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部長匆匆奔進醫院門廳,擠着攘熙的人羣,找着外科部,他邊播電話邊問着,看樣子神色焦慮,像遇到了什麼大事一樣。
嗯,看見了,潘雲璇外科部的辦公室伸出脖子,朝他招手,他匆匆奔上來,潘雲璇合着手機問着:“怎麼了?宋部長,大上午的你火急火燎找我?有親戚住院了?人來了嗎?”
宋部長二話不說,拽着潘雲璇就走,潘雲璇哭笑不得地道着:“嗨、嗨、領導,你注意影響啊。”
“我拉你個半拉老太太還怕別人說我怎麼地?”宋部長不容分說,把潘雲璇拽到角落,單刀直入問着:“南征呢?”
“怎麼了?我這兩天忙,沒回去。”潘雲璇愣了。
“打電話了嗎?”宋部長問。
“打了啊,每天三遍?怎麼了,又惹事了……不可能吧?”潘雲璇呆了,現在輪到她拽老宋了,一拽一搖,連珠炮介地問着:“到底什麼事?是不是和佩佩吹了?我說這事你有責任啊,要不是你牽線,我兒子早相上了……看看,一看你這臉色就不對,嫌我們家窮是不是?嫌我兒子沒房沒車是不是?有什麼你直說,就我兒子,還不稀罕個她呢。”
後面這一句說得中氣不足,聽得老宋胃疼了,他一甩潘雲璇拽着手道着:“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怪不得老南不願意回家。”
“啊?老宋,你什麼意思?”潘雲璇瞬間怒了。
“哦,好好,我錯了,我錯了,我說大兵的事呢。”老宋趕緊轉話題,附耳對潘雲璇說了一句。
潘雲璇一下子臉色大變,瞪着眼道着:“不可能吧?我兒子沒有腦殘啊,去摻合那事?再說那關他什麼事啊?”
“我不也說嘛,挺聰明個人,怎麼轉眼糊塗了,老南吧好歹有個身份,市委、市公安局能提提,可他也跟着起鬨了……這不,週一就跑了幾家,國土局遞、公安局遞、市委信訪辦遞,好歹看見老南的面子上纔沒人攆他,這孩子好好的,怎麼一下子竅都堵上了,那是他能解決的事嗎?”宋部長拍着手,痛心疾首地道。
走私,是沿海一個司空見慣的故事,漁船、快艇、輪渡,綿延的海岸線,靠這個討生活的人,天知道有多少。
可不應該是自己兒子啊,潘雲璇苦着臉道:“這能解決得了嗎?他爸那時回去就拍着大腿罵娘,都這麼年了,不還這樣?”
“可不咋地,我就怕他逞英雄胡攪一氣,回頭別讓誰盯上,這不更麻煩。”宋部長道。
潘雲璇一愣,瞪着老宋道:“你嚇唬我?”
“我嚇唬你幹嘛?公安局每年下鄉炸掉多少口子呢?護礦隊每年多少人受傷呢?掙錢急紅眼了,他們什麼不敢幹?孩子可是孤身一個啊,萬一有個……那個不說了,你趕緊給南征說道說道,別好容易安生了,還自己個往坑裡跳。”老宋道着,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
這位宋部長膽小,可心卻不壞,潘雲璇知道是爲兒子好,這些躲在暗處的走私客,誰可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來,一念至此,她邊送老宋,邊拔着電話:
“喂,兵啊,你在哪兒?…啊,你去省城了?你咋也跟媽說一聲啊……哦,和佩佩一起去的,啊,沒事,沒事,媽就是想你,問問,好,你們玩吧。”
放下電話,潘雲璇長舒一口氣道着:“他去省城了,陪佩佩玩去了,你淨瞎操心,我兒子正義感強有什麼不好,沒事,跟他爸一樣,碰幾回壁就老實了。”
“碰個屁,他騙你呢,就是佩佩找不着他,纔去找我,我才知道他這事呢。”宋部長瞬間把謊言戳破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目瞪口呆的潘雲璇,非常非常鄭重的口吻強調着:“這和你們醫院的回扣高價藥是一個道理,牽一髮動全身,誰捅出來誰就是公敵,可千萬別當那出頭鳥啊。”
“哦……啊啊……”潘雲璇驚得直點頭,爾後跌跌撞撞,扭頭往醫院裡奔,不一會兒請假換便裝,又匆匆離開醫院,去找老陳商量個主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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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午,九時,省國土資源廳。
接待處一位解發、胖臉、薄脣的中年婦女,草草翻着一摞舉報材料,二十頁的材料,用時三十秒瀏覽完畢,然後盯着坐在他對面的大兵,警惕問着:“你是怎麼進來的?”
