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

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

薊縣人通常稱呼母親的孃家爲“姥家”,稱母親的父親(外祖父)爲“姥爺”,稱呼母親的母親(外祖母)爲“姥姥”,對母親的叔叔和大伯則依照其在弟兄中的年齡排序,分別稱呼爲大姥爺、二姥爺、三姥爺等,對母親的嬸嬸和伯母則以其丈夫的排序分別稱呼爲大姥姥、二姥姥、三姥姥等。

我母親的孃家是薊縣洇溜鄉王莊子(後改名富王莊),位於縣城西南,距城裡八華里,東側和北側與城關鎮的何莊、辛莊子、西大屯等村接壤。這個莊不大,1980年“散社”前只有二個生產隊,六七十戶人家,三四百口人。耕地的土質較好,糧食的產量比較高,社員們的生活比較富裕,所以那年代才改名“富王莊”。2012年,這個村被列入薊縣新城規劃的範圍之內,全村農戶先後拆遷,搬進新區住樓房,這個村和附近的城關鎮的幾個村莊一樣,都逐漸消失了。

(一)外祖父家族的傳承情況

別看我姥家這個村的名字叫王莊子,其實全村只有劉、張兩大姓氏,沒有其他姓氏。據說早年是姓王的人家在這裡開闢的村址,劉、張二姓是後來置買的王姓人家的財產,逐漸發展起來的,而王姓人家不發旺,男丁人口漸少,最後沒有傳人了。

其實,劉張兩姓人到這裡落戶的時間也不太長遠,老劉家到我外祖父那輩纔是第三代。我外祖父的爺爺是自己到王莊子來的,在這裡娶妻生子。到外祖父的父親那輩是親哥四個,這就形成了劉姓家族的“四大門”。到我外祖父這輩的堂兄弟們是哥九個,他們的弟兄排行是統一的。到第四代——也就是我舅舅這輩,同一個曾祖父的弟兄二十多人了(各代的女孩子未計算在內),雖然弟兄們還沒出“五服”,但是這“四大門”已經單獨排行了。小時候我隨母親住姥家時,見到大人就要打招呼,讓我稱呼爲“大姥姥”、“二姥姥”、“三姥姥”的都有,但沒有重複的稱謂。可是,我舅舅那輩人中就有重複的稱謂了。如我稱“大舅”的就有三個,劉瑞、劉真和劉功,其中劉瑞是我母親的親哥哥,劉真和劉功都稱我母親爲“二姐”。不記得劉真是哪位姥姥的兒子了,只記得我稱劉功的母親爲四姥姥。到了第五代——也就是我的表兄表弟這一輩,人口就更多了,不細算誰也說不準了。

我姥爺是“大門”的,他們這門只有弟兄兩個,包括我姥爺劉尚達(在哥九個中排行第五)和老姥爺劉尚叢(1912——1992年,在哥九個排行中爲最後)。

我姥爺劉尚達,生於1888年,病故於1946年,享年59虛歲。我姥姥劉康氏(城南馬圈頭村孃家)生於1889年,病故於1942年,享年54虛歲。

我姥爺姥姥結婚後,於1905年生我大舅劉瑞(1905年至1980年,享年76虛歲);1909年生我大姨(少年病故,無大名);1913年生我二舅劉榮(1913年至1993年,享年81虛歲);1924年生我母親劉鳳霞(1924年至1977年,享年54虛歲);1927年生我老姨劉素珍(1927年至2013年,享年87虛歲);1930年生我老舅劉增(1930年至2019年,享年90虛歲)。

我大舅劉瑞只有一個兒子劉文良(1933——2003),劉文良有一個兒子和三個女兒。

我二舅劉榮有五個女兒、一個兒子劉文棟(1951——今),劉文棟有二個兒子。

我老舅劉增有五個女兒。

在舊中國醫療事業不發達,平時不講檢查身體,得病後只能請中醫把脈、扎針、拔罐、或者熬草藥湯子喝。有些慢性病請中醫治療還可以,遇到急病中藥就不如西藥效果好了。加上人們生活水平不高,缺乏保健食品,許多人營養不良,所以壽命都比較短,尤其是男性因體力勞動強度大,壽命更短。我小時候住姥家時,我姥姥那輩的九個“姥姥”中,被稱爲“大姥姥”、“二姥姥”“四姥姥”及“老姥姥”等多數的姥姥都健在。可九個姥爺中只剩三姥爺劉尚庸和老姥爺劉尚叢了,劉尚叢病故於1990年,是他們那輩人中離世最晚的。

