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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泰三十九年的除夕,在沈家衆人一片沉寂中到來。
自從沈則熙出事之後,沈家衆人就極少歡笑玩鬧了,不是他們心有憂愁,而是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專注的事情,令他們無法分神去感受和參與這過年的熱鬧。
沈寧反而是最優悠的,她已經從前世的糾結和執着之中轉過彎來了,所謂心遠天地寬,現在的她,感覺是最平靜的時候。
青竹居的琴棋書畫四大丫鬟,已經將青竹居裝扮一新了,春詩和秋歌這兩個管事,將青竹居上下打點得妥妥當當,不用沈寧操半點心。
應南圖也派人送來了豐厚的年禮,他現在還在西寧道遊歷,他離開京兆,已經整整一年了。
這一年來,沈家發生了不少事情,雖然他遠在西燕,卻也讓陳成幫了不少忙,令沈寧覺得他從未遠離,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
想到應南圖眼含情意的樣子,沈寧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感覺心口微微發熱。
除夕到來之前,沈家去戶部尚書江成海家喝了喜酒,江成海的嫡孫女江芝蘭遠嫁溪山,算起輩分來,沈俞氏還是江芝蘭的姑祖母呢。
這一次溪山俞氏只來了接親的俞平音,他正是舅舅俞正道的嫡孫子。
俞家和江家的婚事在年中之時定下的,俞家想着俞謹之年紀大了,若有變故,一等就是三年的時間,這對俞氏、江家都不好,因此兩家商定儘早將婚事辦了。
見到俞平音,沈寧便想起了舅舅俞正道,他也是她的師傅。沈寧從他那裡學到的東西,受益匪淺。
舅舅說所謂縱橫之術,就是謀算人心之道。經歷了春熙宮一事,沈寧纔對這話開始有所瞭解。
如果不是算到李斯年的心思。她也不會想到這個局,自然也就不能將李妃、上官長治也算入局中,沈家又怎麼會從斷臂之中緩過一口氣呢?
想到被圈禁在五皇子府中的上官長治,沈寧對舅舅俞正道更加感激了。
沈俞氏對俞平音是很親切的,她想到了早前見到自己的父親,也想到了多年未見的母親和兄長嫂嫂們,想着等京兆的局勢平穩一些。就回溪山探望父母去。
現在,儲君尚未落定,沈家要做的事情還不少,沈俞氏知道沈家和容妃的結盟。在這個時候。若無緊要大事,她是不會離開京兆的,她還得坐鎮沈家後院呢。
沈俞氏正想着回溪山的事情,二媳婦沈成氏就帶這孫子沈慶敏來和鳴軒請安了。
七個月大的沈慶敏已經開始學爬了,嘴裡咿咿呀呀地叫着。逗得沈俞氏沒有心思再想溪山的事情,卻忍不住想起了沈餘憲和沈安氏。
早前湘州來書信了,沈餘憲和沈安氏今年是不能回京兆過年了,因爲沈安氏還在坐月子當中,十二月初的時候。她產下了沈餘憲的第三子沈慶恭,當然不能長途跋涉了。
“祖母,祖母,今日先生誇我的字寫得好,明年父親和母親回來的時候,我會寫得更好的。”五歲的沈慶德早就開蒙了,現在正在族學中跟隨先生學臨字呢。
他已經頗懂事了,知道沈餘憲和沈安氏不能回京兆,反而這麼開解沈俞氏,連沈餘澤也連聲叫着祖母祖母,和小叔沈餘宸兩個人一同抹了抹口水。
