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末殺死李有財後,邪笑着擡起頭來,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聞南,眼神好像能穿透他的皮肉,直接看見他的內臟。
聞南迴視過去,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手腳冰冷,無法動彈。這人絕對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神太邪惡了,太狠辣,就好像嗜血的妖魔。
“你是誰?”聞南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背靠着監舍的大門,同時雙手反背,手掌翻覆,一道白光悄悄在他掌中騰起,開始吞噬他身後的鐵欄杆。
丁末冷嗤一聲,譏誚道:“你又是誰?”
語畢,只見他突然一閃身,眨眼間就來到了聞南的身側,伸出雙手在聞南臉上一拂。一張幾近透明的薄膜從聞南的臉上滑下,露出了薄膜後面蕭凌虛驚訝的面龐。
“很簡陋的僞裝!”丁末譏誚一聲,緩緩走了過來。
月光透過牢窗如銀泄下,直射在丁末的臉上。拉近距離後,蕭凌虛這纔看見丁末的臉頰下方有一小塊翹起來的薄物。
“易容丹!”蕭凌虛大叫了起來,“你怎麼會我師門的秘術?你到底是誰?”
丁末並沒有回答蕭凌虛的問題。他冷哼一聲,眸光赫然一變。下一秒,他突然騰出一隻手抓住了蕭凌虛身後的牢門,單手一拽。蕭凌虛只覺得身邊罡風四起,他用“白金鉞”割斷的鐵欄杆,在丁末手裡就如同朽木一樣,連鐵條帶鎖地被扯出一個大洞來。丁末對蕭凌虛淡然一笑,邁步就走。
蕭凌虛見他要逃,心下一急,手持“白金鉞”向丁末打去。只聽見“轟”的一聲,一根鐵條向丁末打了過去。丁末卻恍若未覺,向右一側,不但躲過了那根鐵條,雙手更是快如閃電地擲出了七根金針。
只聽得“叮叮”幾聲,七根金針不偏不倚地插進了蕭凌虛身後的鐵欄杆,力道之大,可見一斑。
“是你?”看見那七根金針,蕭凌虛的眼睛幾乎要怒出血來。他怎麼可能忘記,自己的恩師雲逍子正是死於一個以金針爲武器的人手中!
“哼哼!”丁末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兇狠了起來。
“真的是你!”蕭凌虛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裡閃着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憤恨像怪獸一般吞噬着他的心,他握緊“白金鉞”雙拳,怒不可遏地殺向了丁末。
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就在他們相距不過一尺時,丁末忽然一個閃身,轉到了蕭凌虛的後方。
蕭凌虛已經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料到丁末竟然會偷襲自己的背後。他只覺背脊重重地捱了一下。那股力道大得驚人!蕭凌虛根本無從抗拒,就那麼被推飛了出去。
丁末回頭對着蕭凌虛得意一笑,以快得不似人類的速度縱身跳出他剛造出來的大洞。“站住!”蕭凌虛大喝一聲,足下一點,也跟着丁末縱了出去。
四周漆黑如發。慘淡的月光映照鐵牢,在地上投下一根根扭曲的黑影,就像一條條繩索,連接着未知的黑暗。
方纔監舍裡的搏鬥,動靜極大,按理說獄警應該有所察覺纔是。可是蕭凌虛在黑暗中走了許久,四下還是一片寂靜。
蕭凌虛直覺有異,刻意放慢了腳步,在黑暗中走着。沒走幾步,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面巨大的平面鏡,足有兩米多高。那面鏡子斜斜地放在走廊的角落,把前面的路口完全擋住了,閃着寒光的鏡面將蕭凌虛的影子清晰地映在上面。
蕭凌虛沉默地在鏡子前面站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唸了一段開眼咒:“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陰陽結精,水靈顯形,靈光水攝,通天達地,法法奉行,陰陽法鏡,真形速現,速現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待蕭凌虛唸完咒語,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瞳孔中已微微泛出了紅光。
天眼一開,蕭凌虛眼中所見,和剛纔完全不同了。
走廊還是那條走廊,不過兩側的牆壁上卻多出了許多破碎的鏡片,並且每一塊鏡片上都佈滿了紅字,看起來是像是一些用血寫成的咒語。這些鏡片以一種奇怪而凌亂的排布拼貼在牆上,鏡面與鏡面之間遙相對照,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倒放的八卦圖形,死死地封住了前路。
情形看起來有些不對勁!蕭凌虛屏住呼吸,閉上了眼睛,心裡默唸着召喚武器的咒語,同時手掌一翻,黑暗的通道里灰塵飛揚。飛灰之中,一道炫目的黃光乍然而現。黃光過後,蕭凌虛手中赫然多出了一個形似蓮花,四周帶刺的輪刃。
喚出兵器後,蕭凌虛這才睜開了眼睛,再看眼前的那面破鏡,一雙紅色的眼睛赫然出現在了鏡面之上,並迅速地轉動着。
突然,蕭凌虛聽見了一聲低沉的嘶吼,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是從他背後傳來的。蕭凌虛猛地一回頭,一隻大如駱駝,全身黃毛的四角羚羊正站在他身後,尖又長的角正正地對着他!
