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房玉珠雖然無比睏乏,然而睡得並不安穩,噩夢中全是夢見餘長寧刀斧加身人頭落地。
清晨醒來到得正廳,戚先生早就坐在案前等候,金絲楠木的六尺長案上放着一幅字畫,一張信箋。
見戚先生神色很是疲憊,杜禹英上前問道:“先生莫非昨夜通宵未眠?”
戚先生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此人筆跡特立獨行,在下幾乎是揣摩參照了一晚才臨摹得九成像,總算沒有辜負姑娘所託。”
房玉珠驚喜不已地走上前來展開上面的字畫,又看了那封信箋,敬佩點頭道:“果然和餘郎的字一模一樣,先生實在了得。”
杜禹英微笑道:“有這字畫和書信,必定能夠洗刷他的冤屈,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早點走吧。”
房玉珠點點頭,兩女對着戚先生拱手致謝,正欲翻身上馬出門而去,突然這時府外拍門聲急,門僕已是慌里慌張地跑進來稟告道:“先生,外面來了好多官兵。”
杜禹英、房玉珠、戚先生三人同時色變,戚先生知道兩女請自己幫忙之事一定見不得光,立即疾聲道:“阿光,快,帶兩位姑娘前去後門。”
門僕點點頭,高聲一句“姑娘請隨我來。”搶步上前領路去了。
杜禹英和房玉珠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憂色和害怕,雖不知爲何官兵會突然找上門來,然而此際也容不得多想,跟隨門僕疾步去了。
府門外,長樂公主正高坐在駿馬上冷冷地望着官兵叩門,眼見半響沒有動靜,她嬌叱一聲道:“縣令,立即下令破門而入。”
老縣令忙不迭地點點頭,打手一揮高聲下令,府門立即被衙役們撞開。
長樂公主翻下馬背,在婉平的陪同下正欲步上臺階,突然一個白衣男子大步走出怒斥道:“爾等何人,竟敢擅闖民宅?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在這弘農縣,本官就是王法!”老縣令氣昂昂地說了一句,對着長樂公主拱手道,“公子,有人曾看見你要找的朋友昨天進入了這座府中。”
長樂公主輕輕頷首,望着戚先生冷冷問道:“房玉珠身在何處?”
戚先生見這年輕公子螓首蛾眉明眸皓齒,心知她也如房玉珠一般是女扮男裝,愣了愣方纔矢口否認道:“什麼房玉珠,在下並不認識。”
長樂公主娥眉蹙起,正要開口,突然看見旁邊有着兩匹空鞍駿馬,登時神色大變,急聲道:“糟糕,房玉珠想走,婉平,快去後門。”
婉平拱手應命,猶如飛燕般一個閃身掠上屋檐,朝着後門而去。
杜禹英正拉着房玉珠順着窄巷拼命地奔跑着,剛轉過一道牆角,一個嬌小的影子突然從天而降,堪堪擋在了兩人面前。
杜禹英和房玉珠站定腳步一望,這青年頭戴襆頭,身着鵝黃色的長衫,面色白淨,眼眸生光,他雙手比劃成了一個進攻的架勢,望了望她倆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倆誰是房玉珠?”
杜禹英心頭陡然一沉,突然對着房玉珠道得一聲:“禹英,我們快跑。”說罷丟下尚在愣怔的房玉珠,轉身就跑。
婉平美目一凝,一聲輕喝繞過房玉珠朝着杜禹英追去。
房玉珠知道杜禹英是有心替自己將敵人引來,心裡雖然萬般難過,但還是隻得咬咬牙朝前跑去。
杜禹英哪是婉平這般武藝高強者的對手,沒跑幾步便被婉平生擒,見到房玉珠已是平安脫險,她暗暗鬆了一口氣,望着婉平冷冷道:“敢問閣下爲何無故抓我?”
婉平冷冷道:“房姑娘你不用再跑了,我家公子特地從長安城來找你,你還是乖乖地跟我回去。”
杜禹英這時才發現對方也是與自己一般易釵而弁的女子,她有心替房玉珠拖延逃跑的時間,冷哼一聲道:“你家公子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擄人。”
婉平笑道:“房姑娘待會見了我家公子便會知曉,跟我走吧。”
長樂公主站在戚府前院默默地等待着,弘農縣縣令垂手立在旁邊,心裡默默思忖道:“只怕這位公子要找的人並不是她的朋友,否則朋友見面豈有倉惶而逃的道理?說不定此事牽涉到宮內機密要事,嗯,看來我還是少問少管爲妙,免得不小心捲入其中。”
長樂公主卻不知道弘農縣令此刻的心思,當看見婉平終於抓住一人走出了巷子,長樂立即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快步走上前去正欲問話,突然那人擡起了頭正巧與公主四目相對,霎那間,兩人同時嬌軀一震,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杜禹英失聲道:“你是……長樂公主?”
老縣令本是抱着一副看好戲的心情站在遠處默默觀望,聞言心頭陡然一跳,冷汗瞬間流遍全身,閉上眼睛暗暗嘀咕道:“非禮勿視,非禮勿看。”
長樂公主這纔回過神來,好氣又好笑道:“婉平,我讓你前去抓房玉珠,你怎麼將杜禹英抓了回來?”
婉平這才知道抓錯了人,紅着臉道:“糟糕,剛纔我一定是被她騙了,原來那名女子纔是房玉珠。”
長樂公主喟嘆一聲,急忙轉身下令道:“縣令,急忙傳令封鎖四門,不許任何人等進出城門。”
老縣令早就不想淌這不明不白的渾水,連聲應命後帶着衙役快步去了。
見長樂公主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杜禹英也不行禮,冷笑道:“公主殿下突然出現在弘農縣,剛一照面便令人將我抓起來,不知是何原因?”
長樂公主鳳目閃爍着攝人的寒光,冷冷道:“少廢話,房玉珠現在何處?你快告訴本宮!”
杜禹英輕嘆一聲道:“本來玉珠剛纔的確是與我在一起,但公主令人這麼一追,我便與她失散,也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長樂公主尚在沉吟,杜禹英又是冷哼一聲道:“禹英好歹也算朝廷命官,公主這麼不分青紅皁白將我抓起來,難道就不覺得失禮麼?”長樂公主心亂如麻,也沒心情與她計較言語冒犯,不耐煩地揮揮手道:“婉平,將杜姑娘放了。”婉平應了一聲,鬆開纖手退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