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裡,學生們開始將操場上的舞臺拆卸開來,時不時有歡聲笑語響起。只有一天的文化節太過短暫,但也因此讓親歷的每個人都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昨天在聽過夏秋所講述的那些話後,劉玲美的反應卻是出人意料的平靜。可她越是這樣越讓夏秋擔心,因爲她對她再瞭解不過,膽子小又喜歡胡思亂想的她,這一次爲什麼會表現得那麼不一樣呢。
對於夏秋所說的話,劉玲美還無法完全理解,更別提去接受它,所以她選擇暫時將那一部分記憶隔離起來,不去碰觸它。她需要時間去想明白整件事,但有一點她卻是清楚的,就是她的好友被捲入了極大的麻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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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街,舊宅。由大門進入走廊直行,左手邊的書房裡突然出現一聲響動,黑色木質書櫃應聲朝一旁滑動開,一個戴着大眼鏡,身材瘦小的男孩兒出現在書櫃後面。那男孩兒正是閔恩童,他一面在平板電腦上撥來撥去,一面從書櫃後面的密室走出來,身後超級終端MM正在有條不紊的運轉。
從董穆雅那裡聽說,她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朋友已經先後破了奇列之陣中的兩座城市後,對她的那羣朋友他便更加地刮目相看。而另一方面,對於剩下的三座城的調查,他卻要從長計議。
最先有所斬獲的是水城東堯,這座城向來是他最爲感興趣的一座。
龍,傳說中的上古神獸,是難得的兼具力量與美感的動物,同時又擁有極高的智慧。而琥珀龍王竟會爲了愛情而放棄神籍,更爲這種完美到冰冷的神獸增添了一份溫情與浪漫,水城東堯正是由這樣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龍王一手帶入鼎盛期。
閔恩童平板電腦裡,現在翻到的圖片就是他從董穆雅那裡要來的琥珀龍王的畫像。與他手頭上曾經搜索到的那些畫像相比,這幅畫像上的他看起來倒像是某位外國影星,微卷的頭髮和深邃的五官都和人類對龍王的固有印象產生衝突。
東堯城內引起他注意的,恐怕要數在琥珀龍王接管這座城之前的那段歷史。那時候,東堯還是名副其實的水城,除了一片巨大的湖波什麼都沒有,而曾經管理那裡的人魚一族則居住在湖底。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閔恩童找到了人魚族居住於湖底時期的記載。那時候,他們在湖底培育起賊珊瑚蟲,賊珊瑚蟲和人類世界裡的珊瑚蟲類似,但這種蟲子在成長的過程中會沿着你爲它搭建的架子而生,最後將架子完全吞噬。
人魚族利用賊珊瑚蟲的這種特性,在湖底建起自己色彩斑斕的洞穴,這種洞穴叫做珊瑚屋。直到琥珀龍王接管以後,他們才漸漸捨棄湖底的珊瑚屋而搬至地面上居住。而那些遺留在湖底的珊瑚屋由於年代久遠,早已殘破不堪,和被衆人所遺忘。
有記載在人魚建成的珊瑚屋之中,有一條連接隧道的迷徑,通往供奉着人魚族寶物魚棲巖的湖底神廟。相傳此塊魚棲巖是由人魚族的始祖死後幻化而來,琥珀龍王接管東堯之前,人魚族的族巫每年都要在神廟中舉行祭拜儀式,以祈求始祖之靈保佑人魚一族天平興盛。
而每隔百年則要舉行一場盛世空前的祭奠,除東堯外其他各地的人魚族也都會聚集到這裡,供上祭品,並且還要向始祖獻上一位妙齡的人魚少女作爲他下一百年的伴侶。被選定的少女將會被人魚族族巫帶入湖底神廟,並反鎖於供奉魚棲巖的房間內。少女的結局自是不言而喻,哪裡會有什麼神明將她們帶走,她們最終也只有因飢餓和寒冷而孤獨死去。
這得名魚棲的正是一塊玄武岩,與閔恩童之前分析出的存在於水城東堯的列陣物質相同。唯一的問題就是湖底神廟的入口是由人魚族族巫代代相傳的,而時至今日,人魚族中早已沒有了族巫,要如何才能尋找到通往神廟的迷徑成了最大難題。
聽說了調查所遇到的瓶頸,千騎忙給父親寫了封信,求助於父親在東堯水城展開調查。
人魚族的壽命與人類相當,所以即使是族中年齡最長的幾位老者在上一次大型祭奠時也還未出生,別說是對那條傳說中的迷徑,即使是對儀式的大概流程都只有些模糊的概念。
琥珀龍王只好寄希望於派手下潛入湖底尋找線索,要從那些廢墟中找到關於湖底神廟的記載,或是找到可能連接迷徑的入口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
玉蟬記得自己小時候,經常會和小夥伴兒們在湖底玩捉迷藏的遊戲,他們依靠殘留在湖底的那些珊瑚屋的廢墟作爲掩護,彼此追逐嬉戲,一玩就是大半天。
有一次,在玩捉迷藏的時候,她像往常那樣隨意找到一處破屋,剛在破屋內一面大鏡子後面藏好,就看見腳下正在冒出不同尋找的氣泡。
其實在湖底有氣泡冒出並不稀奇,很可能是地下土質鬆動引起的。她下意識地用手在那冒氣泡的地方敲了幾下,剛認爲只是自己多疑了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了進去。她感到自己當時滑入了一條向下的隧道,連滾帶爬的一直向下跌,好不容易纔落了地。
那是個極冰極寒的湖底巖洞,輕輕一呼面前就是一片霧濛濛的哈氣,腳下的地面上結着層厚厚的冰,洞頂也掛着冰柱。洞內巖壁的構造很是奇特,好像爲一種特殊的岩石,深藍中透着一個個光點,讓整個空間猶如羣星璀璨的夜空,而洞頂那條銀河狀的帶子似是在指引着來者沿它前行。
玉蟬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條銀河所指引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就被凍得渾身冰涼,嘴脣發紫。她記得自己最後隱隱走入一個房間裡,恍恍惚惚看見嵌在一塊巨大水晶中的黑色岩石,就凍得失去知覺,倒了下去。
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岸上了,身邊圍着自己的那些玩伴兒,他們剛剛大都以爲她已經死了,一個個哭成淚人兒,這會兒看她沒事,又都大叫大笑起來。
“第一次見到會溺水的人魚!”
