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谷小夜子又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桌子上,是記錄得密密麻麻的筆記。
“我發現了一件事情。”
她忽然指着神隱的名單,說了一句話:“你不乾淨很奇怪嗎?這個村子的老齡化比例相當大,這是不爭的事實。然而,神隱的二十一人中,在神隱的時候,年齡最高的也就剛過三十歲而已。居然,沒有一箇中老年人遭遇神隱。”
裴青衣最初沒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聽神谷小夜子這麼一說,眼睛頓時一亮,仔細看了看那名單,也是驚歎一聲:“對啊,真的很奇怪。”
“很值得一提的是,當初進入過那個宅邸裡面的人,有不少老人,但那些老人後來都沒有遭遇神隱,而是壽終正寢了。而神隱的人,也是男姓居多。”
“年輕的男姓……”一旁的司馬真,忽然涌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你們說,既然長谷川佳世實際上是個銀娃蕩婦,那麼,難道是要將這些男人抓去和他們做那種事情?啊,我隨便亂說的,你們別當真……”
神谷小夜子和裴青衣倒是看了過來。
“你認爲怎麼樣?”她對裴青衣說道:“我認爲他的說法也有可能。公寓的佈局,的確是很難讓人猜透。”
“雖然聽上去很變態,但也不能說是沒有可能。”
忽然,神谷小夜子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她拿過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傳來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是神谷小姐嗎?我是神原晴美,能夠佔用你一點時間嗎?”
“你說吧,有什麼事情?”
之前,神谷小夜子已經將她的手機號碼,給了神原兄妹。
“我的朋友……飯島和也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早上離開家,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而我擔心,他會不會是去了大暮黑嶺東側山脈……”
“什麼意思?”神谷小夜子臉色一變:“你說他去了大暮黑嶺東側山脈?”
“我也不清楚,只是一個猜測。其實,其實……”神原晴美最後下定了決心,說:“我的一個朋友,親眼看見了我大嫂!本該已經死去的我大嫂!就在那鐵索橋附近,大暮黑嶺的東側!”
神谷小夜子其實已經通過竊聽獲得了這一情報,但是她此刻也沒有多說什麼,但依舊還是僞裝出了非常驚訝的語氣:“你說什麼?這是真的嗎?”
“其實我也認爲這很不可思議,和也他對這件事情非常在意,昨天還特意就這件事情來找我商量。神谷小姐,我想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究竟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晴美這個時候可以說是滿是驚恐,內心充滿了恐懼感。雖然她不相信鬼神,可是……如果那是真的呢?如果真的會變成那個樣子的話……一種冰冷的感覺襲上了心頭。
“求求你告訴我……那個地方,那個被廢棄的宅邸,真的存在着惡靈嗎?”
雖然從小聽着神隱的怪談傳說長大,但是畢竟晴美成長的時代,村子裡的人已經幾乎將那裡列爲了絕對禁地,所以神隱現象在美代之前幾乎從未聽聞過,她一直都以爲那是父母哄她的傳說罷了。
“如果我說是的,你會相信嗎?神原晴美小姐?”
“我……”神原晴美幾乎不敢說下去了,這黑暗的夜幕下,眼前的森林,似乎隨時都會涌出一個惡魔來。
“如果你相信……”神谷小夜子繼續說道:“就立即帶你的家人離開大暮黑嶺,永遠都不要回來,有多遠走多遠。如果不相信,就繼續留在這裡就是。反正命是你的,我無所謂。”
接着,她就掛斷了手機。
將桌子上的咖啡杯端起來一飲而盡,對裴青衣和司馬真說道:“是神原晴美打來的,她似乎有點相信那個怪談了。飯島泉美的兒子,飯島和也似乎去了那個地方。他是第一個神隱之人,小林櫻子的外甥,難道這是宿命?還是公寓的蓄意安排?”
“這個不重要。”裴青衣對飯島和也的生死完全沒興趣,只是進一步思考,該如何破解這兩張名單。
“對,不重要。”神谷小夜子也是拿起名單來,說道:“一定存在着生路提示和規律的。這二十一個人……那些老人的記憶並不完全可靠,也不可能知道神隱的確切順序了。不過,基本可以確定,除去神原美代以外,木內依子的母親木內多惠,是最近的神隱之人。總感覺很奇怪,爲什麼接下來的十幾年時間,都沒有再出現神隱之人呢?”
這是一段空白期。雖然老人的記憶未必可靠,但是,從木內多惠到神原美代之間,存在着一段漫長的神隱空白期。而是否接近那個宅邸,並不是神隱的絕對條件。爲什麼這麼長的時間內沒有在再出現神隱之人?
“不過,在神隱非常頻繁的十幾年中,很多人都因爲恐懼而離開了大暮黑嶺,搬遷到別的地方去生活了。”裴青衣看着那表格說道:“也只有一些思想保守的老人還留在這個祖祖輩輩生存的村子裡。這似乎也是造成村子人口老齡化嚴重的原因之一。”
“是呢。”神谷小夜子贊同道:“在村子裡走了一圈才發現,人口老齡化比例比我想象中還高出許多來。當初,因爲恐懼遭遇神隱,不少年輕人都是離開了村子,所以老齡化人口比例大大增加,留下來的人最年輕的也有四十多歲。也對,神隱現象如此頻繁的確容易造成恐慌,二十一個人啊,等於是平均一年就有一到兩個人神隱。我想如果神隱現象在四年前也是依舊那麼頻繁,神原美代也沒膽量去做那樣的事情了吧。或許,也就不會遭遇神隱了。”
“說到這裡……神原美代的情況有些特別呢。”司馬真忽然插了一句:“你們還記得嗎?神原雅臣是那麼說的,他當時是看見水裡有妻子的衣服,才認爲她墜下水去。可是其他人遭遇神隱,都是真正的人間蒸發,連絲毫痕跡都不存在啊。”
一時間房間內陷入了寂靜。
裴青衣的眼睛睜得很大,悚然地看向司馬真,嘴巴翕張了幾下,說:“難道……神原雅臣是鬼?所以他是在撒謊?”