看到這些小孩兒,沈俞氏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家之幸,在於家人和樂康健,這樣就足夠了。
沈俞氏笑着,夾雜着小孩兒的笑鬧聲,和鳴軒過年的喜慶氛圍也濃重了不少。
沈華善沒有心思感受過年的氛圍,他正和沈開善等人在書房討論着京兆的局勢,計劃明年的安排。
沈開善致仕之後,沒有回杭州祖宅,而是留在了京兆。
他的夫人沈顧氏,在沈則熙出事之前就已經出家了,割斷塵緣從此雲遊四海。沈開善不願回到杭州睹物思人,留在京兆,也可以幫助沈華善判斷京兆的局勢,以彌補沈則熙給沈家帶來的損失。
“二皇子一系的官員估計忍不了多久了。太子薨已經快兩年的,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長時無儲君,這是國祚攸關的事情。皇上就算不想立太子,也要顧忌着臣下的反應。禮部可是有不少頑固的,還有宗正、太常的官員,也會極力促立太子的。”
這京兆的局勢其實不用怎麼判斷了,已經很明顯了,二皇子一家獨大,育有兩個皇孫,又有太僕少卿張星華、兵部尚書陳知浩作爲後盾,已經沒有皇子能和二皇子競爭的了。
想必京兆所有官員都是這樣想的,若是朝臣上下一心請立二皇子爲太子,皇上又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是啊,就算皇上心目中的儲君人選是十二皇子,恐怕也會迫於形勢。可惜陳知浩復出後,二皇子就學聰明瞭,現在什麼事都不做,就等着立太子了。容妃已經多次召見寧兒了,她心裡是很着急的。如果二皇子一直不犯錯,局面真是不好說。”
沈則儒也皺了皺眉頭,國子監有不少官員都在討論儲君的問題,可見儲君人選,是目前京兆官員最關注的事情了。
“看來,這局勢對十二皇子、對我們沈家真的是很不利啊。”沈華善撫了撫鬍子,這一句既是總結又是廢話,因爲大家都知道這一點。
現在要做的就是消除這種不利,不然大家也不會齊聚在沈華善書房裡討論。
“其實也不用怕,帝心在哪裡,我們就跟着帝心走。就算那個位置看起來是二皇子的,只要他一日沒有坐上那個位置,十二皇子一日都有機會。”沈則敬說道,他想起了沈寧說的前一世。
前一世,沈寧二皇子落敗還在五皇子之前,帝位之爭根本就沒有他什麼事,雖然前世今生有變故,但某些事情走向還是有它的道理的。
沈則敬認爲二皇子才能的確平庸。這些年也沒見在朝堂上有什麼作爲,要把他拉下來也不難。
“既然他一直不犯錯誤,那麼我們給他製造點錯誤就是了。”沈開善提出了一個方向。沈家順着這個方向去走,一定會有辦法的。
現在宮裡的容妃催得緊。過年之後是什麼的局勢誰也說不清楚,沈家也要抓緊了。
“越是緊急的時候,越是急不得。我們一定要耐心等待最合適的時機,就好像等待春熙宮中的時機一樣,千萬不能着急。且看過了年朝官們有何反應再說,這個是急不來的。”沈華善謹慎地說道。
給二皇子下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何況他身後還有張星華和陳知浩。這兩個人都是朝中重臣,家族又根基甚深,特別是陳知浩此人善謀能斷,沒有十足的把握。沈華善不敢妄動。
“西燕那邊有什麼消息?”見衆人沒有再說話,沈華善問沈餘宏。
原本沈餘益過年就要回來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西燕那邊突然戒嚴了!
