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張衡感覺到一股股濃重的藥味襲入自己的鼻腔,不由得嗆了一聲,一下子從牀上挺起身來。周圍的環境看起來是那樣的陌生,以張衡的知識判斷,這裡大約是某個宅院裡的內室。牀邊那些衣服的式樣和屋子裡的佈置格局,讓張衡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回到了歷史之輪當中,回到了安史之亂的時代。不過爲什麼自己會躺在牀上,這裡又是個什麼地方,張衡暫時還無法判斷出來。而且也不知道紅鸞和阿婭他們在哪裡,看來有得找了。
“你醒過來了啊,張衡。”這個聲音是張衡很熟悉的,張衡聽到聲音後連忙循聲去尋找聲音的主人在哪裡。
“噗…”張衡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俊不禁的笑出了聲,“…哈哈,你,你那個樣子…”
“我怎麼了我!你在那裡笑什麼笑啊!你以爲是我自己想要變成這樣子的嗎?從那裡出來以後,一睜開眼睛我就成這樣了。”對方極其不滿的說道。
張衡止住了笑:“不好意思。不過黑夢,你這個樣子倒也方便行動,至少比那種怪獸的模樣要方便多了。”
在死境的時候碰到的夢魘黑龍黑夢,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一隻通體透黑的八哥,外表上沒有任何怪異之處。雖然從它的眼神裡依然能看出夢魘黑龍的風采,不過在其他人看來,黑夢真的就只是一隻八哥而已。
“我從來就不是怪獸!”黑夢振動翅膀飛到張衡肩膀上,尖利的喙狠狠的啄在他的頸子上。張衡“哎喲”的叫疼,黑夢這才停止了攻擊。
“啪嗤…”門外傳來了有人推門的聲音。進門的是兩名婢女和一個有些蒼老的管家模樣的人物。
那管家一看張衡就驚喜的喊了出來:“老爺?您醒過來了!這真是太好了!老奴還以爲老爺醒不過來了呢!”
“…嗯?”張衡皺起眉頭,沒有輕易答話。這個老管家到底是在說什麼?老爺?怎麼聽都像是在稱呼自己一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啪啪!”那老管家突然清脆的兩耳光扇在自己臉上,“史大人息怒!老奴真是老糊塗了,剛纔心裡一高興,就嘴賤亂說話,老奴絕對不是希望老爺醒不過來啊!”
張衡輕嘆口氣。真是場鬧劇。算了,還是先問問情況再說吧。
“我不是你的老爺,我姓張…”張衡話還沒說完,那老管家便露出了異樣的表情,“老爺,您在和老奴說笑嗎?你可是范陽兵馬使史大人,是這史府的主人,您怎麼可能姓張?”
范陽兵馬使…張衡聽見這個名字以後就愣住了。那明明就是史思明的官職;結合那老頭子先前說的話,顯然他是把張衡當作了史思明本人。
“…我是…史思明?”張衡哭笑不得,“有沒有搞錯?這…這是哪門子的冷笑話啊?”
老管家聽到張衡的話也是一頭霧水,他想了想說道:“老爺,您剛醒過來,可能頭腦還不太清醒,再休息休息吧。老奴這就去叫大夫再來給老爺看一看。翠環,柳瑩,你們立刻服侍老爺喝藥,不得有誤。”
那兩名婢女點頭稱是,老管家便行了個禮出去了。張衡使勁的搖了搖自己的頭。目前發生在眼前的事真是有些離奇,搞得他的思維都有些混亂。現在看上去自己倒是暫時沒有生命之憂,趁此機會好好理清思路吧。
那兩名婢女端着藥朝牀邊的張衡走了過來。
“喂,你們兩個,回答我的問題行麼?”張衡開口道。
“老爺儘管吩咐。”名字叫做翠環的婢女欠身說道。
張衡問道:“我真的是這裡的老爺?不是你們搞錯了吧?”