我的舅舅和妗子們那代人都趕上了新社會,生活比以前提高了,壽命也延長了,其中我二妗子享年88歲,比我姥姥他們那輩人要幸福多了。

可惜的是,還沒等我出生,我的姥姥和姥爺就已辭世,這也是我的一大遺憾。小時候聽母親說,我姥姥就是在54歲那年(1942年)因爲得了急性痢疾,大概是腸胃急性發炎,腸子擰個兒,肚子疼的厲害,一天拉許多次稀屎,後來就拉綠水,吃了中藥也沒管事,不幾天就折騰死了。我姥爺平時身體挺好,沒感覺有什麼病。59歲那年(1946年)秋天,一天上午步行到薊縣城裡趕集,下午一點多才回到家裡。在家吃些鍋裡溫着的留給他的午飯,又去村西場裡看人家摔花生,還吃了點生花生。大約下午四點回到家裡,拿起笤帚打掃院子,剛掃了一半,就突然摔倒在地,緊咬牙關,停止了呼吸。他的妹妹,也就是我母親的姑姑當時正在屋裡做針線活,聽見院裡噗咚一聲,立即下炕,到院裡把他扶起來坐在地上,“大哥咋啦?”“大哥醒醒”的怎麼呼喚也沒有反應。現在看來,我姥爺大概是因急性心肌梗塞而猝死的,如果平時能夠做心電圖檢測,查出有冠心病的症狀,及時治療和預防,也許不至於突然死亡。我姥姥患的急性痢疾,現在根本不算什麼大病,注射點氰鏈黴素或是吃些合黴素、氟哌酸之類的抗生素藥物就行了,根本死不了人。

(二)外祖父家的經濟生活狀況

我姥爺和我的三個舅舅小時候都沒念過書,我母親她們姐妹三個都是從小學習做針線做家務,自然更沒上過學了,全家人都不識字。我大舅劉瑞、二舅劉榮從小就在家裡務農,一輩子沒離開莊稼地,我老舅劉增也是從小務農,1947年參加解放軍後在部隊學文化,纔算個識字的人。我姥爺姥姥和大舅二舅大妗二妗,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可以說是典型的中國北方農民。

在小農經濟時代的舊中國,農戶們之間的經濟差距是隨時產生的。

我姥爺的祖父在世時,家境一般,靠耕種土地自給自足,相當於中農的樣子。

到我姥爺的父親那輩,四個同胞兄弟,開始分家單過時,分得的家產是一樣的,房子和土地都是一般多,也都可以自給自足。

經過幾年、十幾年或幾十年之後,因爲各家的子女和孫子女的數量不同,人口少的家庭依靠分家時的祖傳家產,也就是房屋和土地,還可以勉強維持生活。人口多的家庭,就需要增加房屋和土地了。所以,後來四大家的房屋和土地的數量就有多有少了。在四大門分成尚字輩的九小門時,各家的家產就差距大了。再有就是四大家的子女和孫子女在體力和智力上也是不同的,雖然我姥爺他們堂兄弟哥九個都是農民,可是在經營土地和管理家庭的能力方面也是不同的,有的經濟效益好些,靠勤儉持家,積攢錢財,可以多購置些土地,有的家庭只能維持日常生活,沒有積蓄,也沒錢添加房屋和土地。因此,到我姥爺那輩,一爺之孫的堂兄弟哥九個就不一樣了,出現了貧富差別和兩極分化,有的成了地主,有的成了富農,也有的成了中農,還有的成爲貧農。

我姥爺在世時,與堂弟劉尚庸(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合住在一個三進(三層正房)的四合院,也就是縱深型大宅院,最前面的一層四破五正房是劉尚庸家的,後面的前後兩層四破五的正房,是我姥爺家的,每層正房的前面小院裡,還有東西配房,都是普通的磚瓦房。最後邊那層正房的後面也是一個小後院。