西燕的官員已經和西寧道邊上的大永茶馬司官員打了招呼,說是國有要事。這互市得罷市三期,所以就連一早等候在西寧邊境的沈餘同都無法送進西燕,這個事情,同樣令沈華善憂心。
“尚未有消息,孫兒估計西燕皇室肯定出事了。不知道出事的西燕皇帝司馬政還是西燕太子司馬昊。”沈餘宏說道。
西燕的局勢也不明朗的。從沈餘益之前傳回來的消息看來,西燕廢太子和現太子司馬昊之間一直在爭鬥,司馬政的身體一日差過一日,病重之時又想起了廢太子的種種好處來了,也不知道西燕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
西燕戒嚴,十之八九和皇室爭端有關,因此沈餘益回不來,沈餘同也過不去,現在王姨娘以淚度日要生要死的,鬧得沈則遠一房的過年心情都沒有了。
衆人一時沉默,如果西燕政局有變,那麼沈餘益他們的安全就難以保證,動亂之時,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現在沈餘益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吉凶未卜。
就在這個時候,如流處的連山匆匆帶着密信敲響了沈華善書房的門,這是西燕傳回來的書信,守在西寧道的如流處人員是一刻不停將它送進京兆的。
“司馬昊登位了!”沈則敬快速拆了信,然後說了這麼一句,正如他們所料的一樣,西燕政局有變了。
西燕皇帝司馬政崩天,太子司馬昊靈前即位,太子司馬昊一上位,就用血腥手段鎮壓了意欲奪位的前太子,西燕官員也大換血,司馬昊下令邊關戒嚴,就是爲了平息內亂。
雖然沈餘益他們出不來,但是風潮大街總體平靜,他們的安全也無虞,只等局勢平穩了再另謀替代之事。
沈華善的眉頭皺了起來,沈餘益他們安全這令他們放心不少,但是司馬昊登位,對大永有沒有影響?鴻臚寺知道這個消息了嗎?皇上會有什麼反應?
司馬昊去年曾出使大永,根據燕誠公主的事情推測,司馬昊和上官長治曾有過秘密約定,甚至他們有可能已結盟。司馬昊登位,上官長治會鹹魚翻生嗎?
司馬昊表面上驕縱橫逸,實則心狠手辣,他登基之後,大永和西燕的關係還能保持那麼友好嗎?互市停、戰爭起,這樣的狀況會不會再次出現?
這種種擔憂,在沈華善心裡浮起。
待他從沈寧口中得知西燕和大永會在三年後再起戰爭之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三年戰爭起,這在前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會不會再次發生?
沈華善不知道怎麼判斷,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就算戰爭起,也能保證大永有一戰之力,百姓免遭塗炭。
西燕有變,京兆局勢未定,沈家就在這重重憂慮中,迎來了長泰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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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六 謎團迭起
過年之後的朝局,猛然熱鬧起來。西燕變天的消息已經傳回京兆了,鴻臚寺卿穆修己第一時間就向長泰帝稟告了這個事情,連同互市暫停、邊境戒嚴的消息,也一同上呈長泰帝。
西燕政局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大永會受到怎樣的影響?——這是朝官討論的事情,也是長泰帝憂心的事情。
中書侍郎沈華善、兵部尚書陳知浩等官員很快就向長泰帝建議了:吏治和軍衛,都要有警惕之心,也要有能戰之力!
根據這些官員的建議,長泰帝急令西寧道觀察使謝同甫和西寧衛大將軍彭明義密切關注西燕局勢的變化,相事而行,以保證西寧道安寧和穩定爲第一要務;又急令戶部、兵部往西寧道運送了軍糧、弓弩、等輜重物品。
整個架勢,看起來大永和西燕有一戰是在所難免的了。
京兆官員憂心忡忡,雖然西寧道離京兆甚遠,但是若是邊境不寧、西燕入侵,大永政局也肯定受到震盪,他們怎麼能夠安坐京兆呢?
二皇子一系的官員尤其緊張,原本他們都打算過年之後就請立二皇子爲太子的,現在出了西燕的事情,京兆官員人心惶惶,這個時候,實在不能再提請立太子的事了。
就算提了,皇上也不會答應,還會引起朝官的怒意,還會毀了二皇子的大好局面,這事絕對做不得!
“舅父,真的是不能提嗎?上官長治皺了皺眉,這樣問道,眼神也變得難耐和兇狠。
自從上官長治被圈之後,那個位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現在就差把它拿出來,名正言順地展示給大家看。沒想到現在橫插了西燕這樣的事情過來。請立太子之事遲遲沒能提上朝堂,這令上官承佑感到憋屈!
德太子病弱之時,上官承佑就覺得那個位置就應該是自己的。等了這麼多年,德太子終於薨了!如今又等了兩年。他快要等不下去了!
這沒完沒了的,什麼時候父皇纔會頒下立他爲太子的旨意?
