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牆高院深幾許,佳人獨立倚南枝!
“我回來了……”
宮牆邊一個素妝打扮的女子轉過身來,淺笑回眸,清秀如蓮,只是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讓她看不起來不再那麼年輕,但傾世的容顏依然讓人心動。
蘇景昱大步上前,拜倒在地,“母后,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蘇景昱的母親。”
此女正是蓮貴妃,她如今在後宮是無人敢惹,連太子都對她禮遇有加,只是此刻卻做尋常打扮,淺笑中帶着激動,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她扶他起身,她只是蘇景昱的姨母,卻在他母后去逝之後亦然入宮,只爲保他一條命,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睜,皇后對其百般刁難,冷宮多年卻與她無損,最後終於熬出頭,一躍成爲六宮之首,添居貴妃,若太子登基,她便以三十餘歲的年紀成爲南陵最年輕的太后。
“母后,父皇,他是如何……”
那時聽了寧白笙的話,他不得不離開上京,否則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也顧不上問及皇上的事情。
皇宮的情況當時很亂,皇上養病,所有人都見不到他,就連那些早已歸隱的老大人都無緣得召見,可見其嚴密的防守。
蘇西洛和蘇景奇又重兵在手,沒有在京,若出事他肯定首當其衝,會成爲替罪羔羊,如此他不得已纔出京去了兵營。
“恐怕只有他一人知道了。”此刻的蓮貴妃,話語裡帶着一絲冷酷,道:“景昱,西洛把洛家軍交給你了嗎?”
她看似不問世事,卻比太子的情報還準,她的話讓蘇景昱微微一愣,回道:“他,恐怕命不久矣。”
對於此事,他們都無能爲力,蓮貴妃眼裡精光閃過,笑着說道:“他活得太痛苦了。”
“母后……”蘇景昱沒想到蓮貴妃會如此說,有些訝意,蓮貴妃嘆了口氣,說道:“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她請蘇景昱坐下來,將上京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九公主蘇映蝶失蹤,太子下了追殺令,皇后得了失心瘋被關在冷宮,包括蘇西洛的兄長蘇鈺之死,她也告訴了蘇景昱。
一連幾件大事,讓蘇景昱有些呆呆發愣,在東陵邊界,蘇西洛並沒有告訴他這些事。
“皇兄他……”太子在他的心目中,雖然沒有多好,但也不至於壞到這種地步,弒父殺妹,這種事情,蘇景昱怎麼也想不到他能做得出來。
“他之所以要殺九公主,好像就是因爲她聽到了不該聽的話。”
蓮貴妃在旁解釋,見他臉色難看,給他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留下這句話,蓮貴妃就起身離開,蘇景昱獨自坐在原地怔怔出神。
又是一年秋風瑟,一個宮女裝扮的女子獨立在觀景臺上,負手而立,不似尋常宮女。
“三姐,他回來了。”身後一個聲音傳來,帶着欣喜和激動。
女子緩緩轉過身,並不出衆的五官組合在一起,讓人覺得很溫和,只有一雙眼睛帶着與常人有異的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時而迷茫時而凌厲,“他,還好嗎?”
“不好。”來人搖頭,“主子說了很多事情,他似乎接受不了。”
“呵呵……”陳三重新面向亭外,自語道:“她這是在逼他,她要動手了……”
陳四不解其意,晃了晃腦袋,道:“那個女人我還要不要看着。”
她們奉太子的命令一直盯着太子妃,誰想,那女人發狠最後還是把肚子裡的孩子弄掉了,惹得太子怪罪下來,差點殺了她們。
陳四對她充滿了恨意,可三姐卻說,那孩子不該來到世上,太子妃沒有錯。
“不要去管她,這個時候,恐怕有很多人都會不安分,我們等着看好戲。”
“是,三姐。”陳四一直很聽陳三的話,對她的話奉若聖旨。
“那他呢,你要去見嗎?”陳四小心翼翼的問道,臉上閃着好奇的神色。
陳三微微搖頭,“他想見我自會來,不想見,我去了只是徒增不悅,何必呢!”
藥王谷,下了一天一夜和暴雨過後,天空碧藍如洗,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山上村莊裡的人們早早的走了出來,開始一天的勞作。
孩童們則快樂的玩耍着,那些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則自力更生,尋找吃食,滿山亂跑。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斷山上,這裡對他們來說是禁地,因爲上面風很大,他們的身子單薄,一不小心就會被風吹到那邊的雲海裡,再也不會上來。
他們不懂雲海底下是陽江,只知道那裡吃人,誰也不敢踏足。
可昨天風大雨大,把很多果樹都吹斷了,他們進不了那些密林找吃的,這纔想上來看一看。
誰想,剛爬上來就看到青石臺上坐着一個人,背對着他們,身子僵硬,彷彿亙古在此,讓他們感到害怕。
“你是誰呀?”