“不是溺水,她只是在水裡暈過去了。”
“那就是暈水!”
“哈哈哈……”
她只記得當時和她一起玩的那些孩子打趣一樣說出這些話。當時她還太小,沒人肯相信她所描述的她在湖底經歷的一切,漸漸地她自己也對當時的事選擇遺忘,不再提起。
而如今,聽說妖王狐和千騎正在尋找有關湖底神廟的線索,她就又聯想到當時自己見到的那個巖洞。可直接跑到琥珀龍王面前卻又是口說無憑,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她,爲了證實自己的記憶沒錯,她必須重新找到那間湖底破屋,只要她能找到那裡,就再沒有人會說那只是她童年時產生的幻想。雖然明知道那個身爲妖王狐的少年早已心有所屬,可玉蟬還是無法阻止自己想要去幫助他的衝動。
她換了身方便在水中活動的衣裳,回憶着童年時每次玩耍的那片水域便潛入湖底,試圖尋找過去捉迷藏時用來藏身的那些個破屋。
湖底世界,光線被湖水層層折射後變得柔和,水下生物都裹着一層熒光,特別是那隨着水波翩翩起舞的水草,甚是美麗。玉蟬手提一盞用夜明珠製成的燈,這種燈由金屬絲圍着夜明珠一根一根繞成圓形,再在頂端圈成一個方便提拿的把手。夜明珠的光線越是在黑暗中越強烈,所以正適合於在水下使用。
玉蟬找到一片賊珊瑚蟲建造的破屋,恍惚覺得這裡就在自己小時候曾經落入巖洞的附近,於是一間一間地尋去。突然一個黑影由一扇殘缺不全的門中閃了出來,玉蟬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燈以衣衫掩住,然後躲在一處殘垣後觀望。
那黑影四下看看,便向着一個方向游去了。第六感告訴玉蟬,那個黑影和湖底神廟必有關聯,於是她決定跟住那個黑影一探究竟。那黑影選在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上岸,在岸邊一塊岩石後面摸出一套事先留在那兒的衣服換上,便向着街市的方向走去。
岸上光線充足的情況下,玉蟬認出那人雖也是人魚,但卻是個生面孔,便更覺蹊蹺。她跟住他一路走到街市裡一處旅館前,那間旅館是東堯最大的一家,老闆兼做人魚奴隸販賣的生意,財大氣粗。旅館裡門庭若市,客人也是絡繹不絕,每天都有外鄉人入住。
好在那鮎魚精老闆一直貪戀玉蟬的美色,雖然每天經他手倒賣的人魚奴隸爲數衆多,但有着玉蟬這等容姿,身段和才藝的仍是百年難遇。平日裡,玉蟬一見到他那張又肥又大的臉,和那一說話就會吐着沫沫的扁嘴就覺得噁心,對他的示好更是避而遠之。可今天爲了從他那兒打探到剛纔那個神秘人的線索,她也只好硬着頭皮裝出一副笑臉。
“鮎大哥!”玉蟬笑盈盈地走到櫃檯前面衝裡面的鮎魚精說道。
“哎呦,這不是小玉蟬嗎,稀客稀客!往常請你來你都不來,今天是怎麼了?”
鮎魚精一說話時不但嘴裡冒泡兒,嘴角上的兩根鬚子還一上一下的擺動,看得玉蟬胃裡直往上反,差點兒沒吐出來,但仍得強作歡顏繼續說道:“這不是好久沒見到鮎大哥了,想您了嗎!看您這兒生意真是越來越好了!”
“可不,生意太好也煩,又招了好幾個夥計還是忙不過來。要我看,玉蟬妹妹也別去宮裡的那什麼歌舞司了,不如來給我當老闆娘吧!”鮎魚精一面說着一面伸出他那肥碩的大手拉住玉蟬的手摸來摸去。
玉蟬故作羞澀地低下頭,其實是不想再多看他那嘴臉,然後問道:“剛走進來的那個人,我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了,那人是誰啊?”
“哪個?”鮎魚精又摸了摸玉蟬的酥手問。
“就是剛纔那個穿灰衣服的,和我一樣同屬人魚族。”
“那可是我的一個大供貨商啊,每年從外面帶來不少人魚奴隸給我。”鮎魚精故意壓低聲音神秘地說,“要說那人也真是沒有良心,買賣自己同族的錢都賺,還賺得那麼心安理得。”
“可不是!那他是一個人來的嗎?”玉蟬附和着問。
“不是,還有兩個隨行的,但是都不怎麼說話!”鮎魚精眼珠子一轉好像回過些味兒來,問,“妹妹你是對他感興趣是怎麼着?雖說人魚裡像他那麼有錢的不多,但是那樣的爲人怎麼配得上妹妹,要說能真正對你好的還得是……”
“哎呦,鮎大哥,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呢,先不跟你說了!下次再來找你玩兒!”
鮎魚精還想再說下去,卻被玉蟬打斷了。她把手抽了出來,回眸調皮地一笑便走出了旅館,留下身後骨頭都酥了的胖鮎魚精半天兒也沒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