑着試探的問道。
“這幾位是我二叔府上的兄弟,哦,還有這位,是我二叔的嫡女兒,和姬小姐一樣也是巫靈宮的巫女呢。”妘素瓔簡單的說道,說着側了側身對站了起來的妘州歌說道:“歌兒,這位是姬府的夫人,也是姬小姐的孃親。”
聽到妘素瓔介紹到妘州歌的時候姬夫人眸光閃了閃,對妘州歌這個名字自然是不陌生的。自己從女兒口中聽了不少關於這個妘州歌的事,知道她是女兒當首席巫女的最大,也是最有實力的對手,也可以說是絆腳石。心裡當下就起了打量的心思,目光落在了背對這她的女子身上,想看看這個妘州歌到底是哪裡有資格和她的子臻相比了。
妘州歌垂在身側被寬大的衣袖遮住了的雙手不自覺的已經緊握成拳,牙關緊咬着,面部肌肉緊繃,已經睜開了的雙眼直直的和前面巨大的佛像雙眼對視着,眼裡滿是怨恨。
不是普度衆生嗎?不是慈悲爲懷嗎?不是衆生平等嗎?不是善惡終有報嗎?既然如此,那爲什麼站在這裡的這個女人如此的虛僞,如此的惡毒,如此的喪盡天良卻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還能幸福快樂的當着她的貴婦人,享受着不屬於她的一切?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用她的鮮血,她的生命來換取的!難道她不是應該得到報應下十八層地獄去嗎?
高高在上的神明啊,既然你已經矇蔽了雙眼,看不到這世間的千般險惡醜陋,不能懲罰他們,那她就唯有自己動手好了,她會親手將那些背叛了她的人,傷害了她的人推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就像他們曾經對她做過的事一樣!
深吸了一口氣,妘州歌平復了緊繃的情緒,緩緩的迴轉過了身子,一點一點的將站在面前的人收入眼底。
“姬夫人安好。”妘州歌看着姬夫人半響才慢慢的福了福身說道。
姬夫人眉頭幾不可見的一皺。
這個人……似乎哪裡不對勁,她覺得有些不喜歡,只是她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這個喜歡又是從哪裡來的呢?是因爲子臻的緣故?嗯,應該是了,這個妘州歌可是子臻當上首席巫女的最大障礙,而且身份並不比子臻低,她是妘家的家主的嫡女兒呢。
姬夫人,也就是姚雪漫本來就是一個擅長隱藏自己情緒的人,過去作爲一個外室之女的時候是這樣,現在當上了姬家的主母這麼多年了,就更加不用說了,即使心裡對妘州歌頗爲不喜,甚至是隱隱有排斥厭惡之意也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的,她和姬子臻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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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子臻是個極其高傲的人,對於自己不喜歡的人或者事物她驕傲得懶得去掩飾,姚雪漫卻是那種面慈心惡,佛口蛇心的人,可以說姬子臻繼承了姚雪漫的某方面,卻又遜色姚雪漫某些方面,例如虛僞。
姬夫人面上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像個長輩一樣看着妘州歌說道:“原來你就是子臻口中常常提到的妘小姐,我一直很好奇,還想着說什麼時候讓子臻邀請你到姬家去坐一坐,沒想到今天倒是在這明月寺碰見了,果然是個好孩子。”
“多謝姬夫人誇讚了,姬小姐也是個很厲害的人呢,大家都說姬小姐是最有可能坐上首席巫女之位的人了。”妘州歌人畜無害的說道。
姬子臻眉頭一皺,覺得妘州歌說這話有些奇怪。
“哼,你知道就好,除了子臻,沒有誰有資格做首席巫女了,包括你!”魏採葭斜視着妘州歌說道。
姬夫人面上的笑容淡了淡,柳眉一蹙,不贊同的看着魏採葭,輕斥道:“採葭,不許這樣說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子臻雖好,但是比子臻好的也大有人在。首席巫女的事現在還是未知數,不管是誰都不應該說那樣的話,讓人誤會了就不好。”
姬夫人話是這麼說,但是語氣裡的驕傲卻是藏不住的。
妘州歌扯了扯嘴角,眼裡掠過了一抹譏諷。
在場的人也有些尷尬了起來,姬夫人是長輩,雖然這個長輩他們不是那麼的喜歡,但是受到的教養不允許他們當衆頂撞反駁,心裡又忍不住吐槽明明他們家歌兒也很厲害,他們歌兒才適合做首席巫女,瞧姬夫人說的,真是讓人不舒服。
“姬夫人,我們今晚還得在明月寺留宿一晚,還有事情還忙就不陪你們說話了,我們先走一步了,你們隨意。”妘素瓔上前一步有禮的說道。
“真是巧了,我們今晚也要留宿在明月寺,你們幾位小姐剛好做個伴了,我們就住在後院的左廂房。”姬夫人看似挺高興的說道。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妘府的幾個人打過招呼就快步離開了,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多待了。
等妘州歌一行人走遠了,姬子臻才蹙着眉看着自己的孃親,似乎不太明白也不太高興剛纔她對妘州歌那熱情和藹的態度。
“娘,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妘州歌,爲什麼還要對她笑臉相迎的?”她也配!
姬夫人安撫的輕拍了下寶貝女兒的手,柔聲說道:“傻丫頭,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而已,我們總不能落人話柄了,再說了,娘是長輩,怎麼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爲難一個晚輩呢?有失咱們的身份。你呀你,不知道說過你多少次了,有時候裝裝笑臉又不會損失什麼,反而會爲我們帶來好處,爲什麼不做呢?你就是不聽。”
這丫頭的脾性也不知道到底是隨了誰,倔得很,要不是出生在姬家,都不知道會吃多少苦頭呢。
姬子臻抿了抿脣,不說話,面上的神情很是不以爲然。
憑什麼要她委屈自己去迎合自己不喜歡的人?她是姬家的嫡小姐,她們是什麼東西,也配讓她遷就委屈自己嗎?
看到姬子臻面上的表情姬夫人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終究是沒忍心斥責什麼,說道:“好了,我們拜拜佛也回廂房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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