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妃雲雪落冷不防被蔣嬤嬤撤掉了身下的鼓凳,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只覺得屁股生疼!
這寧王府異常奢華,跟皇宮不遑多讓,腳下鋪着的,乃是金石磚,分外光潔整潔,但也分外堅硬,雲雪落這一下子跌落,半晌都起不來。
雲雪落不大雅觀的揉着自己的屁股,“哎呦”了兩聲,卻見瑾悠在美人榻上紋絲未動,依舊看着自己手中的書,彷彿根本就沒有瞧見她的模樣,輕飄飄的問道:“二皇子妃還沒有進來嗎?”
雲雪落一愣,有些懷疑,難道大理的瑾悠公主,如今的寧王妃,竟然是個瞎子不成?方纔她明明已經與自己對視過了啊?
二皇子妃還沒有說話,其身後的蔣嬤嬤便屈膝行禮回道:“回王妃的話,二皇子妃已經入了內殿,還未來得及給王妃行禮問安。”
“噢。”瑾悠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又繼續瞧書去了。
二皇子妃雲雪落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兒,這算是怎麼着?內殿這麼安靜,是等着她給瑾悠行禮問安呢?
蔣嬤嬤面無表情的看向雲雪落,低聲說道:“二皇子妃趕緊着起來吧,好好的行個禮,您是寧朝的二皇子妃,不至於不知道宮規吧?難道說,這寧朝給寧王妃行禮的規矩,竟然是一下子坐到地上不成?”
雲雪落這會兒還坐在地上,艱難的想要起來,可蔣嬤嬤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根本就不準備攙扶她起來!
雲雪落狠狠的,手腳並用的站起身來,指着蔣嬤嬤的鼻子就道:“你是怎麼做奴婢,服侍主子的?竟然敢將本妃的鼓凳撤走,害本妃坐到地上?”
蔣嬤嬤板着一張臉,似乎根本沒有瞧見雲雪落即將落在自己鼻尖的手指,那有些短的手指上,塗了血紅色的丹寇,分外嬌豔,也襯得雲雪落的手指愈發的短小……
“那鼓凳乃是王妃方纔放腳的腳凳,奴婢總不能讓二皇子妃坐了下去,再者說了,二皇子妃還沒有給王妃行禮,奴婢也沒想着二皇子竟然跟那些個野丫頭一般,沒規矩!”蔣嬤嬤這嘴皮子也不是蓋的,桂媽媽與蔣嬤嬤共事多年,要是還能被二皇子妃雲雪落鬥敗了,那她就不是蔣嬤嬤了。
雲雪落氣急敗壞,正要伸手甩了蔣嬤嬤一巴掌,卻在此時,瑾悠猛然張口,喊了句,“蔣嬤嬤!”
蔣嬤嬤聽到這話,將鵝黃色的絲帕拈在手中,直直的甩了出去,當即便左右開弓,給了二皇子妃雲雪落兩巴掌!
雲雪落長這麼大,就從來沒有誰敢跟她動手過,一時間愣在那裡,半晌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一個老嬤嬤打了兩巴掌的時候,一下子炸了毛,“你竟然敢打本太子妃!”
瑾悠搖頭,翻着書卷的手,微微停滯,又輕輕的喊了一聲,“嬤嬤。”
蔣嬤嬤手起而落,又在雲雪落的臉上,打了一巴掌,清脆悅耳,可是比外頭素雲那巴掌,要用力的多了。
雲雪落這次徹底的被打醒了,也不看蔣嬤嬤了,指着瑾悠便道:“你竟然敢讓一個奴才,對本太子妃動手?”
瑾悠手指鬆了力氣,微微擡了眸,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冷冷的看着雲雪落道:“有本妃這個寧王妃在,哪裡來的太子妃?二皇子妃怕是記錯了吧。”
雲雪落語氣微微一滯,她平日裡耀武揚威慣了,一直是自稱本太子妃的,這會兒,太子成爲了二皇子,自己猛然被稱爲二皇子妃,她極其的不習慣,卻沒有想到,竟然被瑾悠逮住這個話茬不肯放。
瑾悠冷着臉,慢條斯理的說道:“一國不能有兩個未來的儲君,爲着這個給二皇子妃一巴掌,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是給二皇子妃提個醒罷了,二皇子妃應該感激本妃,沒有立刻將你扭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去,也沒有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責問二皇子妃。”
“否則……”瑾悠微微一頓,擡眸看向雲雪落,臉上依舊是冷冷的,“就衝着二皇子妃方纔的那兩句話,怕是二皇子就要被皇上問責,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二皇子想要謀朝篡位呢!”
雲雪落被瑾悠堵得一愣一愣的,死死的咬着脣才道:“本妃不過是一時不適應,脫口而出罷了。”
瑾悠漫不經心的掃了雲雪落一眼,脣角微微勾起,有一抹清雅的笑容,“好在二皇子妃沒有脫口而出‘本宮’兩個字,否則本妃定然直接將二皇子妃交出去,絕不手軟!”