我姥爺的胞弟劉尚叢,也就是我老姥爺家,住在劉尚庸家路南西側的一個小院內,只有一層四破五的磚瓦房。劉尚叢無兒無女,就老兩口過日子,最初想等我老舅劉增成年後繼承他家的家產,到他家去娶妻生子,爲他們養老送終。因爲我老舅去當兵了,就和他們解除了過繼關係,他們老兩口就一直單獨生活。1980年生產隊解散後,我二舅劉榮承擔了對老叔老嬸家耕種土地和養老送終的任務,繼承了劉尚叢的家產。

四大門分家時,各家院子的外邊還有“場”(打軋晾曬莊稼用的空白地),有幾家共用的水井和碾棚(兩間敞篷廂房,裡面有碾子和磨)。

我姥爺劉尚達家也有自家的豬圈,可以養兩三頭豬和十幾只下蛋的母雞,但是沒有牛驢等耕畜。村邊有塊菜地,還有十幾畝土地,種植小麥、玉米、高粱和豆類作物。

那時沒有科學種田,土地產量低,平均一畝地產二百多斤糧食,除去交公糧尚可夠自家食用,沒有多少餘糧可賣。莊稼秸稈主要用來燒火做飯,一部分作物的枝葉可以作飼料餵豬餵雞。菜地種的菜地裡的蔬菜主要爲自家吃,春夏秋三季吃小蔥、韭菜、菠菜、黃瓜、豆角、茄子、南瓜、冬瓜、角瓜等季節性蔬菜,冬季只能吃秋後儲備的蘿蔔和大白菜了。當然也有的人家把黃瓜、豆角、茄子等醃製起來或用水煮半熟後晾曬成乾菜,留着冬春季節食用。總的看那年代既沒有暖棚蔬菜,也沒有冷藏蔬菜,北方冬季和初春的新鮮蔬菜品種是比較單調的。

我姥爺家和許多小農家庭一樣,除了燒柴、吃糧食和蔬菜不用花錢買,作衣作鞋用布料,平時做飯需要的油鹽醬醋等調料,過年過節吃的豬肉、魚蝦等,也需要花錢購買。家裡的現金收入主要是賣豬賣雞蛋,因爲過去沒有專門的養豬場和養雞場,市場上的豬肉和雞蛋都來自農民家。那時農戶養豬不爲自家宰殺吃肉,而是賣給屠戶,養雞下蛋部分自家食用(過年過節和來客人及自家人生病時才捨得吃雞蛋),大部分趕集時賣給城裡人食用。雖然每年靠賣豬賣雞蛋收入的現金並不多,但是那是老百姓穿的衣服鞋襪以及炕上鋪蓋的被褥都是粗布的(官員、貴族和財主們用綾羅綢緞),價格便宜,而且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花不了多少錢。那年代農戶吃的植物油都是用大豆、花生和芝麻來換,而且油鹽醬醋等調料需要的也不多。因爲過去農家除了過年過節外,平時不炒菜只熬菜,只放鹽不放油或者放很少的“浮油”(不放底油“嵌鍋”,只在菜湯表面放一點點植物油),一瓶香油可以吃一年。花椒大料醬油醋等用的也不多,所以也花不了多少錢。

因爲過去不講科學種田,地裡的農活也不多,家裡的土地由我姥爺、二舅爲主耕種,我大舅給本村大伯(我姥爺的堂兄)劉尚禮家扛長活(當長工),每年掙些工錢也可補充家用。所以,土地改革時,我姥家的成分是“貧農”,而被我稱爲大姥爺的劉尚禮家則定爲“地主”。此外,在我姥爺這些“尚字輩”的九大家中,也有的被定爲富農、中農和下中農。

小時候常聽我母親講述她孃家的情況,按照她所謂的傳統說法是,老劉家四大門的老哥四個剛分家時,本來的富裕程度是相同的,家產也是平均分的。十幾年之後,這親哥四個家庭的土地就有多有少了。到尚字輩的堂兄弟九人時,四大家又一次分家變成了九家,這九個堂兄弟之間可就出現了階級分化了。

