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張天涯暈乎乎地從張民鐘的帥帳的晚宴,跟着常玉清一起回到了營帳裡面。
其實,這一整天的時間裡面,無論是在第一萬人隊那裡,還是晚上參加的夜宴,張天涯的頭腦都一直感覺暈乎乎的,似乎總覺得並不真實。
第一萬人隊出乎意料地喜歡他這個新的萬夫長,讓他這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浪人有些感動,也有些不太適應。畢竟,他從小到大幾乎都從來是一個人:一個人艱苦地張大,後來以爲進入啓天宗了,結果還是被師傅掃地出門;後來,他甚至於跟素問成親了,現在卻是天涯兩地,伊人也不知去向。
有時候,他的心裡會感覺很驚訝,他即使成親了,可是依然沒有想要安定下來的想法。甚至於,解救小師妹,那都說不定只是一個很像樣的藉口而已。
張天涯只能夠在自己的內心裡面認爲,也許這就是自己的宿命,身邊的人,永遠都是來來往往,沒有能夠永遠與自己在一起的人吧。
以至於,張天涯這時候要讓他去面對數千人之衆的第一萬人隊的時候,他的心裡確實有感覺到溫暖,但是更多其實也是恐懼。
張天涯跟着常玉清一起進入營帳,常玉清今天喝了不少酒,也許是在替張天涯高興吧,臉色紅撲撲的。
常玉清對張天涯笑道:“賢弟,你今晚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明天好去第一萬人隊那裡。”
張天涯苦笑道:“大哥,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幫小弟了。我這個人對軍務,那是一概不懂,明天就是過去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啊!”
常玉清笑了笑,說道:“王爺不是給了你半個月的時間去跟第一萬人隊磨合一下嗎?所以,這幾天你也不要着急,要儘量做到對軍隊情況的瞭解和掌握。你不要着急,誰叫我是你的大哥呢?爲兄一定會全力幫你的。”
張天涯心裡這才稍微有了點底,當即就向常玉清道謝。
第二天一大早,張天涯想必是心急了,早早地天剛矇矇亮就把常玉清從牀上挖起來了。
兩人洗漱完畢,常玉清忍不住對張天涯笑道:“賢弟,你一直都是爲人云淡風輕,沒見你有緊張的時候,看你精神頭不是很好,看來昨晚一定沒有睡好啊?”
張天涯揉了揉有點浮腫的眼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兩人就一起吃早飯,常玉清對張天涯說道:“賢弟,爲兄對青龍軍團有一點了解,現在就給你透個底。”
張天涯點頭說道:“大哥你說。”
常玉清道:“第一萬人隊現在是你的了,但是你應該不知道,他們的戰鬥力其實是青龍軍團裡面最弱的一支。”
張天涯一聽,立刻就放下了手裡的碗筷,問道:“真的?”
常玉清點頭說道:“王爺之所以那樣痛快地把第一萬人隊交給你統帥,只怕這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吧。當然,他應該也是很看重你,第一萬人隊即使再弱,那也是一支帝國的精銳軍隊。爲兄之所以跟你說這個,就是讓你不要因爲一下子坐到了萬夫長而驕傲。”
張天涯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大哥。”但是,其實心裡也不是那麼舒服的。
常玉清接着說道:“所以,這幾天我們過去第一萬人隊那邊,主要就是要了解了解士兵和軍官的情況,你一定要趕快跟他們打成一片。爲兄覺得,那個徐其正的爲人還是比較豪爽,對你也很服氣,軍務方面的事情應該多跟他請教請教。”
兩人吃完飯之後,立刻跨上馬直奔第一萬人隊的營地而去。
按照常玉清的分配,張天涯跟徐其正一起去營區裡面瞭解瞭解情況,常玉清自己則是瞭解軍隊裡面的各種材料。他是西平國的一個郡的太守,以前還帶過軍隊,對這些事情可以駕輕就熟。
但是張天涯則不同。他本來就只是草根出身,讀書不多,更沒有任何政務方面的歷練,就是趕鴨子上架的話,他也是一時學不來的。
要說常玉清這個結拜大哥就是好呢?他深知道張天涯才學不高的缺陷,便決定自己先一面幫助張天涯處理,一面瞭解軍務情況,二人回去之後,再詳詳細細地教給張天涯知道。以張天涯本人的那種聰明勁兒,常玉清覺得他應該學習得很快纔對。
張天涯告辭了常玉清之後,便走出萬夫長的營帳,帶着一羣軍官開始在營地裡面四處遛彎兒。
第一萬人隊的士兵幾乎個個都認得張天涯,當然也知道他是他們的新任萬夫長了,見了他之後都覺得很高興。張天涯也同時展現出他的親和力的一面,在所有的士兵面前並不擺架子,跟着見到的每一個人都要打下招呼。
然後,張天涯又親自去看那些在歷次戰鬥之中受了重傷的士兵的情況。
這些人的情況確實都很慘,大多數都是缺胳膊斷腿的,加上如今天氣已經變熱了,對傷口的療養影響也是非常之大。
同時,這些人其實軍隊也不太願意管他們,至少並未如同輕傷的病患那樣容易得到治療,以至於這裡面的情況真的變得很糟糕。
很多重傷患,甚至於都得不到照顧,大有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樣子。
張天涯甚至於看到不少人的傷口都已經開始潰爛,一副生不如死的樣子!
