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在那西南大山裡,一座座高山,可稱得上雄偉駿拔,綿延不斷,伸向人們望不到的遠方。當然,雨後山的那邊煙霧繚繞,久久不能散去,尤其是初秋的早晨,露珠似乎覆蓋整片大地,空氣中瀰漫着冰涼的味道,整個天空灰濛濛的,像是無數個水滴分子厚厚地壓在雲層裡,叫人更加望不清遠方。

大山裡有一個煤礦小鎮,汪水鎮的天空似乎永遠都是那麼灰濛濛的,平凡的人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個不出一小時便可全部走完的小鎮,男人們都是靠挖煤炭出苦力維持生計的,女人們都在家帶孩子,這一帶就是三四個。

到了天空放晴,萬里無雲,路面上所到之處都是髒兮兮的灰塵附着在地上、附着在大樹下的泥土裡,連個樹終年也見不到綠油油的樣子。風吹過來,溫柔涼爽極了,但溼潤的風中總夾雜着些許灰塵,直嗆人鼻。透着刺眼的光線望去,空氣中淨是飛舞的灰塵。

小鎮上的男人們大多都是礦上挖煤炭的,根本賺不到幾個錢,連老婆和幾個孩子都養活不了,不要說養父母!家裡稍稍有點錢的,都去小市區買房了,越來越多的人無法忍受小鎮的落後、無法忍受這片似乎永遠灰濛濛的天空。

詩凡的媽媽是農村人,外公外婆都是踏實又地道的莊稼人。外公外婆生養了七個孩子,詩凡的媽媽排行老三,其中有一個女兒,也就是老二,已經不在了,據說是被拐賣了,之後再也找不回來了。西南大山裡的人們碰到運氣不好的時候都流行看“先生”,外婆便爲此事找了一位“先生”。女兒已經找了很久很久了,就是找不到,請“先生”幫忙看看是怎麼回事?“先生”掐指一算,女兒原來早就不在人世了!大半年不見的女兒已經不在了,外公外婆似乎也接受了女兒不在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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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個孩子,從小便過慣了苦日子,懂得節約和奮鬥。洗衣種地背幾十斤重的化肥,個個不在話下,讀書也都上進,可是家裡實在窮,供不起六個孩子讀書。詩凡的媽媽,秀林,是家裡的姐姐,早早地輟學回家自己做黃粑賣錢來補貼家用。秀林的弟弟,世軍,學習特別用功,可生活過得苦,瘦得不成樣子了。

世軍今年考上師專,可學費對這個家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外公覺得不能讓孩子沒有書讀,天不亮就起牀背面到街上賣,可又能賣幾個錢呢?下了集市,外公又帶着揹着幾十斤重的玉米麪的世軍去到一個開小賣鋪的親戚那裡,想先在親戚那裡借點兒。可誰知,這位有錢的親戚瞧不起外公,更是瞧不起世軍考上的“爛師專”。世軍身上背的包穀面的重量頂一個成年人的體重啊!打算送給這位親戚的,可這位親戚給外公他們潑了一盆冷水,說話沒輕沒重。外公臉上的笑容很是尷尬啊!直接讓小軍把包穀面放在了親戚家門口,也沒有進屋,就帶着孩子灰溜溜地走了。

外公很寒心,抽了半晚上的葉子菸,第二天天不亮就起來了,來回走了十幾公里山路,打了米打了面,揹回家來,擺桌上面,請了村裡親朋好友來吃飯,收了些錢,離湊夠小軍的學費還差些。外公又拾掇家裡洋芋呀,包穀啊,能賣的都背上街去賣了。

秀林自己做黃粑倒是賣了幾個錢,這時候,義無反顧地拿出來給小軍當生活費了。這下外公緊縮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了。小軍的學費,加上生活費,總算是有了着落。

到了新生入學的這天,外公打算送孩子一程。父子倆起了個大早,步行好幾公里山路到車站。西南大山裡呀,山多雨水也多,一旦下起了雨,路面泥濘得簡直沒辦法走,坑坑窪窪,一灘水又一灘泥。小軍入學這天是個好日子,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父子倆走路輕飄飄地,趕路也快了。外公很高興,家裡出了個大學生了,以後的日子有盼頭了!

送走了小軍,外公就接到了一個噩耗。大姐在城裡摔斷了腿,要家裡趕緊送錢去。可是剛送了小軍去上學,這個窮困的家哪裡還有錢啊!大姐嫁的丈夫也沒本事,掙不了幾個錢,成天就知道喝酒,喝醉了酒就打大姐和孩子。大姐當初年輕不懂事啊,嫁了這麼一個酒罐子,後悔也來不及了。現在出事了,外公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兒啊!

秀林啊,很善良的姑娘,聽到大姐出事了,二話不說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了。外公和外婆又去挨家挨戶借錢,借了幾個錢,加上秀林的錢,趕緊連夜走山路又倒車給大姐秀琴送去。秀林也隨着父親同去了,這樣也可多個人手照看大姐。

這樣,二十一歲的秀林便進了城,之後和二婚漢庭軍結了婚。

王庭軍是家裡的大哥,父母都是鎮上的大官兒,據說管半個鎮了,權力十分大。王庭軍還有兩個弟弟,十分調皮,送去讀書也都讀不進去,成天打架鬧事,父母呢,也天天忙於工作,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思和方法管孩子。三兄弟啊,沒一個成器,天天打架鬧事。在鎮上一大片區很是出名啊,提起他們三兄弟的名字,哪個都怕!

那個時候啊,60年代,鴉片啊,大麻啊都轉過來了,大家都圖個新鮮,並不知道它的危害性。庭軍的兩個弟弟庭斌和庭浩也都跟隨潮流,都是嗑藥的,都覺得這個很時髦。別說孩子了,就連個血氣方剛的成年人都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幹嘛的,只是盲目跟風。

王庭軍,有一米八的大個兒,別看人老實巴交,打起架來厲害着。直頭直腦的,說話不經大腦,經常氣得人直想掄拳頭,但又怕打不過他。找過一個婆娘,可這女人的性格和庭軍是倒着來的,庭軍太直了,不會說話,情商太低。這女人又太會說話了,一個潑辣都不可以形容。走到大街上,逢熟人便可嘮上幾個鐘頭,全方位賣弄口才,說得自己多麼多麼厲害。後來這女人和庭軍離了婚,沒有個孩子。庭軍因爲父親的關係在礦上謀上一官半職,可就是爲人不好,不會來事兒,一直只是個小班長,每個月也就十幾塊工資,生活過得清淡,這一離婚,這女人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搬走了,只留個牀,破錄音機還有個桌子。庭軍這下生活更加潦倒,當然,別指望在父母那裡撈到什麼錢,因爲都給兩個兄弟和父親敗光了。

庭斌和庭浩兩兄弟更是“了得”。兩人那張嘴巴像是吃了炸藥,說話簡直厲害。庭斌上過技校,有點技術在手。可多年來在小廠子裡上班,一直就是個小員工,他總對別人說自己多麼厲害,自己有多少富翁朋友,還有當官朋友,他們還一直跟着自己的屁股後面轉。這嘴皮子功夫比大哥的前一個婆娘不知厲害多少啊!

庭浩則一直在礦上上班,其實,庭浩爲人不錯,情商也高,能力也不錯。但是他光吸粉進去的,就荒廢了他半個世紀的光陰啊!

他們的父親,礦上的大官兒,工資不少,可生**打牌,打麻將,賭光了不少錢。家裡的吃喝用度都是母親一人在維持,父親很少把錢用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