門禁很嚴的,這種遞舉報材料的和收破爛的層次是一樣的,會被攆走的,大兵排着身份證、工作證、軍烈家屬證等等一系列證件,一言不發地看着對方。
“哦。”那位接待草草一看,臉色緩和多了,又隨手放起來,然後斟酌着語句似地停頓半晌,看了大兵好一會兒纔開口道着:“你反映的情況非常重要,我會盡快彙報上級研究討論,非常感謝。”
這才叫套路,連表情都像門口的單位標識,中規中矩,大兵裝着證件道着:“我可以冒昧地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中年婦人對大兵頓生好感,這不像其他反映問題,胡攪蠻纏。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這件事在三年多前已經有人反映過了,迄今爲止,沒有得到任何回覆,能解釋一下嗎?”大兵問。
“這事……我到信訪上不久,這個事還真不知情。”中年婦女掩飾道。
“第二個問題是,你看二十頁的反映材料僅用了三十秒鐘,而看我的臉就用了兩分鐘,你更在乎我反映的情況,還是關心反映情況的人呢?”大兵問。
“這……呵呵,有區別嗎?”中年婦女笑了。
“有,因爲我看到了,您無論對事,還是對人,都是無動於衷。當您決定開口時,我抱着萬一的希望,可遺憾的是,全部是謊言,我也是公務員,我能感覺到您對待人和事的冷淡和漠然。”大兵輕聲道,對這樣的崗位已經感同身受了。
中年婦女長舒一口氣,撇撇嘴道着:“也許你說的對,稀土走私由來已久,你到國土資源廳反映問題,是不是走錯門了,如果緝私得力、防控有效,會有這種結果嗎?”
“如果都把自己的責任往外推,肯定沒有效果。”大兵起身,把一摞照片放下,悄然離開了。
那位接待拿起了這一摞照片,粗粗一翻,全部是山林被毀、植被破壞、土壤污染的照片,遺棄的浸池,被污染後寸草不生的土地,讓她愣了好久。然後,他把照片卷在了反映的材料裡,拉着抽屜,塞到了最下層,此時心裡默唸的是這樣一句話:又是一個不識時務的。
昨天上午,十一時,海關緝私總隊。
一位同是警服,臂裝不同的緝私警,看着材料,問着大兵:“這個情況我們有所掌握,但你無法立案啊,案由是什麼?窩點在哪兒?被舉報人姓甚名誰?這都得說清楚,否則我們無法責成地方上處理啊。而且這些都是被遺棄的盜採點,山高皇帝遠的,你讓我們怎麼處理?”
“三年多前,嵐海與西江省交界剛剛發現稀土礦藏的時候,我父親應該來過這裡,您有印象嗎?”大兵問。
“這個……說不好,西江省的盜採濫挖情況比較嚴重,我們也多次組織打擊過,不過收效甚微啊,前腳剛走,後腳又開挖了。每年都有向我們這兒反映情況的。”接待處的人,所說的話裡,總是透着一種誠懇,可再細細咂摸,卻都是囫圇話。
而且說着,手一放,反映材料鋪在桌上,那樣子差不多就準備逐客了,大兵豎着一根指頭問:“就最後一個問題了,說完我就走。”
“好的,您的情況,我會盡快向上級反映。”接待道。
“謝謝,我的問題是,含鏑、鋱的重稀土,每噸售價是多少?如果走私出境,在國際市場上價格能賣到多少?”大兵問。
呃,接待給擠凸眼了,這玩意過於專業了。
“我沒問題了,不過,看來你有點問題了。”大兵起身,氣結地道着:“我還會來的,希望下次不要糊弄我,你們連同行都這樣對待,更別說普通老百姓了。”
“嗨…嗨…”接待男愣了,大聲斥着:“你站住,你這話什麼意思?”
