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十二

我走出咖啡館。似是淋漓的出拳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 只覺得渾身痠軟,整個人象散了架的木偶。

這才覺得,女人始終是脆弱的生物。尤其在這種情況下, 甚至願意用靈魂去換取一個值得依賴的懷抱。我這麼想着, 人卻已經身在了地鐵入口。我苦笑。在自己的意識中, 終究這裡纔是給過自己溫暖的港灣。

我知道他已經不在了。雖然他說過會回來, 可起碼現在, 他不會是那個安慰我的男人。

少了他的嬉皮笑臉,地鐵也不過是一件尋常的交通工具。但對我來說,這裡始終是一隻裝滿了回憶的盒子。只是走進去, 坐在那裡,我已經幸福地眼淚潸潸。罷了, 他都不在了, 我這是哭給誰看呀!我自嘲, 勉強地拉動嘴角。

我知道,我是在逃避。

面對阿峰, 我可以硬起心腸,用拳頭來發言。但面對事件的另一位糾纏者,安可,你要我用如何的顏面來對待她?

我坐在地鐵的候車室,低着頭, 不看錶。怕那一圈圈行色匆匆的時針提醒我, 該回家了。我還不能回家, 因爲安可或許會因爲擔心而來看我, 或者會惦記着我有沒有好好吃飯而送外賣給我。她總是關心我的, 雖然她嘴上永遠不承認。

就象她對阿峰說的,“我不准你傷害林然!你既然做不到, 就不要再來找我!”看到那一句時,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倒不如茫茫然地就這麼坐着。我頹然地想。地鐵裡永遠川流而單調的人羣,彷彿是靜止的時光。就這麼坐着坐着,把一切煩惱全擋在外面。也許此刻一顆炎炎的隕石正從火星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如果真的是,那一定是聽見了我的祈禱。它降臨地球的時候,會砸落一個巨大而深沉的坑,揚起的塵土淹沒了所有人類的蹤跡和文明。更埋葬了我,一個渺小人類的無奈和情仇。

如果真是末日,也許我會更自然地釋懷。面對安可,如電影英雄似的說一句,什麼都過去了!只要我們還活着。

只可惜,只一切豪情,只上演在我的腦海裡。回過神,地球還在沒心沒肺地轉動。那炎炎的隕石在光年之外的距離,只是一個泡影。

似是過了很久,我的腿漸漸地麻了。針扎的感覺如蛇般舔了上來,我只得起身,腿腳更是一陣綿軟。

周圍的行人不知何時起帶起了雨傘。那些傘面上滑落的大顆水珠讓我意識到,不好,似乎下大雨了。我一早出來,當然沒有帶傘,走到地鐵出口處向外張望下,當真是傾盆的雨嘩嘩地掉下來,彷彿是世間最潦倒的失戀女子。我一下子對雨有了親切感,卻也不想拖着剛剛病癒的身體淋雨回家。於是東張西望一番後,還是決定再回到候車室裡。或者根本放晴了我也不想回去。

在扭轉步子的一瞬間,卻看見那頭站着個身影,熟悉得令我戰慄。

是安可站在離我五米左右的前方,手裡拿着兩把傘。她顯然出來得匆忙,慘白的臉不施粉黛。她曾經說過自己不化妝是不會見人的。這次卻這麼亂糟糟地着就跑到大馬路上來了。

她看見我了,或者說是一直在看着我。卻邁不開步子向我走來。雙腳象被棉線纏住,只挪開一點,就硬是停住了。她的眼神,簡直可以用怯生生來形容。起碼在我認識她的那幾年,她從沒有用這樣的眼神來面對任何的困難和流言蜚語。

說實話,那一刻我心軟了。

她猶豫再三,還是走到我面前。遞傘的手緩緩伸過來,我不接,她便一直僵在了那裡。倔強,卻微微發抖。

她終於開口,“我哪裡都找不到你,想,想你可能會在這裡。下雨了,想接你回去,就在出口等你。”

我於是問她,很冷靜的口氣,“阿峰告訴你我揍他了?”