“殿下,稍安勿躁。現在朝臣憂心西燕政局,真不是請立太子的時候。殿下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了,何妨再等多一兩個月?論長論尊,太子都是非殿下莫屬的,已經沒皇子和殿下爭了。殿下現在絕對不能心急。”
張星華說道。雖然他也感到時不與我,但是一兩個月的時間,二皇子還是等得起的。
“殿下切勿憂心,微臣估計。西燕政局對大永的影響有限。司馬昊剛剛登基不久,最需要的就是安定,也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他需要時間來收攏西燕的勢力,也需要時間來平定西燕的局面,所以目前西燕絕對不會對大永開站的。雖然西寧衛已經做足了架勢。但是肯定會沒事。互市必定重開,邊關也會取消戒嚴,殿下只須耐心地等待一兩個月就好。”
陳知浩也在一旁說道,對於西燕局勢的判斷,他還是很有信心的。除非司馬昊不想再做西燕皇帝了。不然他一定會繼續和大永保持友好。
上官承佑聽了陳知浩的話語,眉頭也略微鬆了一些。
那就只能再等一兩個月了,兩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也就是去紫宸殿多請幾次安,他還是等得起的。
陳知浩的預計並沒有錯,到了二月中旬的時候,西燕就派使者送來了國書,國書道西燕新皇司馬昊會秉承西燕先帝司馬政的意旨,繼續和大永保持和睦有好的關係。
國書上,司馬昊回憶了西燕和大永交好的過往,也感念了兩國使者的往來,道四年前大永使者到來給西燕帶來了諸多福音,而前年他出使大永,也得益良多,西燕和大永的關係如兄弟和睦如良朋親厚等等。
除了這樣的門面話語,司馬昊還表示西燕和大永的互市會在下個月重開,西燕邊境的戒嚴令,也會撤銷,同時還對大永發出邀請:西燕熱烈歡迎大永使團的來訪,促進兩國的交流和友好。
司馬昊還特別問候了五皇子上官長治,道五皇子親和有禮謙恭文才,是大永之表,也邀請他隨使團出使西燕,以感受西燕的風物人情云云。
這個國書,讓長泰帝鬆了一口氣,重開互市、撤銷戒嚴,兩國免起爭端繼續保持友好,是他這個帝王最樂見的事情。
年輕之時,他有親征西燕的勇氣和決心,但是他現在已經年老了,再也不想有那樣的奔波,只想安安穩穩留在京兆中,惟願四海昇平是最好的了。
鬆了一口氣之後,他心裡也感覺有些堵,西燕和大永,如兄弟和睦如良朋親厚,這司馬昊不過是小子爾,就敢和自己稱兄道弟?做自己的兒孫輩還差不多!
這司馬昊真是託大!想起前年見到的那個驕縱的西燕皇子,長泰帝有些譏笑了一聲,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這西燕,衰落是遲早的事!
長泰帝又想起了國書上提到的上官長治,想到了那個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五皇子,那個血統模糊的五皇子,到現在,他都不確定那個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皇兒!
司馬昊前年出使大永的時候,是由老五接待的,他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司馬昊竟然會在國書上提到他,還邀請他去西燕?這司馬昊是何居心?
一國帝王和另一國皇子交好,這怎麼想就覺得怎麼詭異,難道老五和司馬昊暗中還有什麼聯繫不成?
“張盛,你去查一查,五皇子和司馬昊是否暗中有聯繫?盯緊了送國書來的西燕一行官員!另外,讓守候在五皇子府的侍衛放鬆一點,內緊外鬆,朕倒要看看,老五是想做什麼!”長泰帝沉聲道。
他最擔心的,就是老五和司馬昊有什麼勾結,若是老五暗中將大永的事情告訴司馬昊,那麼他就是叛國了!