其中一個大點的孩子爲了安慰弟弟妹妹,便壯着膽子向前喊道。
前面的身影一動不動,沒有迴應他們。
這些孩子們更加害怕了,瑟瑟發抖,扯着大孩子說道:“哥哥,我們走吧,他好像不是人。”
“對啊對啊,昨晚雨那麼大,咱們養的小牛都死了,他肯定不是人。”
“嗯,說不定是山神伯伯,他是不是來要我們命的?”
這話一出,幾個小不點便咧開嘴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勸都勸不住。
“咦?他在動。”
突然有個孩子眼尖,發現前面的身影動了動。
他背朝他們,墨發披散開來,由於被雨澆溼,緊緊的貼在後背,看起來有些滲人,再加上一動不動的身形,又身在孩子們眼中的禁地裡,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們害怕。
此時,聽到有人喊,大夥都向前望去,果然看到那道身影微微動了動,似乎想站起來,他們連忙後退,卻見那人向旁邊倒去。
大點的孩子終究膽子大些,讓小夥伴們留在原地,便慢慢的向前摸去,來到近前,發現是一個人,便大聲喊道:“快來,是一個女的。”
孩子們見他這樣說,便一涌跑來,圍成一圈好奇的觀望,其中一個孩童忽然大叫,指着她,道:“哦,我認識她,就是和一個漂亮哥哥走在一起的姐姐。”
這下,有更多的孩子認出她,於是大點的孩子作主,將她擡了回去。
一個簡陋的屋棚,陽光透過屋頂的縫隙照進來,有些刺眼。
寧白笙一睜開眼就一陣詫異,她坐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這個小屋棚,只是用幾根粗點的棍子搭起,而後在上面放些乾草,做成了一個簡單的棚子。
“咦?姐姐醒了。”
守在她旁邊的小姑娘正在玩泥巴,見她坐起來,驚喜的向外喊,臉上掛着欣喜的笑容。
忽拉一下,小小的屋棚裡立刻跑進來數十個小不點,年紀大小不一,皆好奇的看着她,有的臉上掛着笑意,有的神色糾結,有的則好奇的打量着她,想走近一點,又有些害怕。
寧白笙瞭然,這些正是她在山下看到的那些怪異的孩子。
或生有六指,或多長了一隻耳朵。
這時,那個提議帶她回來的大孩子走了進來,手裡還端着一個小瓦片,裡面有熱氣冒出來,他小心翼翼的走來,其他孩子立刻給他讓開路,讓他小心。
“姐姐,喝這個。”
他舉到寧白笙的面前,臉上帶着一絲希冀,十一二歲的年紀說話卻不是很利索,眼睛亮晶晶的,眨巴眨巴,天真無邪。
寧白笙接了過來,立刻傳來一陣驚呼聲,“哦,姐姐喝我們的東西了。”
他們很開心,蹦來跳去,小臉上都掛着笑意,顯然這種事情做了不少,卻沒人接受,寧白笙只覺得一陣傷感。
“你多大了?”
大孩子撓了撓頭皮,上面有白色皮屑掉落,他似有些不好意思,怯怯的後退了兩步,說道:“十歲。”
他竟然才十歲,“哥哥力氣很大,他一個人就能背動姐姐。”
旁邊有小孩誇他,大孩子有些不好意思。
寧白笙心中瞭然,她淋了一夜的雨,卻不想離開,本以爲沒事,想起來的時候卻暈倒了。
原來是這些孩子救了她,再看手上的小瓦片,淺淺的瓦片裡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她便問道:“這是什麼?”
“能喝,身體好。”
寧白笙發現,這個比較大的孩子說話有些奇怪,不正常。
其他孩子也起鬨說是好東西,小牛喝了都能好,讓她快喝。
“哞……”寧白笙向外望去,終於知道他們口中的小牛是誰了,她有些無語,不過還是沒有拂了這些孩子的意思,仰頭一吟而盡。
顯然她的信任讓這些孩子很開心,其中一個小不點上前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帶着怕怕的神色。
寧白笙垂眸望去,對他笑了笑,問道:“小不點,你有話要對姐姐說嗎?”
小不點重重的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其他的孩子,問了一句讓寧白笙差點落淚的話,他小聲的問道:“你是姐姐還是孃親?”
“哥哥說,孃親很快就會來接我,不讓我告訴其他人,你是不是我孃親啊?”
他小小的臉上帶着希冀,又有些害怕,仰着頭看她,小手不斷的在她衣角上擰來擰去,就是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