“老爺說笑了。如果老爺不是這裡的老爺,老爺還能是誰?”翠環道,“老爺只是剛醒過來還有些迷糊,過會兒您完全恢復以後就不會說出這種話了。”
張衡眼珠一轉。看來他們還真是把自己當作史思明。也罷,這個問題先拋在一邊,問問別的吧。
“我躺在牀上多久了?”張衡問。
“老爺已經一個多月人事不醒了。上次老爺去了平盧大營以後就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被擡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昏迷過去了。我們都擔心老爺安康,現在老爺能醒過來,大家都很高興。”翠環雖然是在笑着,但她的笑容裡一點也看不出她哪裡高興了,看來她心裡並不希望張衡能醒過來。
張衡沒去管這些,只是在心裡盤算着。自己以史思明的身份昏迷了一個多月,而且是一個月以前在平盧大營那邊昏迷過去的。這樣說起來的話,也許…
“老爺,藥快涼了,趁熱喝了吧。”只見翠環端着藥壺走到了張衡的牀邊。張衡當然不準備乖乖的喝藥,他說道,“我現在精神很好,不用喝藥了,你們把這藥…”
話音未落,張衡驚訝得張大了嘴。他親眼看到從自己的體內猛然蹦出了那條天命四頭狼,那狼一下子朝翠環身上撞了過去,翠環當即跌倒,那藥壺高高飛起,剛好碰到了桌上的銀盤,摔成了碎片。藥水灑在銀盤上,銀盤剎那間變成了黑色。
“翠環…這藥…有毒?”叫做柳瑩的婢女驚訝的大叫着,但她話還沒說完,脖子上突然寒光一閃。一枚飛刀準確的紮在她的咽喉上,當即要了她的命。
“史思明!納命來!”翠環手中三枚飛刀同時向着張衡飛了過去。張衡甚至都沒有躲閃,只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低語道:“對不住了。”
飛刀離張衡的脖子越來越近了。
在范陽,安慶緒的宅子裡面。“我們準備破門而出吧。”阿婭說道。安祿山既然就要來了,那麼去見他就是當務之急。只要能夠見到他,很多事情都會得到解決。
這時紅鸞道:“阿婭妹妹,你還是蒙上臉的爲好。萬一安祿山那頭老肥豬看上你了就麻煩了。”
阿婭沒有像平常一樣頂撞紅鸞,而是依言蒙上了臉,然後帶着衆人衝出門外。阿婭等三人護着紅鸞在安慶緒的宅子裡衝鋒。偶爾會有人來攔住他們,但這幾個人宛如進入無人之境,空手放倒了前來阻攔的家丁們。
然而等到阿婭等四人帶人衝進大堂的時候,他們並沒能如預料的一樣碰到安祿山。擋在他們前面的,是常常跟在安慶緒身邊的那個道士,郝痕。
郝痕身邊並無半個護衛,阿婭便也不在意,直接朝他大喊道:“安祿山在哪裡?”
“愚蠢。”郝痕淡然笑道,“你們以爲我可能會把安大人所在的地方告訴你們嗎?”
阿婭一言不發,變幻莫測的尖匕首已經從她身上飛了出來,直直飛到郝痕身邊,抵住了他的咽喉。
“說。”阿婭的話簡短而有力。
郝痕絲毫不爲所動,只道:“喲,你們還真有膽量來威脅我啊。”
說話間,郝痕的背後突然閃起一道光芒。只見從他的背後飛出一個微小的閃電球,那球體迅速膨脹,形成一個直徑好幾米的大圓球趴在地上。那圓球光輝無比,幾乎將整個大廳都照亮了。
“事蹟值球體…八千點…”紅鸞不能置信的開口道,“你…你也是…”
“嗯,和你們一樣的道外者,本來是爲改變歷史而來的。”郝痕輕描淡寫的說道,“試着來殺我看看吧。這八千點的事蹟值球體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爆炸,你們到底會有什麼下場,你們自己也該很清楚吧。”
紅鸞憤怒的瞪着郝痕,然而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正如郝痕所說的一樣,他們完全不能直接對郝痕下手。
“離開這座宅院,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們。”郝痕平淡的說着,然而他的話當中卻帶着一種命令的語氣。紅鸞露出了極爲不甘心的眼神,但她一時間又想不出別的辦法,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一旁的宋雲翔笑了:“呵,又是一個狠毒的角色。我說紅鸞,這下你栽了吧。”
正說時,只見郝痕腳下突然閃起一個紅圈,無數血紅的線與血紅的波濤從他腳下涌起。
“…虎牢珠!”紅鸞與宋雲翔同時大喊出聲。阿婭卻只是朝着羅如志拋去了讚賞的目光。羅如志輕輕一笑。那時羅如志以爲張衡死了,就從張衡身上取走了虎牢珠。沒想到到了這關鍵時刻,虎牢珠果然還是派上了用場。
“虎牢珠麼…看來是我太小看你們了。”郝痕在虎牢珠的鎖定圈包圍下說出了這樣的話,不過他的臉上卻依然看不見半點慌亂的表情。
那三柄飛刀眼看就要碰到張衡了,然而卻好像是中了邪一樣朝旁邊飛了過去。翠環驚訝的出了聲,但她還不氣餒,接着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劍,朝着張衡的方向刺了過來。
張衡聽到了短劍刺過來的聲音,但他只是搖了搖頭道:“沒用的,放棄吧。”
翠環哪裡聽得進他的話,繼續朝張衡刺去。然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有人開了門,他們見到翠環拿着短劍準備刺殺張衡,立刻大喊着住手,同時朝她飛撲了過來。
這些下人的速度顯然沒有翠環快。翠環有信心在他們碰到自己之前完成刺殺。
短劍迅速刺向張衡的心窩。可是翠環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明明站在那裡沒有動,自己的刺殺卻還是再一次偏離了目標。翠環還在震驚時,後面那些下人們已經一擁而上,把她按倒在地上。
張衡重新睜開眼睛,俯視着翠環。
“史思明,你這萬人踩的狗雜種!”翠環狂亂的大喊道,“就算我今日殺不了你,日後也一定會有人替我把你碎屍萬段的!”
“不,那是不可能的。”張衡搖搖頭,“如今的我,不是那麼輕易就會被殺死的。”
張衡從剛纔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飛刀什麼的,再快再鋒利也沒有關係。連躲閃都根本沒有必要。如今的自己絕對不可能死在那種東西手上。體內的那頭混帳四頭狼,一定會把一切對自己不利的東西都解決掉的。
翠環被拖了出去。張衡聆聽着她越來越遠的咒罵聲,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我還真的變成史思明瞭啊。”
不,這並不是什麼壞事。相反還有相當有利的一面。現在的自己,可以說是同時擁有了雙重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