“國書上提到五皇子?”沈寧聽着沈華善的話語,有些呆愣。
司馬昊和上官長治竟然這樣交好?皇上不會因爲司馬昊這封國書。就會將上官長治放了出來吧?不對,不對,皇上肯定不會這樣做的。
司馬昊爲什麼要在國書上提到上官長治?是爲他求情還是爲了什麼?
“司馬昊這是想要了五皇子的性命!”猛然間。沈寧就反應過來了,大叫道。
司馬昊在國書上說上官長治的好話。不是爲了求情,而是爲了要他性命!
以長泰帝疑心的性格,他一定會以爲司馬昊和上官長治暗中有勾結的,也定會派人查探此事的真僞。如果此時,再有西燕使者去接觸上官長治,那麼長泰帝會認定上官長治叛國,上官長治必死無疑!
“司馬昊爲什麼要這樣做?”經沈寧一說。沈華善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司馬昊爲人極有謀算,他不會不知道五皇子已經被圈禁五皇府了,所以故意在國書上提到五皇子,將他置於死地?是他們之間有仇還是爲了別的什麼?
沈華善想不明白。按照他們之前的推斷,司馬昊和五皇子肯定有秘密約定。他們曾經合作過,所以不會有什麼仇怨,而且司馬昊已經登基了,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或許是爲了燕誠公主?或許他要爲了燕誠公主報仇?”沈餘宏有些遲疑地說。
前年。燕誠公主在大永和侍衛私通,回到西燕沒多久就香消魂殞,司馬昊會不會因爲這個懷恨在心?
隨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燕誠公主之所以會出事,是司馬昊自己做成的。他又怎麼會爲了燕誠公主報仇?
“現在猜也猜不到了!密切監視西燕使者,看他們除了和五皇子接觸,還和什麼人有往來,或許事情就清楚了!”沈華善說道。
現在空想,也想不出來,只能看看如流處那邊有什麼消息再說。
西燕使者遞交國書沒有多久,就得到了大永的回覆國書,他們很快就向長泰帝請辭了。
長泰帝面色陰沉地看着離去的使者,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眼神陰狠。
早前張盛來報了,西燕使者真的暗中和上官長治勾結,也不知道他們密談了什麼,總之西燕使者從上官長治那裡得到幾封書信,而張盛也確信過了,那書信裡面有一張西寧道的輿圖!
這不是叛國是什麼?一個皇子竟然會出賣自己的國家?!不,那不是一個皇子,那是一個狗雜種!在這一瞬間,長泰帝對上官長治起了殺意。
“看清楚了嗎?和西燕使者接觸的,真的是卞家的人?”聽到如流處的彙報,沈華善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會是卞家的人?卞之和與西燕有聯繫?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原本在猜想和司馬昊有勾結的會是二皇子或者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員,因爲能和西燕皇帝扯上聯繫又最想五皇子死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二皇子,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卞家!
怎麼會卞家?卞之和是尚書右僕射,怎麼會西燕有聯繫?
“是慕妃!十皇子早夭,是因爲李妃和五皇子做了手腳,如今李妃已經死了,五皇子只是被圈禁,慕妃怎麼會甘心?她是想要了五皇子的性命爲十二皇子報仇!”沈寧也驚訝,沒想到卞家和西燕皇帝扯上了聯繫。
他們是怎麼聯繫上的?卞家對司馬昊許諾了什麼?司馬昊爲什麼會這麼幫卞家?
卞之和是尚書右僕射,在大永是前四卿,官位尊崇是沒有錯,但是司馬昊是西燕皇帝啊,怎麼會幫助卞家呢?
任憑沈寧想破了腦袋,她也想不明白這是爲了什麼。
知道了一個謎團,卻有另一個更深的謎團未知,沈華善覺得如墜雲裡霧裡,根本就看不清這當中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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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七 千里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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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告主子,舅老爺說西燕使者已經離開京兆了,事情都做了。”朝暾宮內,慕妃的心腹大宮女青鳶嚮慕妃彙報着卞之和送進宮的消息。
其實不用卞家送消息進來,青鳶都知道使者離開了。當然,更知道長泰帝已經對五皇子起了殺意,張盛已經去五皇子府交代事宜了,估計很快,主子娘娘就會如願了。
想起那個精緻如年畫又對人和善的十皇子,青鳶的眼睛忍不住溼潤,時隔三四年,她和慕妃一樣,都忘不了這個仇恨。
“嗯。”慕妃淡淡地回了這一聲,臉上無悲無喜,目光幽深平靜。
皇兒,母妃說過,很快就會送他下來陪你的,母妃不會騙你的,你再等等就好了。傷害母妃和皇兒的,母妃一個都不會放過!