蕭凌虛驚了一頭,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後背觸到了牆。那隻四角羚羊藉此機會,撩蹄一躍,直撲蕭凌虛而來。它的四隻尖角像四把利刀一樣,朝着蕭凌虛的胸膛刺了過來。蕭凌虛暗叫了一聲不妙,反應極快地避開了四角羚羊的攻勢。四角羚羊的尖角沒有刺中蕭凌虛的胸膛,卻順勢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劃了一下。
鮮血從蕭凌虛綻開的皮肉裡流淌了出來。四角羚羊見到血腥似乎更瘋狂了。
蕭凌悶哼了一聲,雙手腕一翻,手中的輪刀旋轉而走,直逼四角羚羊的面門而去。可是那隻四角羚羊似乎並不懼怕蕭凌虛的攻擊,扭身一側,輕巧地躲了過去。然後它反守爲攻,猛地甩頭一頂,尖角再次劃過了蕭凌虛的胸口,在那上面劃開了第二道血口。
蕭凌虛忍着疼痛,手腕一扭,同時手中帶勁,碩大的輪刀臨時被他當做鐵餅擲了出去。與此同時,那隻四角羚羊低吼了一聲,再次撲了過來。
一獸一輪憑空交錯,激起了一道刺目的黃光。蕭凌虛被那強光刺得閉上了眼睛。隱約中,只聽得“咣噹”一聲,好像有什麼金屬的東西從高處掉到了地上。
蕭凌虛詫異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剛纔擲出的輪刀靜默地躺在地上,刀片上的黃光已經隱去,露出了花紋縈繞的黃色輪身。
蕭凌虛愣了一頭,再次看向了那塊破鏡。鏡子裡面的那雙紅色的眼睛仍在,不過這一次,蕭凌虛總算看清楚了它們的主人。那人穿着藍色的囚服,胸口不知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劃破了,露出了下面皮開肉綻的傷口。紅色的血染豔了他的囚服,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蕭凌虛大驚失色地看着鏡中的人,頭上冒出了點點薄汗。
鏡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蕭凌虛自己;攻擊他的也不是妖魔,而是他自己召喚出來的武器黃土輪和其中封印的上古魔獸土螻。
這一切都是“奇門陣”搞的鬼!
