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心聽到時成軒這句無心拆臺的話,臉色僵了一下。
族長原本就是沒話找話說的客氣家常,沒想到竟聽出了弦外之音。
活了一輩子,都快修煉成鬼了,豈能聽不出時安心暗刺繼母。
他是打聽過的,於氏對先夫人生的這個女兒可寶貝得很。從此女十六歲開始就在物色合適的人家,從人品到家世各個方面挑挑揀揀,一直挑了兩年多。
早前他那老太婆還在念叨,說於氏也不知道圖什麼,差不多就行了。那女子又不是什麼國色天香,更沒有出挑的才情,還想嫁個多好的呢?
族長剛纔那一問,純粹只是因爲想把話題岔開,不讓時安心進祠堂祭祖而已。誰知竟引出了這麼一句,一時人品高下立判。
一個姑娘對家族什麼貢獻都沒有,還暗刺待自己好的母親,如今只想着出風頭;另一個姑娘什麼都做了,卻功成身退,甘願把一切光芒留給別人。
這一對比,真就是……
另一個族老叫時奉節,跟族長走得頗近。平日裡兩人最愛鬥嘴,但在時安夏的問題上,倒是出奇一致地認爲,這姑娘是個奇女子。
時族經歷了這麼些年,已經沒落得快要被邊緣出京城了。如今是橫空出世了一個時安夏,才得以讓建安侯府讓時族子弟重新出現在世人的目光中。
表面上看着男子們風光,但他們時族男兒個個都在誇讚“夏兒妹妹纔是最聰明的”。
時奉節上前便是打斷了幾人的閒話家常,“安心姑娘還是請回吧。祠堂陰氣重,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承受不住。”
這是說得非常委婉的拒絕之辭了。
時安心只覺臉面盡失,強撐着一絲笑意道,“安心本就是來尋母親的。她雖是當家主母,但到底是個外姓人,我是怕她不懂規矩過來添亂。還好母親沒來,安心這就去別的地方找找看。”
她說完匆匆施了一禮就帶着丫環玉柳走了。
一走到無人的地方,轉過身來便是一巴掌打在玉柳臉上,“不是你說的唐氏母女會來祠堂嗎?不是你說我母親跟着她們一起來祠堂嗎?人呢?”
玉柳被打得嘴都歪了,哭喪着臉,“姑娘,奴婢是親眼瞧着她們三人穿戴得整整齊齊朝着祠堂去的。”
“那人呢?我就問你人呢?”時安心說着又是一巴掌打在玉柳另外半邊臉上。
玉柳看着自家姑娘那咬牙切齒的刻薄模樣,哪裡還有一丁點原本柔和溫婉的影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似乎就是老爺成爲世子爺那日後,姑娘就漸漸變了。
甚至有時候在小院裡,姑娘還會要求大家叫她“大小姐”。誰忘了叫“大小姐”或是誰叫錯了,她就打罰誰。
玉柳捂着臉,不知在想什麼。
只聽得姑娘一聲厲喝,“還不走,是想本大小姐發賣了你嗎?”
玉柳忙斂了思緒追上去。
傍晚時分,時安夏等人回府,祠堂祭祖也結束了。
整個宅子安寧而靜謐。
次日天剛矇矇亮,便是傳出大姑奶奶帶來的庶女邱紅顏不見了。
此事最先報去了當家主母於素君那裡。
出了這檔子事,於素君哪裡還睡得着,也不派手下得用的嬤嬤去處理,利落收拾停當便帶着人浩浩蕩蕩親自去了紫藤院。
最先查探的,自然是邱紅顏的睡房。
房間裡牀鋪凌亂,牀前的鞋子也是東一隻西一隻,像是匆忙中被人帶出去的樣子。
時婉晴眼眶紅紅的,一副哀傷的神情,“紅顏啊,你到底去了哪裡?又遭遇了什麼事情?我這顆心……真就是……紅顏雖不是我親生的,但這些年也是一直如珠如寶養在膝下……我可憐的女兒啊,到底去了哪裡?”
於素君冷目掃了幾眼現場,有些不耐煩聽這姑姐唸叨,“行了,先找人要緊。餘嬤嬤,你帶人到各院去找找,看她會不會去哪個院裡找姐妹聊天了?”
餘嬤嬤這便點了幾人領命準備去了。
時婉晴的貼身婢女念珠隨即道,“嬤嬤,奴婢跟你一起去找。”
餘嬤嬤頓住,看一眼自家主母,又看一眼念珠,才道,“那走吧。”說完領着一衆下人退出紫藤院。
時婉晴紅着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紅顏在這府里人都不認識幾個,就只和紫茉及言兒熟識,她能去找哪個姐妹聊天?肯定是出事了,紅顏!紅顏去哪兒了……”
於素君側目看了她一瞬,沉聲道,“那就把紫茉和言兒叫過來。”
片刻後,有人來回,“大夫人,紫茉姑娘也不在屋裡。”
“什麼?”時婉晴愕然,連哭都忘記了。
於素君卻鬆了口氣,“那就對了,應該是兩姐妹約着出去玩了。”
時婉晴有些發慌,脫口而出,“不可能!”
許是覺得自己這態度着實有些突兀,她又解釋道,“大早上的,兩個姑娘能去哪裡玩?再說,我家紫茉喜歡睡懶覺。不叫她,她都醒不來的。”
於素君忍不住呲她,“人都不在屋裡,還睡懶覺?你這不是自說自話嗎?”
時婉晴不信,親自跑到邱紫茉的臥房中去看。
果然,牀鋪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像是一夜未歸的樣子。
時婉晴徹底慌了,“月蓉呢?玉珍呢?碧嬌!碧嬌!”
很快,於素君所帶的人就將幾個丫環從睡夢中揪出來,齊齊跪在院子中央。
時婉晴快步走過去問,“我紫茉呢?紫茉去哪了?”
幾個丫環一臉茫然,昨晚忙到子時才睡下。許是太累了,一倒上牀就睡熟過去,到現在還乏得很。
碧嬌到底機靈些,一下就察覺出事情不對勁兒,“難道……紫茉姑娘不見了?”
於素君意識到事情恐怕比想象中複雜,吩咐下去,“先不要聲張。今日對抗試,讓起哥兒他們先準備出發。至於紫茉姑娘和紅顏姑娘,我們再繼續找。左右不過是在這侯府哪個院子裡,兩個姑娘貪玩去了,無事。”
“你說無事就無事,敢情不是你閨女!”時婉晴尖叫起來,整個人有些癲狂,“不準走,府裡的人誰都不許走!找不到我兩個閨女,誰都不許出侯府大門!”
於素君可不慣着她,“你以爲你是誰?別說你失蹤了兩個閨女,就是你本人失蹤,也擋不住起哥兒他們參加鬥試!真拿自己當個數!嫁出去的女兒回來整日拖我侯府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