想到爲了這一次計劃,以後要付出的代價,慕妃的神色半點也沒有動,她已經失去此生最重要的東西了,只要能報仇,還有什麼不能失去的呢?
夜已深,這朝暾宮的夜和慕妃的心一樣,都是死寂死寂的。
沈家衆人依然想不明白卞家和司馬昊是怎樣扯上聯繫的,司馬昊爲什麼要幫慕妃置五皇子於死地呢?
自西燕使者離開後,如流處就再沒發覺卞家有何不對勁了。沈餘益那邊又沒有新的消息傳過來,他們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
就連沈寧,也一點頭緒都沒有。前世今生,沈寧對慕妃最深的記憶就是他是長泰帝最美麗的妃子,其餘基本都沒有了。上官長治登位之後,慕妃後來有什麼結局?沈寧不記得了。
很快,沈家衆人就沒有心思再來想卞家和西燕之事了。
剛踏入三月,沈府便接到了溪山的報喪:沈俞氏的父親、沈寧的外祖父、一代學問大家俞謹之離開人世。享年八十四歲。
接到喪報的沈俞氏當場就昏厥過去了,她原本想着等京兆的事情一了,就去溪山看望父母的。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接到了溪山的報喪!
沈俞氏想起了去年這個時候見到的父親,音容笑貌還如在眼前。短短一年的時間,父親就過世了!
這世間最痛的,就是至親離世、骨肉死別,沈俞氏一下子就受不住了。
待她幽幽轉醒的時候,看見了守候在牀邊的沈則敬和沈寧,他們正一臉擔憂地看着她,沈寧的眼中還含着淚。可見悲痛。
沈俞氏這纔想起自己爲什麼會昏厥了:溪山來報喪,父親過世了!她試圖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乾澀,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嗚咽着,眼淚不止。
沈則敬見到沈俞氏這個樣子,也心疼不已。沈俞氏一向威嚴冷靜,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將沈家後宅打理得妥妥當當。這些年來。沈則敬就沒有見過她這麼脆弱悲傷,彷彿整個人的精氣都被抽走了一樣,只剩下哭泣。
“你醒來就好了。我已吩咐管事打點好了。明日一早,你就帶這宏兒、寧兒去溪山吧。岳父大人仙逝,你去送他最後一程吧。我想岳父大人最爲掛念的。也是你了。”沈則敬的聲音也很傷心。
這些年來,他受俞謹之的提點和幫助甚多,溪山俞氏的威望,也助他步步高昇。
俞謹之是他又敬又尊的人,現在他過世了,沈則敬的心也極爲難受。
“母親,快別傷心了,養好精神,我們明日一早就出發。二叔已經將奔喪事宜打點好了,外祖母和舅舅們還在等着我們呢。”沈寧也強忍着淚意,這樣勸慰沈俞氏。
天命有時,人壽有限,外祖父已經八十四歲了,是喜喪了!他們這些後輩固然傷痛,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還要千里奔喪,切不能損耗過多心神了。
在沈府接到報喪之後不久,京兆士子也知道了俞謹之仙逝的喪訊。此喪訊一出,京兆士子莫不悲傷痛哭,一代學問大家過世,這是國之大不幸,也是他們這些士子的大不幸!
