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失約了,但是對於她來說,已經沒有功夫去顧及兒女私情了,眼下雲霏傷勢未愈,只有……
樂兒嘆了一口氣,看向了窗外那銀色的月,眼神似乎多了些無奈,久久不能散去。
……
皇宮中的夜,是孤寂的,似是滿處都吟唱着悲涼的曲,讓人的心寒冷如冰。
在一處幽靜之地,正有一個身着紫衣的男子輕輕的撩動着手上的琴絃,心卻隨着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的沉重。
忽而從指尖傳來了一陣痛楚,揚指一看,原來是琴絃斷裂割傷了肌膚,他蹙眉,心中有了不安。
古往今來,斷絃乃是不祥之兆,難不得他的樂兒出了什麼事嗎?
他搓動手上的血液,直到將一節指肚都染成了淡淡的瓔紅,而後才用舌尖*了一下傷口,如同貓兒一般。
如墨的長髮隨風飄動着,時而高時而低,像是幾縷夢幻般的氤氳,只是增添的卻唯有孤單。
他記得,她不是一個會失約的人,她的固執和守信是最讓他欣賞的,故而他不相信她會因着自己的心情隨意失約,不過他此時倒是希望如此,否則的話,定然是出了什麼事,讓她無法前來。
他從黑霧中緩步走出,雙手將他黑亮的古琴抱在懷中,慵懶卻略顯犀利的眼眸向着一旁輕瞥了一下,而後低聲說道,“李侍衛,在否?”
李侍衛一聽,便悄然現身,身上依舊穿着那身黑色衣衫,因着他的職責便是保護南宮子瓔,所以還是穿着隱秘些較爲方便。
他雙手抱拳,半低着頭,等待着洛吟的吩咐,而洛吟的眼神卻略顯飄忽。
“今日鎮南王府有何動作嗎?”洛吟淺聲的問着,聲音雖輕,但是表情卻略顯了凝重,似是在擔憂。
李侍衛垂頭略想,而後稟報,“王府一切如常。”
洛吟的眼眸略微一顫,迅速回身看向了李侍衛,眉頭有些微蹙,似是依舊有些疑慮。
鎮南王府一切如常,但是他的樂兒卻無故失約,光憑這一點,就已經不大對勁,難道有人想要遮掩他的視線?
見到李侍衛默然,沒有更多要稟報之時,洛吟難得在外人面前嘆了聲氣,指尖隨意的撥弄了下懷中古琴的弦,似是失了神。
“啊……”李侍衛好似忽的想起了什麼,輕抽了一口氣,眉眼中露出了點滴的疑惑,他擡眸小聲的說,“主子,如果真要是說一切如常的話,好像也並不完全。”
“怎麼說?”洛吟倏然轉身,完全對上了李侍衛的臉,他的脣角在無意中有所抽動,似是神經被繃到了極點,這樣的洛吟,也是李侍衛從來沒有見過的。
“今日……鎮南王府好像軟禁了一個婢女,本以爲是這婢女不懂規矩所以被教訓,故而沒有在意,可是……屬下卻覺得這
個婢女身爲眼熟,而且一個婢女做錯事,竟要王府帶刀侍衛看守,有些不太尋常……”
洛吟默然,絕美的眸子忽然閃過了一縷凌厲的碧光,他的瞳略微放大,似是黑曜石一般繾綣在眼中,而他的水脣也若有若無的啓了一條微小的縫隙。
“是太不尋常了……”半響後,洛吟才淡念出聲,月下的他顯得安靜無比,只是比剛纔更加的凝重。
他輕輕放下手中的古琴,提住自己的長袍邊緣,隨後幽幽的說,“李侍衛,可否幫朕一個忙?”
