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朝的王上與王后,會在寧朝半個月的時間。
自從那日與昭陽公主有了嫌隙,瑾悠便一直躲在王府裡頭,專心研究幾個鋪子的賬本,不理會外頭的事兒,每日裡與董詩雪,澹臺婉和朱寒煙一處閒坐着,倒也難得的清淨。
可瑾悠心裡不是一點兒都不上心的,沈珺昊曾說明,大元朝的王上對昭陽公主存了殺心,瑾悠相信,沈珺昊不會平白無故的說了這樣的話,他既是說了,那必然是有了這樣的事兒的。
另外沈珺昊去探查大元朝宮裡的事兒,看看昭陽公主到底拿了王上的什麼把柄,竟能讓她這般張揚,便是在寧朝帝后面前,都沒有遮掩,這已經過去了五六日的功夫了,還沒有得到消息,可見這事兒是極隱秘的,越是隱秘,昭陽公主的危險便又多了一分……
一國的帝王,如此隱忍自己的王后,不起了殺心,都是極難的。
瑾悠沒有那麼聖母,因爲大理皇后對自己的恩情,就對昭陽公主百般縱容,昭陽公主的所作所爲,大理皇后不會不知道,昭陽公主身邊,也定然有皇后安排好了的人,若是連這些人都不能勸得住昭陽公主,瑾悠又何必做那無用功去。
就在瑾悠等着昭陽公主消息的時候,卻是意外的,得到了齊王妃雲雪落的消息。
這一日,瑾悠,朱寒煙在羅漢榻上坐了,董詩雪與澹臺婉在一旁的書案上一同作畫,等着一會兒瑾悠品評了。
蔣嬤嬤轉過花鳥屏風,見到兩位小小姐在內室裡,有些爲難,便往瑾悠跟前湊了湊,低聲說道:“王妃,齊王府出事了。”
朱寒煙見狀,站起身來說道:“我帶了她們兩個,先回了桃花塢吧。”
這將近一年的光景,朱寒煙,董詩雪和澹臺婉都已經習慣了寧朝的生活,在寧王府也過得自在,起先有些不習慣,如今倒也能將自己當做是寧王府的主子了。
寧王府的奴婢們都是精挑細選了的,倒也不必擔憂會有了那種欺主的事兒,朱寒煙倒還好一些,董詩雪和澹臺婉年紀還小,但徐媽媽已經有意培養二人的氣度了,如今不過六歲,出門去的時候,比着蕭家皇族的幾位公主還要出挑一些。
董詩雪和澹臺婉聽到朱寒煙的話,乖巧的起了身,讓身邊的嬤嬤收了書案上沒有作完的畫,準備回了桃花塢繼續畫。
董詩雪在畫藝上的天賦比澹臺婉強一些,澹臺婉畫畫,就是爲了繡花準備的,平日裡畫個花樣子什麼的,能精細一些,因而兩個人時常在瑾悠正院作畫,這樣的情況也遇到過幾次了。
瑾悠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朱寒煙等一等,反而將董詩雪和澹臺婉喚到跟前,一手拉了一個,溫聲說道:“你們與徐媽媽一同回了桃花塢可好?姐姐要與你們寒煙姐姐說些事情。”
兩個人乖巧的應了,由徐媽媽領着回去了。
瑾悠這才扭臉與朱寒煙說道:“你是我‘表姐’,寧王府的事兒,跟你脫不開干係,你每每都躲了這些事兒,實在沒有必要,一併聽着也就是了。”
朱寒煙也沒有推脫,只擡眸看向蔣嬤嬤。
蔣嬤嬤低聲回道:“方纔得的消息,齊王妃莫名其妙的摔了一跤,落下一個成型的男胎,齊王妃這會兒還昏迷不醒着。”
瑾悠抿了抿脣,她是知道齊王妃雲雪落早晚要出事的,但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早……
“是不小心的,還是有人故意爲之的?”瑾悠想着齊王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早晚會要了雲雪落的命,但是齊王蕭澤凱最近應該是忙着尋找多羅郡王,一時不得空對付雲雪落的。
蔣嬤嬤搖了搖頭,“這會兒具體是怎麼回事,還不清楚,雲家只給宮裡和寧王府傳了消息,旁處還不知道,王妃您看……”
瑾悠深吸了一口氣,就着蔣嬤嬤的手站起身來,嘆口氣道:“換身衣裳,讓錢府醫跟着本妃去一遭吧。既是給寧王府送來了消息,本妃也不好裝作不知道。”
雲家已經將寧王府放得位置極高了,給宮裡傳了消息,就給寧王府傳了消息,衝着這個,瑾悠就是不與雲府交好,也得走這一遭。
朱寒煙也順勢站起身來,說道:“我隨着你一同去了吧,這種事兒,你不一定懂得。”
朱寒煙到底大了瑾悠幾歲,在澹臺府也見了不少這樣的事兒,對與落胎之類的事兒,早已經習慣了,瑾悠到底年輕,自己還沒有身子……
瑾悠有心讓朱寒煙慢慢的走出寧王府,好尋個不錯的人,否則每天在寧王府悶着,外人都不知道朱寒煙是個什麼模樣,哪裡會有人來上門求娶呢。