雲雪落狠狠的盯着瑾悠,仍舊捂着自己的半邊臉頰,其實她整張臉都是疼得,不知道是不是被蔣嬤嬤給打腫了,竟然疼成這個模樣。
想到這個,雲雪落就更加惱火,她乃是寧朝的第一美人,若是頂着一張被打了巴掌的臉出門去,豈不是要被衆人笑話!這個瑾悠定然是因爲嫉妒她的美貌,纔會伺機報復!
“你竟然縱容惡奴,對本妃動手,本妃也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去討個公道!”二皇子妃盯着瑾悠,憤憤說道,“奴才對主子動手,這便是寧王妃的規矩?”
瑾悠甚至都沒有擡眼,依舊窩在美人榻上,“不是本妃的規矩,是寧朝的規矩。”
瑾悠話音一落,蔣嬤嬤走上前去,站在雲雪落眼前,搖了搖自己手中的鵝黃色絲帕,絲帕四角繡着祥雲紋……
竟然是……
瑾悠輕輕飄飄的說道:“寧朝的規矩,身爲主子,身嬌肉貴,哪裡有親自動手打人的道理?沒得埋汰了自己。”
瑾悠淡淡的掃了雲雪落一眼,方纔她可不就是不顧身份,對素雲動手了嗎?
“所以寧朝上至皇后娘娘,下至親王妃,都會有一個管事嬤嬤或是宮女,待其行事打人,這樣的嬤嬤和宮女會手持手帕,猶如尚方寶劍,代行主職……”
瑾悠擡眸,柔聲說道:“這鵝黃色,只有本妃身邊的嬤嬤,還有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可以用,難道本妃記錯了寧朝的宮規不成?”
瑾悠說着,將目光移向蔣嬤嬤,蔣嬤嬤連連垂首說道:“王妃沒有記錯,寧朝的規矩與大理的規矩相似,您的規矩乃是皇后娘娘親自教導的,哪裡能出了差錯!”
雲雪落恨不能咬碎了一口銀牙,寧朝是有這樣的規矩,但是她做了太子妃幾年,根本就沒用上過,皇后雲無雙也沒有用過,她便忘記了!
雲雪落緊緊的握着拳頭,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吃過虧,忍不住擡頭盯着瑾悠,眼神恨不能淬了毒一般的模樣,道:“便是這嬤嬤是能代表了寧王妃的,難道寧王妃就能隨意對本妃動手不成?王妃莫不是忘記了?本妃乃是原本的太子妃!”
“二皇子妃也記着,是原本的太子妃,是不是?”瑾悠將“原本的”三個字說的極重,終於擡眼正視雲雪落,道:“二皇子妃有三罪,第一罪,罔顧王爺旨意,私自闖入後院;第二罪,逾矩責打本妃身邊的貼身婢女;第三罪,見到本妃,不對本妃行禮!”
瑾悠將手中的書卷放下,端起小几子上的枸杞菊花茶,用茶蓋子輕輕的在上面撇着,內殿只能聽到二皇子妃雲雪落氣鼓鼓的呼吸聲,以及茶碗蓋子和茶盞摩擦的“嘶嘶”聲,“三罪並罰,鑑於這是本妃與二皇子妃的第一次會面,本妃還給二皇子妃免了一巴掌,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妃可決計不會輕饒了的!”
瑾悠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放了下去,緩緩的站起身來,身上雨過天青色的錦緞緩緩的滑落在光可鑑人的金石磚上,落地無聲。
瑾悠就那麼迤邐的向二皇子妃雲雪落行來,雲雪落抿了抿脣,在寧朝多年,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子,能這般雍容華貴,清麗脫俗,彷彿這內殿,只有她一個人絕代風華,旁人都成了野草一般模樣。
瑾悠在二皇子妃雲雪落的跟前停下來,一字一句的說道:“方纔二皇子妃在外殿門前怎麼說的?看在本妃的面子上,沒有將本妃的奴婢杖斃了?”
“本妃原話奉還給你,若是再有下一次,別怪本妃沒有提醒了你。”瑾悠微微停頓,離得雲雪落很近很近,聲音輕柔如泉水汩汩,“難道二皇子妃就沒有聽說過本妃的性情嗎?本妃還以爲,本妃的脾氣性子,寧朝的皇族,早早就知道了呢……”
雲雪落一愣神,這纔想到,聽聞大理的瑾悠公主,恃寵生嬌,囂張跋扈……
可雲雪落怎麼也沒有想到,瑾悠到了寧朝,竟然還敢這麼囂張!這裡是寧朝啊,瑾悠根本就沒有任何倚仗,誰給她的膽子!
瑾悠說完,就聽得珍珠碰撞的簌簌聲響,素心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衝着瑾悠福身行禮,恭聲說道:“回王妃的話,奴婢照着王妃的吩咐,從前殿到後院,每一個二皇子妃經過的二門,垂花門,月亮門,凡是二皇子妃沿路走過的,私自讓二皇子妃入內的小廝和僕婦,已經盡數杖斃了!”
二皇子妃雲雪落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從前殿而來,這寧王府的僕婦和小廝們,都是宮裡撥過來的,誰敢攔了她?
瑾悠竟然是將這些放她過來的人,盡數杖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