李侍衛一聽,馬上趴伏在地,似是受寵若驚的說,“陛下吩咐,屬下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只是,主子要……”
洛吟垂下了眼眸思量幾許,之後便舒了口氣,將一隻修長的手搭在了李侍衛的肩頭道,“朕要你……假扮皇上,而朕……要夜闖鎮南王府。”
李侍衛一聽,迅速的跪倒在了地上,臉上充滿了驚恐之色,“主子萬萬不可啊!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是朕要你做的,殺什麼頭,而且……也沒人會殺你頭。”洛吟有些微怒,心中多了一份莫名的焦躁,握住袖袍邊緣的指尖也開始用力,將銀紫色絲袍的金邊握的褶皺起來,幾乎快要被撕碎。
他了解南宮皓,他會用盡手段去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旦他得不到……他寧可選擇毀滅。
而這個他得不到的,一定是……
“李侍衛聽旨!”洛吟忽然轉過身子背對李侍衛,如絲長袍因着他的甩動在夜空中甩起了一個絢麗的弧度,如同月下的波濤一樣與星空纏綿。
李侍衛迅速低下了頭,輕吞了下唾液,雙手緊握地上的沙土,表情凝重似是預感要出大事一般。
“屬下在。”李侍衛一字一定的說着,如同大任將至。
“朕刺你凌霄劍,倘若朕這趟出宮,宮裡生變,除了鎮南王之外,其餘人……殺無赦,此劍便給你先斬後奏之殺生大權。”
隨着洛吟的聲音迴盪在幽暗的空中,他從腰際拔出了一把大氣磅礴的銀色利劍,其銀光四射,或可刺瞎凝視它的人眼,而如若在此劍上稍加碰觸,便會如銅鐵巨響一般,生生迴盪。
李侍衛略顯顫抖的擡起自己的雙手,當那凌霄劍被放置在他手上的一瞬,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來,悲喜交雜。
“如若……鎮南王謀反……那……”李侍衛有些膽怯的將心中的憂慮說出,額角上自是滲出了汗水。他也是瞭解鎮南王的,他的殘忍,他的瘋狂是他所恐懼擔憂的,而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流着南宮氏的血脈。
洛吟垂下絕美的眼眸,望向天邊的銀月,忽而扯動脣角,對着李侍衛說了幾句話,只見李侍衛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向洛吟,臉色也瞬間變得無比蒼白……
只是這一句簡單的話,卻只有李侍衛聽見,最後的餘音,如同魔咒一般的迴盪在空中,久久未能散去……
就在洛吟好似安排着他離去後的事時,鎮南王府的樂兒也有些不安穩,細長的指不停的覆在胸口,伴隨着呼吸上下起伏,只是她卻不敢多動彈,因爲她看得出,躺在牀.上的雲霏睡的十分的不安,抓住她的手不停的在顫抖,似是做着什麼噩夢。
然,或許在他清醒的時候,纔是真正的噩夢,睡去之時,或許纔是一種解脫。
她輕嘆聲氣,有些疼惜的將另一隻手覆在了無論如何取暖都冰冷無比的他的手上,冰冰的,像是沒有了生命的人一樣。
樂兒請閉上眼睛,在想着後面的事情,同樣也拼盡全力想讓自己可以冷靜,如同過去那般冷靜的思考。
只是她好似有一種感覺,南宮皓……真的是因爲她沒有告訴他恢復記憶的事所以才性情大變的嗎?她好似感覺……事有蹊蹺。
而且這一切來的未免也太突然了,讓自己的心惴惴不安,跳得極快,就像是要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一樣。
忽而聽到門外有好像有了什麼異樣的動靜,讓樂兒微微蹙眉,增加了一份警惕,指尖輕拿開雲霏緊握她的手,輕步的走到桌邊,拿上了面上放着的一個藍邊瓷壺,似是想要將來人擊倒。
她微微靠近了房間的門,想要聽清楚外面的情況,但是除了風的狂掠和呼嘯外,便再無其他。
就在這時,一道修長的影子出現在了門的那面,離她很近,近到只有一道薄薄的門相阻隔。
終於鼓起勇氣,樂兒用雙指有些凝重的捻住房間的門邊,猛的蹙眉,便將其徹底拉開,外面的人影也同時落入到了樂兒的眼簾之中,在她的瞳孔形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
眼前的人,一身黑衣仿若暗夜的妖孽,墨色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身後,只是鬢邊的兩束被一條銀紫色的髮帶纏於腦後,兩縷併成一縷,融合在瞭如同瀑布的發中。
側分的前簾有一半將俊美的面頰所掩,探出的另一隻眼眸,正低頭俯視着看呆了的樂兒,在他的右耳處赫然彆着一顆水藍色的釘,將他的美點綴的更加不真實,如同夢境妖魔,而他的脣角此時正噙着一抹笑意,水潤的脣瓣掠動着一絲誘.惑。
在他右手上拿着一隻做工精美的短劍,上面似乎正淌着鮮紅的血液,順着尖端滴滴落下,墜落在地上時的聲音,成爲此刻唯一的響動。
正當這時,自他身後忽然又傳來了一個侍衛的大喊,向着他便舉刀劈來,洛吟並未回眸,只是指尖略微一轉,便將短劍朝向了身後,稍微一擡,便深深的刺進侍衛的胸口。
用力一拔,男子便赫然倒地,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
洛吟將短劍放於面前,光潔如鏡
的刀刃上映出了他那凌厲的眼神,他擡起了染上血紅的食指,略微彎曲,劃在了樂兒的臉上,忽然開口,打破了夜的寂靜,聲音像是虛幻的夢般。
“玫兒……你失約了呢……要如何補償朕呢……?”
隨着一聲巨響,樂兒手中的瓷壺倏然落地,透明的水順着碎裂的邊緣緩緩溢出,染溼了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