我母親說,那幾戶被定爲地主富農的人家,是頭腦聰明,出文化人,家裡有人在外邊上班掙錢,是能掙錢會過日子,所以才置買的土地多,蓋的房子好。因爲家裡的兒子在外邊上班掙錢,家裡的土地多勞力少,就需要僱傭長工或者短工了,所以就被定爲地主富農了。像我姥爺這些混窮了的人家,是沒文化沒本事,過日子不會算計,只會“土裡刨食吃”,除去種莊稼掙不來別的錢,所以才受窮,家裡勞力多,可是土地少,勞力有富餘,我大舅纔出去給人家扛活。可是共產黨是替窮人撐腰的,土地改革中混闊了的人家倒黴了,窮苦人家樂了。土地改革中被定爲地主成分的劉尚禮,就被貧農團的羣衆亂棍打死了,多餘的土地也分給窮人家了。

外祖父他們劉姓家族的傳承分化情況,表明在以小農經濟爲主的封建社會中,優勝劣汰的競爭現象也是存在的。經過三代人的不同治家經歷,在同一個曾祖父的弟兄叔侄中,就已經分化成不同的社會階級成員了。

按照我母親的看法,其實劉尚禮對莊裡人也不壞,平時不欺負窮人。我大舅給他家扛活,吃的比在自己家還好。

而我姥家日子不富裕,平日裡早晚光吃粥就鹹菜,中午也不是總有熱菜,而是鹹菜條、蔥蘸醬。過節買的肉少,吃不夠。所以,我大舅說“扛活”期間吃的比自家好。

從生活水平上看,我姥家雖然也是貧農成分,但是比我們老孟家的日子還要好一些。他們家的土地雖然不算多,但是土質好,旱澇保收,還可以種麥子。打的糧食基本夠吃,不用市上買糧食吃。他們家也是粗糧多細糧少,除去過年過節和遇到紅白喜事外,日常吃的就是玉米粥、玉米麪貼餅子、高粱米、小米乾飯、大白菜、小白菜、菠菜、韭菜、豆角大蔥等粗糧素菜。

過去的白麪、大米、小米都不多,生孩子坐月子的產婦才吃小米粥,有病的人吃點大米粥。平時吃雜豆麪的麪條湯,病人或者過節時才吃白麪的麪條湯。平常日子不能吃肉,一來是吃不起,二來是老百姓家庭平常日子吃肉,會被左鄰右舍譏笑爲“不會過日子”,“饞嘴敗家”,被人瞧不起。所以,只有家裡遇到紅白喜事、過年過節才能吃大米白麪,吃肉吃蛋。因此,細算起來,每年吃細糧吃肉吃蛋的天數實在有限。

過去,農村除去結婚、死人所謂的紅白事、給新出生的孩子辦“十日”或者“滿月”,給老年人辦“生日”之外,每年還有固定的節日。包括:臘月二十三(俗稱小年)祭竈,吃糖瓜(核桃大圓球狀的水果糖),中午吃一頓白麪和豆麪混合面素餡餃子;然後開始烝幾大鍋玉米麪豆餡餑餑,(富裕人家是蒸白麪豆沙包)準備正月初六以前吃。臘月二十九(小月的二十八)中午,吃一頓白麪素餡餃子;過春節那天中午,大米乾飯粉條燉豬肉、再炒幾個菜;三十晚上吃餃子(白菜豬肉餡);正月初一、初二、初三、和初五的早晨,吃白麪肉菜混合餡餃子,中午吃玉米麪豆餡餑餑和剩餃子。正月十五元宵節,早晨吃餃子,晚上煮元宵(湯圓)。出正月以後,還有三個大節日。即四月十五“過廟”(也稱廟會,和過節一樣休息一天吃頓“好飯”。但不同地區,廟會的日期不同,薊縣城裡是每年四月十五過五名山廟,而馬伸橋是三月十八過龍山廟);五月初五端午節;八月十五中秋節。這三個大節日的中午,都要吃大米乾飯,粉條燉肉,再炒點菜,有的也喝酒(過去許多窮人“不會喝白酒”——嫌酒辣沒興趣)。另外,每年還有八個小節日。即二月初二“龍擡頭”,要吃頓白麪,或蒸饅頭或包餃子(富裕人家也吃肉)。還有農村講究“頭伏包子(饅頭或菜餡包子)二伏面(麪條)三伏烙餅炒雞蛋”,“立春烙春餅,立夏煮雞蛋,立秋添秋膘,立冬抗嚴寒”。這七天的中午也是應該吃白麪或者大米飯,富裕些的人家也要吃肉,窮人家炒點雞蛋,沒有肉,酒則是根據嗜好而定。這樣一算,普通人家每年在節日裡吃大米白麪的日子,只有十九天。

