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霆禹並沒有出生在一個幸福和諧的家庭裡。
打他記事起,就見慣了父母無休止境的爭吵和冷戰。
每次吵完之後,陸海天會摔門而去,要麼是去酒店要麼是住公司,很久都不願回來,而顧清淑也扔下他不聞不問,只顧着和閨蜜逛街掃貨打牌什麼的,以此發泄心底的抑鬱。
平日裡即使有保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可他還是覺得,家裡好冷清,讓人好孤單。
小小年紀的他,臉上就有了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冷冽。
直到他五歲的時候,陸家搬到了溫家隔壁,他見到了天真可愛,長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小溫暖,冰冷的心被她燦爛明媚的笑容和那一聲聲甜甜的“霆禹哥哥”給融化。
身爲獨生子女的溫暖很喜歡跟他一起玩,而比起只會哭只會鬧的妹妹,他也更喜歡和溫暖一起玩。
從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可以在一起的時間,他們幾乎形影不離。
漸漸的,他和溫暖都步入了萌動的青春期,愛情開始發芽。
那個時候學校裡有很多人喜歡溫暖,他也喜歡,雖然嘴上不說,可一旦看到男生膽敢打溫暖的主意,他就帶上自己的哥們去收拾對方,威脅他們不許再糾纏溫暖。
他曾經不只一次幻想過和溫暖組建一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幸福家庭,房子不用大,裡面有他,有她,還有他們的寶寶,這就夠了。
他也真的以爲自己和溫暖會永遠在一起。
然而,世事難料。
幾乎是在彈指一揮間,陽光愛笑、活力四射的溫暖,變了。
她變得尖銳叛逆,漂亮的臉蛋被冰冷和嘲諷的神情所佔領。
可以說,她身上所有吸引他的地方,除了漂亮,其他的都消失不見了。
他知道,她的變化緣於溫晴的出現。
所以他主動接近溫晴觀察溫晴,幫溫暖審覈這個即將和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女孩是否安全可靠。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他發現溫晴性格溫和善良、知情達理,還算是一個可以來往的人,就找到溫暖,勸她既然沒有辦法改變溫晴是她妹妹的事實,還不如學着接受。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想讓她不要因爲家庭變故放逐自己,不然,受傷最深的一定會是她。
可她卻用一種像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他,就好像他替溫晴說了好話是多麼的不應該。
當時兩人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吵了很多。但是到底吵了什麼,他如今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兩人都在氣頭上,越吵越厲害,對彼此都說了很多過分的話。
最後她吼他:“既然你覺得溫晴這麼好,那你以後就跟她玩去吧,別再來找我。”
他覺得她說出這種話,根本就是把他的好意狠狠的摔在地上,也賭氣的吼她:“好啊,我以後就跟溫晴玩了,有本事你也別來找我。”
憤怒的兩人不歡而散。這是他們認識將近十年來,吵得最厲害,也是最難以收拾的一次。
溫暖從不會主動跟他低頭,而這一次,他越想越生氣,也鐵了心的不回頭找她,而且爲了氣她,故意跟溫晴一起玩,當着她的面和溫晴打打鬧鬧,就是想逼她受不住了來找他。
可是,他忽略了一點,溫暖倔起來的時候,十頭牛也拉不回。
她不但不回頭,甚至更加叛逆,整天和小混混一起玩不說,學習還一落千丈。
而最令他憤怒,最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就在他即將忍不住想低頭跟她求和之際,她不聲不響的出國了!
這麼大的事,她連一點消息都沒有透漏給他!他真的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他被這樣絕情的她傷的很深,無法想象將近十年的呵護與疼愛,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可他偏偏放不下她。在她出國的那幾年,他有很多次因爲控制不住思念,拿起電話要打給她,又總是在即將按下撥號鍵的時候,想起她的絕情,半途而廢。
有一次,他終於狠下心來撥通了她的電話,可當她冰冷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驚慌失措的竟然又把電話給掛斷了。
而溫暖也沒有撥回來……
時光流逝,他以爲自己對她的感情會漸漸淡掉,可到頭來卻發現,有些感情經過日積月累的沉澱,已經深入了骨髓。
所以當溫暖突然回國,當陸海天讓他娶她的那一刻,他不是不開心。
但,爲什麼,她偏偏要和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二人中一個—江慎,發生了關係?