“不。”神谷小夜子卻是答道:“單憑這點就斷定神原雅臣是鬼,我認爲太牽強。更何況,重點不是誰是鬼,而是生路是什麼。”
“嗯……明白。”司馬真剛剛涌出的一腔熱情就被打破了。
然後,她拿來了一張表。上面寫着長谷川一家所有人的名字。接着,看向所有人,說道:“你們,不感覺在這起血案中,有一個地方非常矛盾嗎?”
“矛盾?”裴青衣一愣,說:“是和松田君子的證詞有關係?”
“不,我說的不是松田君子的證詞。”神谷小夜子的纖細食指,指尖落在了長谷川拓造的名字上。她已經將其寫成了漢字。
“長谷川拓造,根據我們對村民的詢問,對他的印象都是老實,懦弱,相比起來他弟弟敬之卻顯得更加精明果斷。那麼,問題來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在發現了妻子的殲情後,居然一口氣就拿刀子,殺死了全家六個人然後自殺?你們不認爲非常矛盾嗎?這和一個懦弱的形象吻合嗎?”
“這……也難說吧?”司馬真則是不怎麼贊同地說:“男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妻子背叛,何況他妻子還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啊。《水滸傳》裡面,武大郎夠老實懦弱了,還不是去找潘金蓮和西門慶捉殲嗎?哦,對了,你是曰本人,大概沒看過吧……”
“中國的四大名著我從小就看完了……”神谷小夜子搖搖頭,說:“不過我記得很清楚,結果是,武大郎差點被西門慶一腳踢死,最後被潘金蓮下了砒霜毒殺不是嗎?真正殺了他們二人的,還是武松纔對。一個懦弱的人,再怎麼暴怒,也不至於一氣殺死六個人吧?而且,殺人後還留下血字自殺,這行爲,是更像武大郎,還是更像武松呢?”
一時間裴青衣和司馬真都是瞠目結舌。
“這麼說……長谷川拓造不是殺人兇手嗎?”司馬真連忙說道:“那麼兇手是誰?莫非是某個村民?”
裴青衣也是思考起來:“真的很難猜啊。畢竟我們獲得的情報太少了。不過,應該不是那七個人中的某個人吧?我也認爲,有可能是某個村民殺死了那七個人。也就是說,生路也許是要我們查出案件的真相,然後鬼魂就會安息了。不過……這起案件早就過了刑事訴訟時效,就算查出了兇手,也無法將其繩之以法啊……”
“這個說法我不怎麼贊同。”神谷小夜子卻是反駁道:“能夠讓二十一名村民神隱,卻無法對殺害他們的村民做任何事情?當然或許可以說是公寓的限制,但若是如此,爲何不完全限制,等我們到來再解除限制呢?”
“這個……”裴青衣也不得不承認神谷小夜子的話有道理,便問:“那你認爲是什麼?神谷小姐?對了,我知道了!名單上的這些人,全部都是年輕人。爲什麼如此呢?恐怕是因爲,被殺害的七個人,本身也不知道殺害了他們的人是誰。也許兇手蒙着面什麼的,但可以判斷出對方很年輕,所以只有年輕人才會神隱。但是隨着年輕人大批離開大暮黑嶺,所以說神隱消失了……”
“不。”神谷小夜子卻再次反駁:“那麼神原美代怎麼解釋?她是來自京都的,四十年前她根本沒有出生,根本不可能是那起血案的兇手。”
“對,對哦……又或者,神原美代不是神隱?她是真的跌入水中?”
“首先,我們要知道一點。兇手明顯是一個知道長谷川佳世的和她小叔子殲情的人。而知道這件事情的,村民中只能確定松田君子完全知曉,而她本人完全否認將這一點告訴過別人。而在她目擊到長谷川敬之和長谷川佳世的殲情後一週,就發生了這起血案。這一點是巧合嗎?”
“你是說……兇手是松田君子?不,不可能,她當時只是個小女孩啊,那麼,是她告訴了某個人,然後去殺了……”
說到這,一個問題產生了。
松田君子如果撒了謊,那麼她告訴了誰?誰在知道此事後有殺人動機呢?
“難道……”裴青衣失聲大喊:“是阿誠或者阿近?兩名僕人之一?他們二人,和長谷川佳世也是有染,如果獲悉了此事,極有可能會發怒,殺死長谷川佳世!”
“不,”神谷小夜子搖了搖頭:“那麼你如何解釋,將長谷川拓造和長谷川早苗也一起殺死?”
“那……我就不知道了。神谷小姐你有什麼想法沒?”
“我的想法很簡單。”
接着,神谷小夜子用冰冷的聲音,說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推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長谷川拓造這個人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