這樣的景象讓張天涯感覺觸目驚心:不是說西平國是一個軍事強國,士兵陣亡了之後都有撫卹金的,怎麼這些重傷患會變成這樣呢?
看完這些重傷患的情況之後,張天涯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什麼也沒有說,便低着頭走回到了營帳裡面。他是個孤兒出身的人,深深知道被人所遺棄,如同路邊奄奄一息的病狗一般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樣的!
張天涯絕對不是個正直的人,這一刻卻在心裡產生了深深的傷痛!
然後,張天涯立刻讓所有軍官散去,單單只是留下了徐其正一個人。
常玉清此時正在裡面看一堆文書和材料,也只是稍微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而已,就又繼續埋首看材料了。
張天涯忍不住質問徐其正道:“徐將軍,那些重傷患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的傷勢最重,不是最應該得到最好的救治嗎?”
聽到張天涯的斥責,徐其正不由得底下了腦袋,帶着一絲悲涼說道:“公子,誰的良心不是肉長的呢?但是這些事情真的是難以啓齒啊!”
張天涯看着徐其正也是一臉的無奈何悲傷,心知他不是在自己的面前作假。他原本懷疑是徐其正他們那些軍官爲了自己的利益,所以才置那些重傷患於不顧,看來可能也不是那樣的吧。
張天涯便和徐其正一起坐下,說道:“徐將軍,你給我說說情況。”
徐其正說道:“公子,這些事情還需要先從輕傷患說起。從戰場上面撤退的輕傷患,因爲傷勢比較輕,所以比較容易治療,痊癒的時間也很快,也很容易重新投入戰鬥。”
張天涯點點頭,徐其正說的情況他當然心裡很清楚。
“但是重傷患的情況則不同。”徐其正說道,“這就註定他們受到的待遇必然也不一樣。”
張天涯奇道:“都是傷患,有什麼不一樣的。”
徐其正解釋道:“重傷患的士兵從戰場上面撤退下來之後,大多數都是斷胳膊斷腿,即使後面將他們治好之後,也不可能再重新上戰場打仗,其實也意味着,他們已經成爲了對軍隊沒有意義的人,成爲了軍隊的累贅了。從整支軍隊的利益考慮的話,更多的治療和照顧當然會被分配給輕傷患那邊……”
這樣的說法和心思,未免也太過利益化了吧?簡直可以說是完全的冷血做法,頓時是讓張天涯目瞪口呆,心情久久無法平靜,難以接受如此殘忍的做法。
好半晌之後,張天涯才說道:“若是長此以往下去,將來誰還會捨生忘死地替軍隊賣命?因爲一旦身受重傷,其實也就意味着被軍隊所拋棄。”
徐其正嘆了口氣,說道:“是啊,公子你說的是道理,但是這種事情大家都已經形成慣例。所以,很多人都在說,與其身受重傷從戰場下來被痛死,還不如當時就自己一刀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啪的一聲,張天涯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桌子。
張天涯的突然發作,頓時把徐其正和常玉清二人都嚇到了。徐其正更是連忙就站了起來,看着張天涯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張天涯則是怒道:“以前付雷生在的時候出現這樣的情況,我管不着!可是現在這已經是我的軍隊,我絕對不允許再出現這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