她難道不知道江慎是他小叔嗎?讓他和自己的小叔用一個女人,他光想想就覺得噁心。
真的,在看到她和江慎一起從酒店走出的那一刻,他是真的開始恨她,所以從他們結婚那一天起,他就打定主意,她不讓他好過,他也不會讓她好過。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在彼此傷害中越走越遠。
結果,現在卻有人跑來告訴他,那一晚的事,完全是一個誤會。
這讓他怎麼接受!
陸霆禹的心一陣陣抽痛,痛得他的眼淚都要流下來。
他失神的望着溫暖,臉上除了震驚和不敢置信的神色外,還有懊悔、悲痛和絕望……
腦海裡也已經是一片空白,不能想也不敢想。
唯有耳朵接收到溫晴問溫暖的聲音:“就算喝多了,你也可以喊爸爸派司機接你回家,有必要住在酒店嗎?”
“溫晴!”溫暖的音調拔高了幾分,聲音冷得似乎能凍死人:“那晚我爲什麼不回家,你敢說你不清楚!”
“我怎麼會知道……”溫晴面對溫暖聲色俱厲的質問,面不改色,眼底卻極快的閃過一抹詭異的幽光。
“是嗎?”溫暖冷冷一笑,“你不知道,倒是親眼看到我走進江慎的房間,這可真是巧!”
她把“親眼”二字咬得很重,帶着濃濃的嘲諷的意味。
她明明是被溫世遠親自送到江慎房間門口,推她走進房間的!而溫世遠爲什麼送她過去,溫晴不可能不知道。
這件事涉及到了溫世遠,他再怎麼不對,終究是她爸爸,她沒有辦法說出溫世遠那些齷蹉又丟人的手段。
溫晴也一下想起那天的事,知道自己無意中露出了破綻。不過,她也清楚溫暖會顧及溫世遠的面子,不會真把那天的事說出來,就一口咬定了道:“天下事,本來就是無巧不成書。”
“那我就好奇了,我去酒店是和江慎談論合作案的事,你沒事去酒店幹嘛?”
“都一年的事了,我哪裡記得清楚。”
兩人話音一落,江慎嘲諷的嗤笑了一聲:“你是光顧着找別人麻煩好興風作浪,這才忘了吧。”
彷彿被人說中心事,溫晴立即喝道:“你少污衊人!”
江慎卻側頭看向陸霆禹:“我蠻好奇的,你又是怎麼得知溫暖在酒店,一大早就出現在酒店門口的?不會也是正巧路過,然後看到我們一起出來的吧?”
陸霆禹的眉頭聚然一皺,那天早晨,他是收到了溫晴的電話,她說她猶豫了一個晚上還是決定告訴他,不想讓他被矇在鼓裡。
他僵硬的轉過高大的身軀,黝黑的眸子裡透出冷冽至極的幽光,死死的盯着溫晴。
溫晴從未被他用這種眼神瞪過,身體不由的一抖,連帶着聲音也跟着有點抖:“霆禹哥哥……”
陸霆禹表情陰森,聲音緩慢而冷硬:“你是故意的?”
溫晴連連搖頭:“你千萬不要被江慎挑撥了……”
至此,已經無需他們多說,衆人一瞬間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呵呵,溫晴,你叫溫暖一聲姐姐還真是白叫啊。”江慎得到肯定的答案,立即添油加醋:“一看到姐姐走進陌生男人房間,首先想到的不是姐姐爲什麼要這麼做,自己要不要阻止姐姐什麼的,反倒跑去跟未來姐夫告狀。雖然你們不是一個媽生的,你也沒必要這麼狠吧?”
溫晴被他說的面紅耳赤,惱火的一跺腳,委屈的控訴:“小叔,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麼挑撥我和霆禹的關係?”
“我有挑撥嗎?”江慎聳聳肩,“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如果你做事真沒一點不妥之處,別人挑撥也不用怕吧。”
溫晴一向自信能把一切掌控在手裡,可今天發生的每一件事,卻好像都在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高樓大廈,以始料不及的速度一寸寸崩塌下去。
她伸手拉陸霆禹的胳膊:“霆禹哥哥,你不要聽江慎胡說。”
陸霆禹盯着她慌亂的神色,再看一眼泰然自若的溫暖,心裡已經擰成了一個結,痛得他快要無法呼吸。
他不想看到她們,一個都不想!
陸霆禹臉色鐵青,緊抿着脣瓣,甩開溫晴朝餐廳大門走去,甚至沒有心思跟在座的各位道別。
“霆禹哥哥……”溫晴叫着追上他,手剛一碰到他,就被他狠絕的一把推開。
溫晴腳步踉蹌的往後退去,最後單手扶住一旁的牆壁,這纔沒有跌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