在馬車上,瑾悠將雲家和齊王府的事兒,全部說了一遍,朱寒煙聽後,讚歎道:“你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的謀算,我當年如你這般的時候,可還是悶在情之一字裡,怎麼也出不來呢。”
瑾悠淡淡一笑,沒有接朱寒煙這個話茬,大理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能不提起,是最好的。
朱寒煙低頭吃茶,將那茶盞捧在手心裡輕輕的轉動着,似是在描畫外面的浮雕蘭花紋路,分析道:“齊王妃已經七個月的身子了,這個時候,很難落胎的,便是摔了一跤,也是不至於的。”
“寒煙姐的意思是,齊王早就在雲雪落的身邊安插了人,讓她中了毒,到了這個時候,自然落胎,讓人查不出來?”瑾悠擡眸問道。
朱寒煙搖了搖頭,手指拈着茶盞蓋子,柔聲說道:“齊王是男子,且齊王妃做得事兒,對齊王而言,是奇恥大辱,一旦齊王知道,齊王妃是當真有孕,一定會立即出手,便是隱忍一些的男子,最多是等待一個契機,利用這次落胎,做出什麼事兒來,但是這個孩子,是一定留不住的。”
“契機?”齊王定然是一早就知道了雲雪落有孕的事兒,一直沒有發作,瑾悠原以爲,齊王蕭澤凱是等着雲雪落要生產之際,一併動手,來個一屍兩命的,可事情發生在現在……
瑾悠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茶盞放回小几子上,看向朱寒煙,“想必齊王等待的就是這個契機!”
瑾悠撩了刺繡鑲邊纏枝紋車簾,低聲與外頭伺候的雲珠吩咐了幾句,雲珠立刻點頭應了,從後頭尋了一匹馬,直接打馬而去。
瑾悠放下車簾,又看向朱寒煙道:“若是我所料不錯,齊王是因爲一早知道了大元朝王上和昭陽公主要來的消息,所以一直在等待,只有雲雪落這一胎出了問題,他纔能有堂而皇之的理由,回了京城。”
朱寒煙斂眉說道:“這齊王也真真是個傻的,他已經右臂殘廢,難道還妄想能夠坐上那個位置?一個落胎的孩子,竟僅僅換來見到大元朝王上的機會,真真是不划算。”
“有些人鑽進了那樣的執拗裡,便想不到那麼多了,且皇帝蕭宏峻給了他允諾,他定然以爲自己一定會繼承大統的,且還有三皇子留在京城虎視眈眈的,齊王便是心裡多有信心,有三皇子在京城膈應着,他怕是也要多想。”
瑾悠話音一落,在馬車外頭的素心輕輕的敲了敲馬車壁,溫聲說道:“王妃,快到雲府了。”
瑾悠輕輕嗯了一聲,素心便進了馬車,從暗格裡拿了一件山茶灰鏤花團雲紋披風來,給瑾悠繫上,低聲說道:“這披風的夾層裡,有艾草和茱萸,避一避煞氣也好。”
素心說完,又遞給朱寒煙一件秋香色灑金妝花緞的披風,也是同樣帶了夾層的,朱寒煙伸手接過,也不用素心,自己直接披了上去,一邊打理着,一邊問道:“王爺怎麼還留着王子瑜的命?那樣的小人,早該一劍了結了他。”
瑾悠正了正如意高髻,將內裡插着的八寶吉祥透玉簪子穩了穩,搖頭間,珍珠流蘇在耳邊輕輕的晃動,“這種時候,若是‘三皇子’也死了,豈不是逼着皇帝蕭宏峻再擡舉出一位皇子來?左不過王子瑜也是成不得大器的,留着他,在這棋局上制衡一二也是好的。”
朱寒煙卻是不以爲意,轉動着手指上的藍寶石鑲金戒指,搖頭道:“皇帝蕭宏峻這樣捧着三皇子蕭澤寒,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是有意讓三皇子取代二皇子的位置的,說明在皇帝蕭宏峻的心裡,三皇子不是繼承蕭家大統的人選,這王子瑜說不得就是一枚棋子!”
瑾悠輕笑着,側頭看向朱寒煙,朱寒煙此刻正捋着腰間一個百蝶穿花的錦緞香袋,那個香袋乃是澹臺婉繡給她的,朱寒煙極是鍾愛,此刻的朱寒煙低眉俯首整理衣裙的模樣,當真端的是雅緻清麗,這樣的女子,若是孤孤單單的過後半輩子,纔是暴殄天物。
“寒煙姐這樣聰慧,王爺也是這般說的,所以更加不在意三皇子了,皇帝蕭宏峻往外推他做擋箭牌,寧王府便順着皇帝的意思,也捧着他,站得高摔得重,王子瑜這個人,簡簡單單的一劍致命,豈不是便宜了他!”瑾悠一點兒也不掩飾對王子瑜的恨意。
朱寒煙點頭應了,馬車停下來,瑾悠與朱寒煙下了馬車,雲珠已經打馬回來了,低聲在瑾悠跟前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