雖然我姥家也是每年除去過年過節那十九天可以吃細糧以外,平時沒有紅白喜事都是吃的粗糧。可是我姥家吃的粗糧基本上是淨米淨糧,穀糠麩皮都餵雞餵豬,不像我們老孟家有時連麩子(麥麩子和榆樹錢、菠菜等拌在一起炒着吃)高粱殼和穀糠(高粱面、穀子面貼餅子)都吃了。而且,我姥家住的是低檔磚瓦房(牆體是磚與土坯混用的),我家住的是茅草房,牆體都是碎磚頭堆砌的,所以總的看我姥家比我們孟家還是要富裕些。

爲什麼我大舅劉瑞說在扛活時吃的比自己家要好呢?

因爲過去當長工都是一年定一次合同,講好一年多少工錢,東家管吃管住,立冬散活結賬的。開春上工,長工們開始在東家(僱主家)吃住,立冬放假(俗稱散活)拿錢走人。平日裡早晚吃粥就鹹菜條,也有些乾的,中午吃玉米餅子、小米或高粱米乾飯,或炒菜或熬菜,總有熱菜吃。在此期間還要吃“八大頓”,即“過廟”、五月初五端午節、八月十五中秋節,這算三個大節日,還有頭伏、二伏、三伏,立秋和立冬五個小節日。大節日要吃大米白麪和粉條燉肉,還要有炒菜,也有的東家還給點酒喝。另外有五個小節日,俗稱頭伏包子二伏面三伏烙餅炒雞蛋,即頭伏那天中午要吃饅頭和炒菜;二伏那天中午要吃撈麪,肉丁炸醬或雞蛋打滷;三伏那天中午要吃烙餅炒雞蛋。立秋添秋膘要吃點肉,立冬吃散夥,也是大米白麪粉條燉肉等。在這些節日裡,多數農家雖然也要吃大米白麪,吃些粉條燉肉或炒雞蛋,可是往往豬肉少粉條多,雞蛋少蔬菜多,數量有限,不能管夠吃膩。而地主家給長工過節要求是吃肉管夠,否則的話,長工到地裡幹活時暗中糟蹋莊稼,會給東家造成更大的損失。所以,那些有遠見的東家,爲哄長工高興,積極幹活,在過節時都要顯示出大方的樣子,讓長工吃好吃飽。

另外立冬這天,扛活的長工放假,財主家給長工“吃散夥”,粉條燉肉要管夠。不然的話,第二年扛活的窮人就不願意到你這家來了,總願意去給吃的好的東家去扛活。地主爲了籠絡長工,就多買些肥肉讓長工吃個夠。

(三)外祖父家的社會環境狀況

我姥家雖然距離縣城並不遠,才八里地,但是在舊社會城裡城外的社會環境差別卻是很大的。從經濟環境看,城裡的商家店鋪多,買什麼東西都方便,平時買生肉熟肉,燻雞香腸,買魚買蝦,請醫生看病到藥鋪買藥等都方便。而城外除去邦均、侯家營、馬伸橋、別山、上倉、下倉、下營等集鎮之外,其他農村裡都沒有商鋪。雖然吃糧食吃菜可以自產自吃,吃雞蛋、吃活雞自家也有,但是買魚賣肉就不方便了。

再有從道路質量看,城裡的街道都是用石灰、黃土和碎沙石鋪墊碾壓的,路基堅硬,沒有車轍(鐵瓦車壓出的深溝),下雨不陷腳(一踩一個腳窩)、不沾泥。我姥爺他們莊的土路是純粹的泥土路,不僅路面窄,平時路面上還有兩道大約十五到二十釐米深的車轍,也就是鐵瓦車軋出來的深溝,下雨時以及雨後一段時間內,人走在路面上要沾兩腳泥。雨後更長的時間內,車轍裡存留積水,趕大車經過時要濺在腿上好多泥點子。

還有從文化教育環境看,城裡城外也不同,辛亥革命後,拆了大廟改學堂,。城裡的幾個村都逐漸的有了國家辦的小學校,教師工資由國家負擔,學生教的學費和書費都不多,窮人家的孩子也能上學讀書,我父親和叔叔們小時候都讀過幾年書。而鄉下農村,尤其是比較小的村子,沒有國家辦的小學校,小孩子要讀書必須去較大的村鎮,很不方便。所以,鄉下的農村許多窮人家的孩子都沒上過學,我的三個舅舅在家都沒上過學。