“有種去和走私的鬥,威脅同行有意思啊。”大兵軟軟頂回去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他身後,那位緝私的看看厚厚的一摞材料,猶豫了幾回,然後啪地一聲,全部扔廢紙簍裡了……
昨天下午十四時,省工商局……
一位穿着工商緝查的大嬸,正唾沫星子飛濺地給大兵掃盲:“同志啊,這個不歸我們管啊,我們管非法經營,不管非法走私啊。境內有稀土的,只要不出境,沒法認定性質啊……你去新成立的稀土局吧。”
昨天下午十七時,省稀土局……
剛成立的單位,一位辦公室主任,抿着茶,慢悠悠給大兵上課:“同志啊,我的主要職責是落實國辦《稀有金屬管理條例》和《稀土企業生產經營資質管理辦法》,並進一步優化稀土出口配額管理制度……所以這個,真不歸我們管,盜採濫挖,得舉報到國土資源局和公安局啊……這類違法犯罪行爲,得堅決打擊啊。”
今天上午十時,省廳……
一位警服正裝的接待,在查實大兵的身份之後,給他鄭重的建議道:“同志啊,這個情況得反映到緝私上,但你不能越級啊,你越級到省城了,我們還得反饋回地方,這不來回跑冤枉路嗎……啊?你已經反映給他們了,那好啊,等待處理結果嘛,什麼事情也得慢慢來嘛……”
今天上午十一時,省廳大門口,作爲不是一個系統的警察,大兵被省廳守衛禮貌地請出接待處了,他自己個蹲在路牙子上發呆,手裡捏着的是一大摞快件回單,公安、工商、緝私、稀土、國土、省府,十幾份相關的都寄出去了,只是不知道,會出現在相關領導的辦公桌上,還是會被扔到那個廢紙堆裡。
他拔了尹白鴿的電話就默默等着,偏偏這時候老媽已經查崗來了,連續兩天的奔波嚐到滋味了,會讓人感覺到自己像皮球,被踢過來,再踢過去,最清晰的感受是,想辦事真難,而想辦件好事,簡直是難上加難。
“大兵……”
有人叫着,喜出望外地奔出來了,是尹白鴿,很興奮,快奔到他面前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慢下來了,像近鄉情怯一樣,許久不見,反而有點生份了。
“喲,臉大了,不認識了。”大兵笑着問,站起來了。
“說什麼呢?找我有事?”尹白鴿直入主題問。
“小事,看看。”大兵遞着一份相同的東西,尹白鴿草草一閱,大兵邊解釋着:“我昨天就來了,緝私、工商、公安、政府,市省兩級,幾乎跑遍了,全部像看精神病人一樣,把我打發出來了……這麼一圈下來,我感覺我真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了。”
“這樣不會有什麼結果的,你應該知道。”尹白鴿可惜地道,這麼幹的人,還真懷疑他精神是不是有問題。大兵笑着道:“我當然知道不會有結果。”
“那爲什麼還這樣幹?”尹白鴿不解。
“因爲,我想切身體會一下,我父親當年反映這些問題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大兵道。
“那你應該體會到了,推諉扯皮和官僚主義,不同單位之間已經是常態了。”尹白鴿道。
“對,看來你很理解。只是我有點不理解,如果連警察坐視不管的話,就看着那兒爛下去,將來就像張官營鎮那兒,成爲一個草都不長的絕地?”大兵道。
“管了,津門每年都有查獲的,緝私早焦頭爛額了,他們有一百種方式把這些東西夾帶出去,又不是重罪,頂多適用了非法走私普通商品,抓了罰,罰了幹,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尹白鴿沒想到,當了法警的大兵,不想歸隊,卻在狗拿耗子了。