“奇門陣”起源於秦代,是一種專門用於墓穴防盜的陣法。這種陣法以風水煞局做陣,鏡子爲媒,佈下層層嵌套的害人邪陣。“奇門陣”的威力,跟它所用的“煞局”成正比關係。“煞局”的局數越多,“奇門陣”的強度也就越大。
一般的“奇門陣”多以“三煞局”和“六煞局”來排布,少數的幾個會用到“十五煞局”,至於最強大的“七十二煞局”傳說只有元世祖忽必烈下葬時在他的墓葬中使用過。
蕭凌虛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挪步,天眼散發出紅色的幽光,就像黑夜裡野獸的眼睛。他將四周的破鏡一塊塊地找了出來,並仔細地研究了它們的排列,發現他所面對的是一個排布精巧,層層嵌套的“六煞局奇門陣”。
斜放在門口的那面大鏡子是第一局,稱鬼門煞。過大的鏡子本來就有招陰引邪的作用,再加上監獄裡終日不見陽光,又常有人死在裡面,陰氣甚重,所以,此局有促進虛耗,催生驚恐和疑悸的作用。也無怪它迷惑了蕭凌虛的視線,讓他把自己當成了假想敵,並召喚出了土螻和自己對抗。要不是蕭凌虛最後擲出黃土輪將土螻收回了兵器,恐怕他早就被攻擊性極強的土螻殺害了。
想到這裡,蕭凌虛倒抽了一口氣,暗暗在心裡感嘆道:“這‘奇門陣’厲害得很,自己千萬不能怠慢,得速戰速決。”
決心下定,蕭凌虛閉上了眼睛,在心底默唸了一會兒靜心咒。待到心緒平復後,他用盡全力將手中的“黃土輪”投了出去。“黃土輪”像一枚定了焦的導彈一樣飛向了他面前的破鏡。
只聽見“咣噹”一聲,那塊破鏡被黃土輪砸中,呈蛛網狀從中間裂了開來,破碎的鏡片散了一地。
解決完“鬼門煞”,蕭凌虛繼續向前,走到了下一扇牢門面前。只見此門大打四開,門前清晰可見一條筆直的通道,就象一根槍,直直地刺向了前方。通道四周佈滿了鏡子,吸取着陰氣。
“是‘槍煞’!”蕭凌虛停住腳步,思量了片刻,手掌倏然翻覆,掌中的“黃土輪”從無形到有形,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塵土裡生出的“黃土輪”。
蕭凌虛將“黃土輪”的凸面對準了通道。反射着月光的“黃土輪”臨時形成了一塊四散外氣的凸鏡,將“槍煞”裡積聚的陰氣散盡了。
破解了“槍煞”之後蕭凌虛邁步來到了下一扇牢房之前。
此處是一個“穿心煞”的佈局。一面細而長的鏡子正好立在大門中間,將其一分爲二,就像一支插入心臟的飛箭,帶着死亡的威脅。
對付“穿心煞”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門內加裝一塊平面鏡,讓外氣直線轉向,以化解其煞氣。
蕭凌虛正是這麼做的!他進入大門後,高高地舉起了“黃土輪”,並將平滑的刀刃對準了鏡面。煞氣和正氣在鏡面和刀面之間正負相抵之後,化爲了烏有。蕭凌虛也得以安全地通過了第三關。
第四關的煞局是一面鏡子正對着一個老虎口狀的大門而形成的“開口煞”。它能吸收活人的陽氣,讓人變得陰虛焦躁。對付這種煞局最犀利的武器就是凹鏡。它可以將去氣有效地吸收回來,以避免人氣被盡數吸去。而在沒有凹鏡的情況下,蕭凌虛只能將破解“槍煞”時使用的技巧如法炮製,將“黃土輪”反過來使用,做成一面凹鏡,這才化解了“開口煞”的威脅。
到了第五關的“刺面煞”,打開走廊的大門,便能看見一塊塊碎鏡如一簇一簇植物般插在通道四周的牆壁上。它們在地上投下的陰影,就像把把刺刀,排列在通道的地板上。
如果不用法器就想衝破此煞的話,那麼需要有一個動作靈敏的人手持一把鋒利的武器,在煞氣完全發揮出來以前,斬下那些破鏡的碎片,讓它們無法“刺人”。
而蕭凌虛和“黃土輪”正是這樣一對完美的組合。只見他揮舞着“黃土輪”幾個起落,人就已經躥到了走道的對面。隨後,只聽得“噼裡啪啦”一陣響聲,他身後的破鏡碎片,落了一地。
依次破了五處煞局之後,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蕭凌虛循着光線走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監舍的最外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