她點點頭。遞傘的手依舊伸得筆直。她說,“回去吧!別再淋生病了。”

我想推回,想對她生氣,甚至左右開工地扇她耳光。但不由自主,在大腦下命令前,手卻已經接下了她的傘。

我在那一刻認清了自己。我對安可,始終是狠不下心的。那樣軟弱的我甚至連自己很討厭。我看着欲言又止的安可,緊緊跟在我的身邊,心亂如麻。我甩開她,獨自往前走。在離開地鐵屋檐的瞬間撐開了那把傘,卻,再也邁不開步子。

我仰頭看着,彷彿真的看見了那顆讓我放下一切隔閡的隕石。

那把傘,由傘骨五等分的白色的傘面上,寫着五個大字。歪歪扭扭的筆跡,一看就是不學無術的安可。

她在傘上寫着,林然,對不起。

真的被她打敗了。我太不爭氣,只五個爬蟲般的字又紅了眼眶。

安可終於禁不住,僵硬了許久的表情鬆懈下來,撲到我身上,狠狠抱緊我。比擁抱男人更用力。

她忽然哭得一臉淚水滿面的鼻涕,咿咿呀呀地大聲喊着,“我說不出口!我一直都說不出口!怕說了連你都嫌棄我,……我那時很寂寞……所有人都說我放蕩……我一時鬼迷心竅……甚至連阿峰都……”

我低頭看她,從沒想過那張花好月圓也會有如此憔悴的一天。在大腦下達命令之前,雙手已經不由地回抱住她。傘跌落在地面,濺起一片水花。

兩個女人看似曖昧地抱在一起。

我想,我迫不得已,在被她的眼淚和鼻涕淹沒前,還是原諒她吧!

拐角處的林肯車靜靜地離去。靠窗觀看的男子,淡淡地笑了。

那天晚上,我忽然收到林肯主人的電話。

“抱歉,我偷看了安可的電話本,才知道了你的電話。”對方禮貌地開口。

“沒關係。”

“這麼冒昧地打來,我想林小姐也應該知道原因的。”

於是我很明白地回答他,“哪怕依舊心有芥蒂,但我和安可,應該是和好了。”

“那這份芥蒂,何時可以消退呢?”對方又問。

我一愣,“我,沒想過。”

對方沉默了良久,才又開口,“我想林小姐應該知道,安可她很在乎你。”

我嘆氣。當然是知道,纔會狠不下心。我問他,“安可她,也告訴過你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安可其實很單純。她和我是無話不談的。”他回答,“其實她和你也算是沒有秘密的。除了這件事情,一直是她的心結。”

“今天早上,她原本還和我賴着牀。接了一通電話,忽然就坐了起來。整個人白得象張紙。我就知道,出事了。

安可她,一直不敢對你說出口。甚至天真地以爲可以瞞一輩子。她真的不想失去你。”

我點點頭。想了想,問他,“雨傘的主意是你教安可的?”

他在話筒的那頭淺淺地笑,“林小姐很聰明啊。看來這招挺有用的!是安可哭着說,她實在說不出口,怕你不能原諒她。我受不了她的眼淚,就想了個招兒。”

我嘆氣,“我就說嗎,很象男人用來拐騙女人的招數。纔不是安可想得出的。你還真有一手。”

“你真以爲單靠信用卡就能套牢安可嗎?”他笑得開懷,“追女人要花心思的。我也算明白爲什麼陳介那個木頭追不到你了。林小姐那位,一定也很有花樣才能俘虜你的心吧!”

不管是不是恭維,我的心小小盪漾了下。又生生地疼起來。

最後,他對我說,“謝謝你原諒了安可。我,不敢說一個人離了另一個人會不行。但我看得出,安可沒了你,會傷心很久,很久……有時候我還真怕,恐怕拿我和你比,在她心裡,我也討不到半分便宜。”

掛了電話,我久久難以平靜。

我重新坐回沙發,軟軟的觸感,象陷在一個懷抱裡。寂靜無人時,心裡的傷口更是肆無忌憚地張揚起來。饒不到,摳不得,只能忍耐着。一陣晚風偷偷溜進窗戶,吹過我的耳朵,吹起我的頭髮。我閉上眼睛,想象那是地鐵的列車帶起的風,是那個人的呵氣,是那個人的輕撫。是他呢喃着對我說,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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