“官僚啊,嵐海那一帶和西江接壤,中重稀土啊,那可是有販毒的利潤,而沒有販毒的風險啊,嵐海的傳說裡,有兩種人能幹了這種事,一種是牢裡出來的人,另一種是能從牢裡撈人的人……這個利益鏈條,已經拴住不少人了,只要尋根究底狠狠打擊一回,能保一方十年安生啊,爲什麼不去做呢?”大兵問道。
“我政治部一個副處級的研究員,還是虛職,你覺得我能做到?”尹白鴿拉臉了,無奈地看着正義感爆棚的大兵。
“所以我就請來個領導,一會兒和我站一條陣線?”大兵笑了。
“誰?”尹白鴿驚問。
大兵揚揚頭,尹白鴿回頭時,看到了孫啓同的車駛出來,車窗緩緩搖下,笑着向大兵打着招呼,請着兩人上車,車直駛津門老傢俬房菜,在哪兒,孫啓同以私人的身份,已經訂好一個小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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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三人飯桌氣氛不怎麼和諧。
大兵在且斟且飲,尹白鴿如坐鍼氈,不時的瞄着孫啓同,但凡特大要案,處在指揮位置的領導得到的回報是相當豐厚的,或許就是這層原因,大兵纔有機會得到一次孫副廳給予的共進午餐機會,可惜這回印像恐怕要被破壞了。
對,領導最反感挾功邀報,大兵犯了忌;領導最反感狗拿耗子,大兵也也犯了忌;領導還反感找麻煩,偏偏大兵領導找來了解決不了的麻煩,這就是嫡系也得一腳踹走啊。
她又一次看向大兵,這貨卻像缺心眼了一樣,幾樣小菜吃得有滋有味,坐那兒是氣定神閒,渾然不當回事,而孫副廳眉頭已經皺了幾次了,那不是猶豫難決,而是反感已經到了極點。
果不其然,良久之後,孫啓同慢慢放下大兵提供的資料,出聲問着:“南征啊,你的情況我知道了,我會出面反映給緝私部門,難能可貴啊,你父親南驍勇生前也做過同樣的事……將門虎子,名不虛傳啊。”
“謝謝孫副廳,那什麼時候能有結果?”大兵傻傻地問,尹白鴿一使眼色,大兵更傻了,好奇又解釋着:“我反映了好多家,都在推諉扯皮,這個事太過份,詐騙頂多是禍及旁人,這事簡直是斷子絕孫啊,您是不知道啊,果園、林地、稻田都沒了,全被酸液腐蝕,保守估計,五十年恢復不了……這些事,難道您一點都不痛心嗎?”
“哎……當然痛心。”孫啓同愁眉苦臉道了句,這位給他掙來莫大功勳的前衛兵讓他很棘手了,他看了尹白鴿一眼,尹白鴿知趣道着:“大兵,你現在是法警身份,不能亂插手啊,記得條例內容嗎?”
“記得,非執行任務期間,不得攜帶使用任何武器;不得針對任何普通公民。”大兵道,這是對特勤人員限制的鐵律,違反的後果很嚴重,意思是,想打架都不容易了。
“記得就好。”孫啓同接上了,他語重心長勸着:“你雖然退役,可仍然穿着警服,你的天職是服從命令,在條條框框裡辦事。”
“我……這次就是按程序辦的,從市到省城兩級,一級一級反映上來的,沒越級。而且依據特勤條例,在發現重違法線索時,要及時向上級彙報,我彙報了。”大兵道。
“哦,對,辦得對。”孫啓同牙疼似地點點頭。
尹白鴿知道領導的意思,警示着大兵道着:“你不能擅自動手啊。”
“當然不能,那如果發現犯罪分子,我該怎麼辦?報警?”大兵傻傻問。
孫啓同咬牙道:“對,這就是程序,該報警報警,該立案立案,你是受過訓的人員,手下沒輕沒重的,可別把個走私案打成傷害案啊,這不是在追捕追逃裡,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嗯,謝謝領導,我知道的,我向您保證,目睹違法犯罪的時候,我報警,我不動手。”大兵嚴肅地道,尹白鴿聽着這話味道不對勁,可說不上有什麼不對勁來,而大兵又像犯愣一樣追問:“那孫副廳,那這事要是沒解決,我就……坐視不理它?”