另外,從治安環境看,舊中國不僅社會上層軍閥混戰、兵荒馬亂,社會底層的治安情況也不好。明着鬧的有佔山爲王的山賊,打家劫舍的響馬,暗中乾的有入戶盜竊的,攔路搶劫的、綁架勒索(綁票)的。而薊縣縣城有高大的城牆保護,城裡有警察巡邏,相對比較安全。在農村,爲了維護村裡的治安,各村普遍建立了“連莊會”組織,類似後來的民兵組織。由各村按照土地畝數攤錢買槍,青壯年們爲連莊會員,根據村子大小不同,每個村有三五杆步槍,十幾個或幾十個會員,農閒時進行武裝訓練,每個人都學會使用槍支和大刀紅纓槍等武器。出於防盜防搶防火的需要,平時要排好班次,會員們輪流值班(無償的義務),步槍給值班人輪流使用,夜裡要進行守夜巡邏。連莊會的負責人,多數由土地多的財主家的人擔任,因爲他們攤派費用時出的錢多,按照股份制的規定也應有他們擔任“公司董事長”啊,所以,也有人說連莊會組織是地主武裝。但是,總的看在維護農村治安方面,連莊會還是有積極作用的。

可是,連莊會的作用畢竟有限,而且是管得了村裡,管不了村外。日僞時期,有一天我大舅帶着幾個扛活的在地裡幹活時,被幾個帶槍的人綁了票,蒙上眼睛帶到大道(邦喜公路)北面的一個村,關在地窖裡二十多天,每天只給一頓飯吃。結果,因爲我姥爺家裡窮,拿不出錢來,還是東家劉尚禮花了一二百塊大洋錢給贖回來了。其實對方就是衝財主來的,因爲長工是在東家吃住的,綁走他家長工,東家就得負責花錢贖人。

另外,在日僞時期,薊縣城裡城外的政治環境也不一樣。從1935年中日兩國簽訂“何梅協定”,河北省東部從撫寧、盧龍到密雲、昌平一線的22個縣成立“防共自治政府”,國民黨的軍隊和縣黨部全部撤走,這22個縣實際上變成了日本人的殖民地,薊縣也在其中。從這之後,國共兩黨都在暗地裡開展抗日救亡運動,發展抗日武裝力量。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後,冀東地區的抗日運動達到了高潮,當時的口號是:不願當亡國奴的中國人,要有錢的出錢,有槍的出槍,有人的出人,組織起來打日本。於是,各村的連莊會就被髮動起來,成爲組建抗日武裝的主要兵員。1938年冀東地區發動了轟轟烈烈的抗日大暴動,建立了抗日政權,從此以後,薊縣就成了游擊區。

游擊區的特點是,縣城和較大的村鎮,有日僞軍佔領,被日僞政府稱爲“治安模範區”,區域內的老百姓被稱爲“良民”,過着社會治安相對穩定的日子。而在廣大農村則是抗日武裝力量和日僞軍雙方都活動的地方,這些村裡的幹部(村長)需要兩面應付。明着要爲日僞軍收公糧,暗中還要給八路軍交公糧。日僞軍爲了消滅抗日力量,經常出動兵力到抗日隊伍活動的邊遠村莊去“討伐”,許多關於日軍僞軍燒殺搶掠,強姦婦女的暴行、慘案,都是在“討伐”中發生的。所以,每當得到“討伐隊”要來的消息,游擊區村裡的老百姓就嚇得往村外跑,俗稱“跑反”,尤其是青壯年跑的更快。所以,鄉下農村裡的老百姓過着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的恐怖生活。

我姥家王莊子雖然離縣城只有八里地,可也是抗日武裝力量經常出沒的地方。我外祖父劉尚達曾經是“連莊會”會員,他也參加了1938年的抗日大暴動,成了一名“便衣隊”(薊縣參加暴動的抗日部隊,因沒有軍裝被老百姓稱爲便衣隊)員,在撤退去北京西面的太行山區途中,部隊被日軍打散,我外祖父就跑回家來了。我母親年輕的時候,也接觸過抗日政府的婦女幹部,學會了好幾首抗日救亡歌曲(我小的時候她經常唱給我聽),還說那些女幹部曾經動員她剪掉“小纂”參加抗日政府的工作。可那時她已經結婚了,不願落下背棄婆家跟人“跑了”的“壞名聲”,沒有去參加抗日工作。

