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朮端坐在高臺上,我則在屏風後,探頭探腦的往外看。龍虎大王不明白我爲何躲起來,我只得回道:“若別人瞧見我和元帥躲在蔭涼處,多不好。總不能因爲我是元帥侄兒,就享有特殊待遇。”
他眯眼一笑,彷彿想說:你不是一直都在享受特殊待遇嗎。
兀朮先是訓了一番話,漢話中夾着女真話,聽得我是一個頭兩個大。屏風後擺了幾個桌子,上頭放着水果和清茶。此時就我一人在這兒,偷偷吃幾顆葡萄,應該不爲過吧。
正吃葡萄吃得津津有味,外頭忽地傳來一片鞭笞聲,我手中剛剝好的葡萄瞬時滾落。怎麼回事,難道是在用鞭刑?這麼熱的正午天,鞭刑簡直比打板子還要難受。
“……所有猛安和謀克,各抽打一百下……”?? 帝王歌167
兀朮冷硬的聲音響起,我“騰”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猛安,迪古乃的頭銜就是猛安啊!
我往臺下眺望,心中倒抽一口涼氣。
臺下一片空地上,數十人赤『裸』着上身半跪在白花花的日光下。每人身後分別有兩人,手持粗長的柳條,輪流抽打受罰之人的脊背。所有人都靜悄悄的看着,沒有人出聲。受罰的人皆默默承受着,沒有人發出一絲呻『吟』。
“啪……啪……”只有抽打聲,在這火一般的空氣裡此起彼伏。
“噝……”我怒火中燒,在那一片赤身男人中,迪古乃佈滿汗珠的俊臉猝不及防的進入了我的視線。
恰時兀朮回頭,我瞪視着他,強烈的表達着不滿。他挑挑眉。復又轉了回去,我心裡把他罵了個遍。
“五十一……五十九……六十四……”
迪古乃雙眸微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有汗珠,一滴滴從額頭上滑落。偶爾有一顆滑進眼睛裡,他眨都不咋一眼,似乎毫無不舒服的感覺。柳條每落在脊背上一下,他肌肉結實的雙肩便輕輕一顫,眉心跟着蹙起。卻是和其他人一樣,緊抿着雙脣,一聲不吭的承受着。
我心裡一波一波的疼了起來,彷彿那粗長的柳條,一鞭一鞭的打在我身上。
仔細掃了幾眼。發覺受罰的人。全是攻打順昌的先鋒軍將。韓常和烏祿,也赤身半跪在一旁,不過他們的頭銜比猛安高,好像只捱了十來下。
兀朮這是……在惱火順昌首戰的失敗。
首戰失利,無疑是爲之後埋下了禍根。士氣驟降。這對打仗是一件十分不利的事。軍心和士氣,甚至比再高明的戰術還要重要。
待數到七十九時,兀朮忽然高聲道:“奉國上將軍在首戰中立了功,剩下的二十鞭可免。”我微微一愣,奉國上將軍……不就是迪古乃嗎?來軍中之前,迪古乃以宗室子拜爲奉國上將軍,一個從三品的武官頭銜。看着像是很厲害的樣子,不過也就是個虛名,許多宗室子都有類似的頭銜。參軍後再加封的官銜。纔是正兒八經以軍功掙來的。
我心中恨恨,都打了八十鞭了,你減去二十鞭跟沒減有什麼區別。
想着想着,一肚子都是氣。我扯下兩顆葡萄,朝兀朮的後背撞了出去。隨即又立馬縮回屏風後,繼續在心裡咒罵。
只聽得有個聲音納悶道:“咦。哪裡來的葡萄。”
那不是葡萄,那是暗器!
回到屋裡,我便開始跟兀朮算起了賬。他被我念叨了一下午,最後只得求饒:“那你去折一根柳條,我讓你打兩百下行嗎?”我輕哼一聲,想了想道:“我要去看他。”兀朮道:“那可不行。”我討價還價,“我只在外頭看一眼。”
他搖着扇子說:“戰事還未結束,你不準去,我不相信你。”?? 帝王歌167
我“嘁”了一聲,我非要聽你的嗎?我自己打聽迪古乃的住處,自己去!
晚飯之後,兀朮去處理軍政。我則溜出屋子,一路跟人打聽,『摸』到了迪古乃的院子外。
甫踏進院子裡,亮着燈火的屋子裡忽然傳出一個聲音:“將軍,讓奴婢來吧。”我腳步一滯,這分明……分明是女人的聲音!什麼情況!
讓奴婢來吧?來什麼?來服侍將軍更衣?
我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表情也在這一瞬凍住了。
卻接着聞得迪古乃冷聲道:“下去,本將軍不需要人伺候。”
我又停住了腳步,表情開始融化。
第三個聲音道:“將軍受傷——”
迪古乃怒喝一聲:“滾出去!”