“要解決組織上會解決的,現在的緝私力度也在加大,你法院一個法警,你操的什麼心?都像你這麼沒規矩,事情不更亂?”孫啓同喝斥了一句,那嚴肅以及官威,終於把大兵壓住了。
“明白,明白,走程序、守規矩、不動手……我保證一定做好,但是……但是……”大兵惶恐看看孫啓同、看看尹白鴿,表情像聆聽什麼一樣,顯得傻到極點。
尹白鴿覺得不對了,她聽到了趿趿踏踏的腳步聲,然後回頭驚聲問:“怎麼回事?”
“快報警。”大兵說了句,蹭身鑽到了桌下。
話音剛落,門咚聲開了,三位彪形大漢直接闖進來了,尹白鴿眼睛一直,其中一個還拿着微型定位儀,嘀嘀一響,那人吼着:就他媽是這間,活得不耐煩了。
身着便裝的孫啓同沒想到遇到這種事,拍案而起怒道:“滾出去?”
當頭一位鬍子拉碴的,似乎被這官威嚇了一跳,孫啓同怒指着:“什麼人?”
叭……一聲脆響回答了,那大漢朝着孫啓同就是一耳光,一耳光打得孫副廳直摔向牆角,跟着眼冒金星、鼻血長流,他懵然驚恐看着,一下子暈頭轉向了。
“別動啊。”另一位,尺長的短刀一揮出,直直指向尹白鴿,試圖操碗當武器的尹白鴿瞬間放棄了,舉着手,冷靜道着:“大哥,認錯人了吧,我們就吃個飯。”
“錯不了,這兩天一直有人在舉報,還特麼留着電話號碼,就是你這老傢伙吧,活得不耐煩了是吧?”當頭一位,睥睨道,來警告的,一看一女一男一老,基本沒有威脅了,他走近了孫啓同,這衣冠楚楚的,明顯就是那種正派人士嘛,偏偏孫啓同又沒勇氣指着大兵說是他。
於是這不服氣的表情嘛,就越看越是他了,那男子一示意,另一位朝着桌下蹬了一腳,大兵鑽在桌下亂抖索,聲音顫抖道着:“耶耶,大哥饒命,我就一司機,大哥饒命……”
沒威脅,那貨鑽着不出來,尹白鴿怒得牙咬着下脣都白了,可對着明晃晃的刀卻不敢造次。
蹲着的那位,叭叭叭叭左右開弓扇了孫啓同幾個耳光,呸了一口警告着:“媽逼的,還瞪眼,舉報滋味不錯是吧?”
