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長寧抵達國子監之時,時間已經到了辰時,來到正廳坐定,他立即吩咐吏員通知國子監所有官吏前來正廳。
國子監官制體系並不複雜,監內設祭酒一人,司業兩人、丞和主簿各一人,除此之外,便是教導學子的博士和助教。
博士和助教也是官身,分不同學院的博士助教品秩亦是不同,一言論之,教授儒家學問的國子學、四門學、太學博士助教品秩,要高於律學、書學、算學的博士助教品秩。
不消片刻,正廳就被前來的博士助教們坐得滿滿的,餘長寧見到了一直不見其人,只聞其名的羅東梨、王正奇兩人。
此際,他倆正目不斜視地端坐在長案前,羅東梨輕輕捋須,王正奇皺眉深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同時,餘長寧也看到了杜禹英,她還是那身白衣白裙,在滿是男兒的正廳中恍若一朵孤傲的雪蓮,散發着令人不可直視的豔麗。
待到人到齊了之後,餘長寧輕輕一叩長案,加重語氣朗聲道:“各位,本官乃襄國郡公、駙馬都尉餘長寧,奉陛下之名前來就任國子監祭酒,雖說是初來乍到,但本官對國子監各位早就仰慕久矣,爲何?教育乃是國之根本,一個國家的興旺強盛,衰敗頹落,都與教育有着很直接的關係,國家強則教育強,教育強則人才強,而人才強國家民族才能長盛不衰,這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道理,國子監諸君爲國培育人才,數十年如一日教書育人,鞠躬盡瘁任勞任怨,因此而已,本官早就心存仰慕之心,這次能夠前來國子監擔任祭酒,本官是抱着向諸君學習的態度前來,希望各位能夠不吝指教。”
話音落點,正堂中良久寂靜,杜禹英雖然神色不變,然而卻在心裡暗暗地讚歎了一聲。
羅東梨輕咳了一下,待到衆人視線朝着自己望來之後,才抱拳淡淡道:“餘大人此言嚴重了,大人乃是天子帝婿,公主駙馬,而且還是突厥汗王的夫婿,能夠前來國子監擔任祭酒,實在是我等之幸。”
羅東梨這番話說得很是巧妙,全都是在提及餘長寧顯赫的身份,對於他的能力才幹,卻是一字未提,意指餘長寧乃是憑藉皇親國戚的身份才能擔任國子監祭酒,除此之外也不過是一紈絝子弟而已。
餘長寧雙目微眯,似乎想要看清羅東梨,半響才故作驚奇地問道:“不知這位老伯乃何人?”
羅東梨正在氣定神閒地捋須當兒,卻不料卻聽見餘長寧問出這樣的問題,他本是心高氣傲之人,頓覺受到餘長寧的輕視,立即面帶溫怒地說道:“大人身爲祭酒,難道還不識國子監的司業?”
面對責問,餘長寧突然露出了一個恍然醒悟之色,驚喜地笑道:“哦哦,原來閣下便是王正奇王大人,哈哈,本官前來就任之初,陛下就多次提及王司業的名字,說司業乃國之瑰寶,學問泰山,還讓本官以後多多仰仗王司業,今日得見尊嚴,真是三生有幸,見教見教。”言罷抱拳拱手,態度非常之誠懇。
聞言,羅東梨雙目怒視餘長寧,氣的鬚髮顫抖,老臉也是漲得通紅,王正奇卻是坐如針氈,臉上神色大是尷尬。
正廳中的所有人全都面露古怪之色,竟不知該如何提醒祭酒大人認錯人了,在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中,還是杜禹英朗聲提醒道:“餘大人,你眼前的這位乃是羅東梨羅司業,坐在你左手案下的纔是王司業。”
“你是羅東梨?”霎那間,餘長寧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故意皺了皺眉頭,淡淡道:“哦,原來是羅司業,對不起,本官認錯人了。”
說完之後也不顧羅東梨漲紅的老臉,餘長寧轉頭望向王正奇時,臉上又重新煥發出了笑容:“沒想到閣下才是王大人,慚愧慚愧,本官今日鬧了一個大笑話,實在有失禮儀,王大人不會責怪本官吧?”
王正奇拱手道:“不知者無罪,大人何須自責。”
餘長寧頷首一笑,突然站起身來繞過長案,走到王正奇面前拱手一禮道,“王司業乃國子監棟樑,以後還請多多提點指教。”
王正奇慌忙站起回禮:“大人言重了,王正奇乃是淺薄之身,何敢指教大人?況且羅司業比下官強上不少,大人你又何必舍強求次呢?”
餘長寧不置可否地一笑:“王司業果然謙虛,哈哈,不錯不錯。”言罷,便在大笑中重新落座,竟看也沒看羅東梨一眼。
杜禹英偷偷一笑,暗道:“這個小賊在衆人面前故意輕視羅東梨,敬重王正奇,一定是爲了加重兩人相互間的猜忌之心,果然是妙招,看來要不了多久,他便能夠在國子監內站穩腳跟。”
隨後,餘長寧又認識了一干博士助教,雖然很多人他都不能記住名字,但態度依舊是熱情無比。
兩相比較,餘長寧如此姿態不禁讓羅東梨大感冷遇和憋屈,老臉上亦是輕一陣紅一陣,心裡滿是憤激之心。
儀式結束回到房內,羅東梨依舊是怒氣未泯,便在此時,門口吏員稟告王司業前來拜見。
羅東梨揮揮手示意吏員將王正奇請進來,剛一見他,立即怒聲道:“這個餘長寧實在太可惡了,竟在國子監所有博士助教面前如此輕視老朽,當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見羅東梨氣得面色漲紅喘息連連,與他面和心不合的王正奇心裡不由暗覺爽快,然而現在兩人畢竟是同盟對付餘長寧,於情於理他也只得安慰道:“羅司業何須與餘長寧那種紈絝子弟一般見識?還是先消消氣,我們再作打算。”
羅東梨陡然冷哼一聲道:“他又不是說的你,而且還對你禮遇有加,你自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王正奇好心好意地安慰他一句,沒想到他竟這般語帶揶揄,立即不悅道:“羅大人,你我現在也算榮辱與共,餘長寧那般輕視你,我也是感同身受,你又何須說出這些話來?”羅東梨搖了搖手道:“算了算了,老朽不想再提此事,我們還是盤算一下如何給餘長寧一個難堪,以報今日的羞辱。”王正奇輕輕頷,屋內響起了輕輕的交談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