然後,屋門被打開,兩個侍女手拿托盤哭哭啼啼的奔了出來。差點沒把我給撞到。
我暗自喜了一把,躡手躡腳的溜至牆根下。
窗子半掩,我趴在窗臺上,往裡頭瞄了起來。心裡一面想着,怎麼每次都跟做賊似的。
竹榻上,迪古乃背對着我而坐。脊背上一道道紅『色』的鞭傷,刺痛了我的眼睛。
整整八十鞭啊!重重疊疊的佈滿了他寬闊的脊背。
他一隻手繞至背後,好像拿着『藥』膏,可到底是自己上『藥』不方便,塗了幾次都沒成功。我這會子倒盼望那些侍女們再來一次了。
看着他那笨拙吃力的樣子,我幾次都邁開了腳,想要進去,幫他上『藥』。
鼻子漸漸發酸起來,我抽了幾下,『逼』回了眼淚。
卻不想這位警覺『性』超高的將軍,又發現了有人在外頭。
我往牆根下沒有光亮的地方挪了挪,只聞得“噌”地一聲,有腳步聲響起,似乎要走出屋子了。我不由得緊張起來。
“砰!”屋門大開。
“滾出來!”迪古乃提刀而出,黑暗中,我被那刀鋒反『射』出來的寒光晃了眼。
“呀!”我心中暗呼,迪古乃已經發覺牆角有人了,正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帝王歌167
這一瞬,我腦子不停轉動,怎麼辦,我要不要自己直接跳出來?
正想着,迪古乃再次喝道:“是你自己滾出來,還是需要我用刀請你出來?”我急忙喊了一聲:“不要!”接着雙腳一軟,竟是被他那凜然之威給嚇得站不起來了。
只見他身影一顫,想來是聽見了這不可能出現在他耳邊的聲音。我喉嚨哽咽,簌簌顫抖的睫『毛』下已是淚花盈眶。
他愕然出聲:“顏歌?是你嗎?”我說不出話,只得用鼻子哼了幾聲。
得到肯定後,迪古乃手中的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一陣疾風颳來,他偉岸的身軀擋住了我所有的視線。
角落裡,我仰着臉,貝齒輕咬下脣,淚珠盈盈於睫。心裡有激動,有害怕,有緊張,還有一抹無法掩飾的喜悅。
他彎腰,一把將我摟進了懷中。
此時,我心裡只剩下喜悅和激動。
他胳膊箍得我有點疼,我也伸手緊緊環着他的脖子。熟悉的氣息,夾着一抹汗水的味道,讓我眩暈,令我沉醉。我竟忍不住發出了一絲呻『吟』:“迪古乃……”
迪古乃噓氣,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你這丫頭……”他語帶怒意,我卻聽出了他極力剋制的驚喜和滿足。
我趁機親吻他的耳朵,一遍一遍賣乖輕呢:“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想你,好想好想……吃不下飯,睡不着覺……”話未說完,聞得他輕吼一聲,我後背抵在了牆壁上。熱火般的舌吻已經堵住我不停認錯的雙脣……
我雙腿不由自主的纏上他的腰,沉醉在他充滿情慾的親吻中,慢慢『迷』失……
也不知是何時被他抱進了屋,何時躺在了竹榻上,又是何時……扯了衣衫,共赴巫山雲雨……
纏綿過後,他趴在我身上,低聲喘着粗氣。
而我這才意識到,他脊背上還有傷。方纔……太情不自禁了……太激烈了。我臉頰微紅,心下卻是十分滿足。
真是個『色』女啊!怨不得我,小別勝新婚嘛。
平復了一會兒心情,我撫『摸』着他的後腦,輕聲道:“喂,起來了……我給你上『藥』。”他哼聲道:“不要,待會再上『藥』。”他口裡噴出的熱氣灑在我胸口,酥酥癢癢的,我不禁發笑道:“滿身是汗,多難受,快起來啦。”
他張口咬了我一下,不滿道:“住嘴,你現在沒有資格說話。”我心中嗤笑,便也不再多言,捧着他的頭,閉上了眼。
躺了許久,迪古乃出聲道:“你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的不中聽了我可要罰你了。”我不以爲然的笑道:“你這個人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呢。”他猛地擡頭,在我耳邊低語道:“什麼得了便宜,我看你自己也挺享受的……方纔是誰叫得那麼大聲來着……”
我又羞又怒,這小子居然敢嘲笑我。
迪古乃哈哈大笑,又低頭埋在我頸窩裡,“快說,別給我轉移話題。”
我無奈,只得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當然,我並沒有完全說實話。我跟他說我是求孛迭把我帶來的,若是說了實話,我怕他倆的關係又會回到原點了。而我受傷的事,也給省略了。
現在深深發覺,第一人稱寫激情、戲真是侷限啊。寫的過了,覺得怪里怪氣的。含蓄一點,又沒得意思。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