孫啓同欲哭無淚,他自重身份,手抹着鼻血,沒有吭聲。
另一位掏着孫啓同身上的東西,手機一對,愣了,對帶頭的道,好像不是這一臺。
兩人一愣,省得目標錯了。大兵露餡了,譁聲從桌下暴起,一下子連桌扣向持刀的那位,那位踉踉蹌蹌被頂到牆上,就在尹白鴿覺得心一鬆時,這天殺的根本沒有繼續動手,而是飛快地拉開包間門跑了,邊跑邊殺豬介地大叫:“救命啊,搶劫啊,殺人啦……救命啊。”
裡面的一慌,一位拉着被打倒的起身,叫着另一位趕緊跑,那位跑的還不甘心,回頭又咚咚跺了孫啓同兩腳,這時候尹白鴿終於抓到機會了,趁着最後一位出門的剎那,木凳子揮着追了上去。
咚……這位笨賊吃痛,吧唧趴到地上了,跑出去的兩位回頭要救,可一瞧保安趿趿踏踏上來了,乾脆一咬牙,扔下同伴就跑,奔上來的可真是司機,尹白鴿吼着讓堵那倆,司機追了出去,奈何實在沒有佩槍武器震懾,順着操了拖布杆追打那倆,那位沒受傷的乾脆把受傷的扔下了,於是成了一邊倒的痛毆。
樓上,尹白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和那位大漢堪堪平手,這就一純粹的爛痞,準備騎着制服他的尹白鴿被他情急咬了一口,接着爬着操了個凳腿威脅堵樓口的保安:“讓開路啊,他媽的知道爺是誰嗎,誰攔我,我弄死他全家……讓開……媽的,這個臭婊子,敢打老子……”
他不斷的聳肩,挨的那一凳實在讓他怒火中燒,背疼的發不了飈了,偏偏那“臭婊子”嚴陣以待守在門口,眼看着要壞事了,他準備強行溜了,這時候,尹白鴿卻見得大兵在樓道里悠悠地出來了,她吼了聲:“還不來幫忙。”
“我報警了。”大兵道,像恐懼一樣,遠遠躲着。
“我艹……老子記住你了。”那人揮着凳腿,把保安嚇開了,回頭一看大兵,覺得上當了,怒不可遏地威脅了一句。可不料他回頭的間隙,大兵拿着手機喀喀嚓嚓照了幾張相,笑着逗他道:“我記不住你,給你留個影啊,長這麼醜,我一定用美圖。”
“媽了個逼的,老子豁出去了,弄死你幾個狗日的。”這爛痞怒髮衝冠,氣得昏頭了,不跑了,操着傢伙一瘸一拐朝大兵來了。不料剛邁一步,被嚇站到原地了。
大兵手裡亮着警徽證件,笑着告訴他:“兄弟,你打錯人了,是不是誰坑你啊,讓你們接這襲警的活?”
“不是吧?假的…假的……”那爛痞緊張了,看着大兵:“絕對是假的。”
“如假包換,她也是警察,裡面是我們領導,恭喜你出名了啊,打了個跟市公安局長同級的。”大兵道。
那蠢賊瞪着尹白鴿,這娘們的悍勁讓他信了幾分,尹白鴿不廢話了,掏着證件一亮。
“哎喲,我說怎麼嚇不住,都特麼是雷子……老子得進去過年了。”
那爛痞痛不欲生,捂着腦袋一哭訴,一後仰,一不小心,順着樓梯呼裡咚隆滾下去了,直滾到樓梯底哼哼着呻吟,不知道是疼得,還是嚇得。
“你……你故意的!知道他們要來警告?”尹白鴿氣得兩眼冒火,回頭緊張地看了眼孫副廳,剛剛站起來,正擦着臉上的血。
“不知道,我昨天剛來,這就被盯上了。”大兵嚴肅道。
“你……”尹白鴿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大兵替她說了:“走程序、守規矩、不動手……我保證過了,我不能違反條例。不過他們沒按程序來,我也沒辦法。”
尹白鴿氣得恨不得唾到大兵臉上,裡面更氣得那一位,重重地哼了一聲。
“這就是現狀,如果所有的人都坐視不管,總有一天會禍及到自身的,瞧,你們對我這麼一個袖手旁觀的這麼憤怒,假如十個、一百個、一千個甚至更多的基層警察都心涼了,都在袖手旁觀,那會怎麼樣?不覺得你們的位置岌岌可危嗎?”大兵輕輕地道,不屑地從尹白鴿的身邊走過,像說給房間裡的那位聽一樣。
這一次終於起效了,見動靜了,一條街在十分鐘內來了十幾輛警車,驗明身份後,接警的110嚇得說話都結巴了,然後又在接下來不到半個小時裡,把脫逃的那個爛痞給抓回來了,再然後,這裡泊的警車翻了一倍,分局局長到了飯店樓下,腿一直打擺子,連樓都上不去。
這股禍水引得動靜可是足夠大了,等尹白鴿抽身下樓,卻是沒有找到大兵的影子,這個引禍水的一點都不傻,早溜得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