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當年遊鳴初到青天山時見到的風貌,時隔多年,此刻看來卻不免多了些蕭條。他與陳楠自離開御火門後,到陳村逗留了一晚,便來到雲端之上,俯視着顯得有些枯黃的山嶺。
在土豆有些興奮的叫聲中,兩人來到百花峰,紫竹海旁,那一片木屋多數破舊,有幾間已經倒坍了,顯然是許久沒有人居住,半山腰的宅子也積滿了灰塵。
陳楠走着,看着這一切,忽然擡頭道:“師兄,我想,回家了……”她的眼睛依舊是那麼的靈動,只是本來的一頭短髮,已然到了腰間。
遊鳴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陳楠望着他,終於轉過身,亦步亦趨的沿着青石臺階向上走去。從始至終,遊鳴沒有看到一眼。
忽然嗚咽聲傳來,幻化爲小狗模樣的土豆自陳楠懷着掙脫,跑回來,拼命的搖着尾巴,扯着遊鳴的褲腳,想要拽動他。遊鳴笑了,彎腰摸了摸小狗的腦袋,將它輕輕的放到一邊,向着天罡峰的方向,縱身飛去。
身後,是小狗的吠叫與難以抑制的抽泣,遊鳴不知怎的,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讓自己的笑意顯得更加的濃郁。
天罡峰的廣場上依舊擺放着九尊大鼎,散發着在流淌的歲月裡沉澱下來的滄桑意味。幾縷山風吹過,將這意味,帶到不知名的遠方。
遊鳴降落下來,走過廣場,走上白玉臺,走到其中一處,他深深地記得,當年就是在這個地方,婁破軍爲了他的四弟子,橫眉怒目,大聲的怒喝許軒轅。
物是人非,遊鳴靠在白玉臺的橫欄上,深深的呼吸,就在這時,大殿的門,忽然開了,從中走出來十餘人。
當先一名青年,長約八尺,面如冠玉,目若驕陽,身穿白衣,散發着帝皇氣勢。他左手邊一人,嘴角帶着,目中隱含着一些玩世不恭,右手邊的那人,則是一身正氣,剛正不阿!
正魔大戰,隕落了不少人,或直接戰死,或重傷而終,十年之後,青木宗首座一代新人換舊人,蕭絕仙、吳鵬、林軒已經接替了位置,而言若、蔣雪等則跟在各自師傅身旁,即將傳位。
遊鳴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對這些故人。
“嘿,你小子回來了?這些年在哪裡,可真是擔心死我了!”吳鵬眼前一亮,重重的捶了遊鳴胸口一拳,他本已變得沉穩許多,此刻卻將本性完全暴露,彎下腰看着周圍,“咦,土豆呢,在哪?沒帶回了嗎?”
他問道,遊鳴眼前一片恍惚,一切彷彿都沒有變,一如當年,如果真的還是當年,那該有多好!
他搖了搖頭,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說道:“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
話音未落,蕭絕仙已經搶先一步說道:“遊師弟你回來的正好,這些年雖然沒有招新弟子,百花峰一直空着,但你們的住所我可是一直派人打掃的,最近正魔爭端又有了苗頭,我們總商議不出什麼,不過你回來了,九峰首座倒是齊了!”
“回來的累了吧,要不先歇歇?”林軒一臉關切。
遊鳴忽然鼻子一酸,到嘴邊的話再也說不出,猛地點了點頭。
“我是有些累了,好累好累……”
藍怡等幾名老一輩的首座說道:“回來就好了,你師傅師孃雖然不在了,但還有我們。”
“嗯!”
一羣人就站在白玉臺上,其樂融融的交談着,吳鵬時不時的說些渾話,還有人提議爲遊鳴的迴歸慶祝一番,絕大多數人竟然都同意了,但被遊鳴笑着婉拒。所有人都刻意的避免當年的事,一直聊到黃昏才漸漸散去。
遊鳴搖了搖頭,向着百花峰的方向飛去。
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七殺崖前,血淋淋的殺字映入眼眸,就像婁天麒站在身前,遊鳴忽然手捏劍指,在崖邊騰挪起來,他一指朝天,一指向地,虛空中誕生出一個紫意磅礴的殺字,伴隨着貪狼嘶吼,破滅了蒼穹。
“師傅,老四給您演練殺破狼!”
他半跪在地上,無聲的說着,身前忽地多出來一個身影。
陳楠抱着土豆,換了一身寬大的衣服,正看着他,“師兄,你回來啦!”她身邊,少了那柄十年來從不離手的黑劍,孤星劍……
“我已經做了飯菜,還給百花園裡的花兒澆好水,好像有人在打理它們似的,開的比以前更茂盛了呢!”
“快,走啦走啦,飯菜要涼的。”
“汪汪汪,汪汪……嗚嗚!”遊鳴拍了拍土豆的腦袋,笑着走在前方,身後,陳楠露出會心的笑意。
飯後,入夜,點點星光點綴在夜空中,也倒映在泉水裡。遊鳴蹲在天靈泉旁,撩撥着泉水,陷入回憶,他說着:“當年啊,你還沒有入門的時候,我們師兄弟四人就泡在這溫泉裡,大聖師兄老是跟我講哪峰哪脈的師姐或者師妹漂亮,邊講邊流口水,那德行真是……還有三師兄,就在這裡睡了一天一夜……”
明明是些趣事,遊鳴卻越說越傷感,他身旁靜靜傾聽的陳楠忽地站起身來,說道:“想我入門以來,每次想泡泡泉水,大聖師兄總來偷窺,弄的無功而返,現在終於可以滿足這個願望了!”
她說的,竟然毫無顧忌的將寬大的衣袍一脫,只穿着裹胸與褻褲,靈動的大眼睛眨了眨,向着遊鳴一笑,如一輪自天際滑落的皎潔月光般,縱身躍入泉水中。
“四師兄,你也來嘛!”
“哇,想不到這泉水這麼舒服!”
遊鳴看了陳楠一眼,轉過頭去,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說道:“以前啊,大聖師兄可是常在泉水裡方便的哦!”
在女孩淒厲的尖叫聲中,他笑着,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