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哥哥,你還好嗎?”
銀色月光的映照下,穆離看見姬昊天陰沉的臉色,有些不安的捏着衣角,她知道,提起姬家往事,姬昊天定然心如刀絞,可是事關姬素素,她又不能不說。
“我沒事,被仇恨折磨了十年,早已經習慣了。”
姬昊天雙拳緊握,強壓下了心中的怒火和暗傷牽引之下,變得有些紊亂的內息:
“還有呢?”
“當年我爸爸見到昊辰哥哥之後,就把他帶下了山,準備請名醫救治,但昊辰哥哥還是沒挺過這一關,死在了下山的途中,後來我父親多方打探,這才知道,原來在姬家覆滅的那天,府上的幾名僕人拼了命搶出了重傷的昊辰哥哥,將他交給了奶孃李錦秀,讓她護送昊辰哥哥逃跑,爲了掩護她能順利帶着昊辰哥哥離開,很多人都因此送了性命。
等李錦秀帶着昊辰哥哥從府中後門跑出去之後,田元正卻大吼了一聲,說不管是誰,只要能手刃姬家嫡親的,全都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當時李錦秀財迷心竅,將原本用來防身的一把短刀刺進了昊辰哥哥的後心。”
“咯嘣!”
姬昊天雙拳緊握,關節泛起沉悶響聲,雙目變得赤紅無比。
李錦秀雖是奶孃,但從小陪同姬家三兄妹長大,所以雙方的主僕關係很淡,生性純良的三兄妹更是視她爲生母一般,沒想到這李錦秀居然恩將仇報,成爲了殘害哥哥的兇手。
“呼呼!”
姬昊天連連喘息,調整好憤怒的情緒以後,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穆離:
“你可知道,這李錦秀現在何處?”
“她仍在雲州。”
姬素素停頓了一下:
“當年李錦秀因爲刺殺姬昊辰哥哥有功,在田元正面前的地位甚至比韓元德還要高,只是她刺殺昊辰哥哥的事情知者甚少,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因爲什麼起家的。
如今李錦秀已經是錦繡集團的主事人,做的都是一些國際性的大宗生意,十年來,李錦秀的地位節節高升,如今在雲州已經被人稱作小七閥。
意思是說錦繡集團除了底蘊和歷史不足,在其他方面的實力已經跟六閥相當了,雖然有些誇大,但她的實力確實不俗。”
“錦繡集團麼?”
姬昊天兀自唸叨一句,將這個名字深深地烙印在了心底。
……
祭奠完畢,離開墓園。
穆離看着姬昊天眉宇間的一抹痛苦,輕聲開口想要轉移他的注意力:
“昊天哥哥,之前爲了我的事,你在宴會上都沒有吃東西,要不然,我請你吃個飯吧。”
“還是我請你吧,必安,備車!”
“是!”
趙必安微微點頭,快步走向停車場,溫可人則步伐緩慢的跟在姬昊天身邊,始終保持着半米距離。
片刻,趙必安已經駕駛着悍馬停在了三人身前,下車打開了車門。
穆離微微彎腰坐進了車內:
“昊天哥哥,我知道市內有一家法式餐廳菜做的不錯,要麼我們……”
“必安,去江邊藏龍巷。”
姬昊天打斷了穆離的話,對她微微一笑:
“我帶你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好!”
姬昊天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場,讓穆離在不知不覺間便遵從了他的安排。
雲州中心有一條江,喚做尋龍渠,剛好將雲州一分爲二,分爲江南江北。
姬昊天所說的藏龍巷,是城市最邊緣的一片棚戶區,雖然名字聽起來大氣,但實際上的意義,指的是即便連尋龍渠都繞開了這個藏污納垢的地方,要遠遠躲藏。
姬昊天一行人到達藏龍巷的時候,雖然時間已經十點多了,但棚戶區附近仍舊人來人往,畢竟這個地方的人三教九流,靠着黑夜討生活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我們,要在這裡吃飯嗎?”
穆離是財閥家族出身,雖然穆氏集團已經落魄如斯,但她的生活與平民百姓相比,仍然算是大富之家,在穆離的一生當中,除了出差時在這邊路過幾次,其餘的時間,這種貧民窟都跟她是徹底絕緣的,如果不是親自站在巷口細細觀瞧,穆離甚至都不敢相信,繁華如雲州,居然還有這麼破敗的街區,甚至比平安鎮都不如。
“對,就在這裡。”
姬昊天微微點頭,似乎對面前的陋宅深巷很親切一般,邁步向附近的一條晦暗小巷走去。
跟紙醉金迷的雲州市區比起來,姬昊天前往的這條小巷彷彿跟外面的繁華都市是兩個世界,家家戶戶的院牆外都堆着蜂窩煤和劈好的木柴,地面也因爲雪化之後變得有些泥濘,雜亂的電線在頭頂縱橫交錯的懸掛着,兩邊的路燈也因爲年久失修,忽閃幾下之後,逐漸黯淡了下去。
“昊天哥哥,這種陋巷,能有什麼可以吃飯的地方?要麼,還是我請你吧。”
穆離看見衆人前往的地點,越發確信姬昊天不過就是一個外強中乾的紙老虎罷了,而他帶自己來這種地方吃飯,也無非是因爲囊中羞澀而已,如此看來,估計外面那臺悍馬,應該也是租的。
姬昊天淡淡一笑,沒有解釋,轉過一個拐角,遠處一個小鋪門前還亮着黯淡的燈光。
“呼!”
看見遠處亮燈的鋪子,姬昊天心中產生了一抹鬆懈的情緒。
十年如一夢。
深夜夢迴,索性故地還在。
聽見姬昊天鬆了口氣的聲音,溫可人和趙必安全都瞟了姬昊天一眼,他們都是跟隨姬昊天多年的侍從。
他們眼中的主人,向來都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伐果斷之人,爲人孤僻、冷漠,很少能被什麼事情左右自己的情緒,更從沒對誰有過憐憫之心,尤其像是此刻流露出的一抹柔情,更是無比罕見的。
很快,衆人已經走進了那間小鋪。
這間小鋪就是一個臨街民宅改成的小餐館,屋裡面滿打滿算,也只能擺放五張小桌子,裡面賣的東西也很單一,只有燒餅和羊湯,或許因爲這裡價格低廉的緣故,生意還算不錯,已經坐滿了人。
看着一成不變的擺設,姬昊天心中泛暖,始終在思量着,故人相見,第一句話該說些什麼。
進門後,姬昊天、穆離、趙必安和溫可人四人便坐在了臨近門口的一張小桌子邊上。
姬昊天落座後,穆離很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身邊,溫可人見狀,身形一滯。
她已經侍奉少座五年,也暗戀了少座五年,但在等級森嚴的九州閣內,始終恪盡職守,她本想着這次隨同少座返鄉,能打破壁壘,哪曾想少座纔剛到家中,身邊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個穆離。
一念至此,溫可人狀若隨意的打量了一眼姬昊天刀鑿斧刻般的側臉,心底一聲幽嘆,多年來,溫可人在九州閣內也算萬人之上,可不知爲何,面對少主的時候,自己總像是一個內向靦腆的小丫頭,連情愫都不敢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