據說“鬧日本”時,我姥家他們莊也曾經經常“跑反”,尤其是婦女和年輕的小夥子們都嚇得跑。有時來不及跑就躲藏在自家屋子的頂棚內,那時多數家庭的房子都是堂屋(外間屋,廚房兼過道)不弔頂,裡間屋(臥室兼客廳)吊泥頂棚,年輕人可以登着梯子從堂屋的“山花子”(薊縣人對房柁架中的縫隙俗稱)鑽進頂棚內趴着或躺着,外人一般想不到這裡能藏人。

小時候聽我母親說,“鬧日本”“跑反”時,有一次我大舅劉瑞,來不及跑出村去了,就曾經在自家頂棚裡躲藏過。那時婦女“跑反”是怕受侮辱,小夥子“跑反”是怕被抓兵(強徵當僞軍)。青壯年男女都跑了,剩下老的小的被集中到大場聽訓話,意思是要當良民,別爲八路軍辦事,八路軍來了要報告等。同時還要爲日本兵燒水洗澡,日本兵就利用老百姓家裡的水缸,當做浴缸。讓老百姓在家裡用大鍋燒熱水,燒開後用水桶挑來,倒在缸裡,兌好涼水,輪流洗澡。北方的農民沒有在浴缸或浴盆裡洗澡的習慣,用老百姓盛飲用水的缸當浴缸,老百姓當然不滿意,可是也不敢表示反對。也可能是因爲村子小,距離城裡又不遠的原因,他們村的老百姓雖然也“跑反”,卻沒有出現被日僞軍燒殺強暴的慘案。

戰爭結束後,隨着薊縣縣城城牆的拆除,城裡城外的界限逐漸取消,我姥家村莊裡的生活環境也起了變化,和城裡村子的差距越來越小。

在計劃經濟年代,國家號召科學種田,糧食產量逐漸提高,我姥家他們村土質較好,是餘糧村,每年人均糧食420斤(不是平均分糧食,而是按照人口和工分的比例,適量分配),其中四分之一是小麥(夏糧:7—9月份三個月都是小麥),秋糧大部分是玉米高粱穀子豆子,也有少量的稻穀,人們食用大米白麪的日子達到一百多天,比舊社會多吃了許多天。這時期雖然不能說吃得好,但也可以吃得飽。儘管那時的生活水平還不能使大家心滿意足,可是對多數貧下中農家庭來說,還是比舊社會要好得多,所以大家還是擁護共產黨,熱愛毛**。

改革開放後,隨着科學種田水平的提高,小麥、水稻產量也大幅度提高,地裡產的小麥就夠吃了,還可以用玉米換大米,很少有人再吃粗糧了。而且許多人在農閒時也都經商打工跑運輸,增加了家庭收入,吃魚吃肉吃雞蛋已成家常便飯,大家對吃飯穿衣已經心滿意足了。而且各家電燈電話、彩電冰箱洗衣機,都應有盡有,我表兄劉文良、表弟劉文棟的兒子,也是我的表侄子們都買上了小轎車,趕集上店、走親訪友開着小汽車了。這與我姥爺那代人外出靠步行,我舅舅那代人靠騎自行車,我的表兄表弟那代人騎摩托車相比較,簡直是美到天堂上了。所以,大家都說現在老百姓的生活,比過去的地主富農家強多了。

現在,隨着新城建設的發展,我姥家他們村子已經消失了,這些城外農村裡的農民,也失去了土地,和城裡各村的農民一樣,雖然還是農業戶口,卻都無地可耕種,靠非農職業謀生,住進大樓房,變成城裡人了。

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
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六節 曾祖母孟賈氏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十節 外祖父家的基本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八節 我祖母的故事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第五節 孟家上學讀書受教育情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一節 我家遠祖來薊州後的世代傳承第四節 孟昭信家解放前的經濟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二節 先祖來薊後各世代的從業狀況第三章 我家的身世序言第九節 我二爺爺孟憲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