京兆士子自發在祥和大街搭起了祭棚,以追憶和悼念俞謹之;國子監的生員,也主動在國子監外支起了白幡,爲俞謹之設路祭。
一時間,京兆各處都能聽見士子的嚎哭之聲,而俞謹之的言論著述,也洛陽紙貴,一下子就被士子搶購一空,就連藏書樓中的俞謹之的著述,也都被人偷了去,不知所蹤。
京兆士子集體回憶了俞謹之去年在國子監的那次講學,俞謹之講守正之心,論匡正之道。那一次國子監論道,激勵了衆多的士子和年輕的官員,鼓起了他們心中的熱誠和理想,在他們心中播下了爲民爲太平的火種。
經由俞謹之仙逝,京兆士子又重溫了那一次國子監論道,再一次,在心中接受俞謹之的教導。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俞謹之一生,都在貫徹着這橫渠四句。
所以他仙逝之時,京兆士子會如此悲痛,會哀痛“失國之重器”。
長泰帝也知道了俞謹之過世的消息,想起去年俞謹之在國子監說的“帝王有失,應該去勸諫、質疑、反對”這樣的話語,長泰帝心裡感到異常高興。
俞謹之在短短一年之內就過世了,這分明是上天的旨意,俞謹之那大逆不道的言論連上天都看過去了。
什麼“國失重器”這樣的話語在長泰帝看來就是廢話一句,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麼用呢?給他再多的尊榮,他都享受不了了,只會顯得朕這個帝王仁義重道。——長泰帝笑了起來,心情極好。
在沈俞氏等人離開京兆之時,長泰帝也表達了對俞謹之的哀悼之意,追封俞謹之爲金紫光祿大夫 ,加金章紫綬;又爲俞謹之賜諡爲“文恭”,以彰表他在學問上的貢獻,還派了內侍前往溪山哀悼送奠儀。
這樣的舉動,令京兆士子和官員紛紛讚揚。能夠對一個學問大家的仙逝表示這也的哀榮,表明了長泰帝的仁義重道。
沈華善沒有想到長泰帝會對俞謹之有這樣的賞賜。原本他還以爲,皇上會因爲去年國子監的事情惱怒俞謹之的。或許是己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華善有些羞愧,卻對長泰帝有所保留。侍君如伴虎,他不敢掉半點輕心。
沈俞氏帶着沈餘宏、沈寧出發去溪山奔喪了,一路的顛簸辛苦自是不提。
這一路上,沈俞氏的眼淚就沒有停過,催促馬伕快馬加鞭,他們這一行人到達溪山的時候,已經是數日後的傍晚。
遠遠看去。就見到俞府門外一片白色,白燈籠、白幡,連白燭的燈光都那麼暗淡。
溪山在杭州之南,俞氏則在溪山之西。湘湖岸邊。三月的江南,桃紅柳綠,鳥語花香,湖水澄澈,時有野鴨撲棱。正是一年風景最好的之時。
但沈俞氏一行人卻無心欣賞,沈俞氏在門外見到俞正道時,就忍不住撲了上去,大哭道:“四哥……”,然後跌跌撞撞地衝進門去。
俞府大堂正中。就是設着俞謹之的靈堂,白花圈擺滿靈堂兩側,最前面的,是一副輓聯:
文心千古,大道不孤。
“父親,父親……不孝女兒來看您了!女兒來了,父親!……”沈俞氏跪在靈堂前面不住地叩頭,然後哀哀哭嚎,那語氣中的哀痛和思念,令在場的人都不忍聽。
沈寧的大舅母俞文氏趕緊上前欲扶起沈俞氏:“姑奶奶,切勿傷心了。老太爺臨過世之前,都還在說着姑奶奶的好……老太爺肯定不願意看到姑奶奶這樣傷心的……”
俞文氏已六十多歲了,沈俞氏還是她一手帶大的,雖是姑子,卻情同母女。看到沈俞氏這麼悲傷,俞文氏也忍不住抹眼淚。
家有大喪,這些天來,俞家哭聲就沒有停過。
“父親,父親,不孝女兒來看您了……女兒給您磕頭了……”沈俞氏掙脫俞文氏的手,再度跪下,語氣悽然。
沈寧想起外祖父的樣貌,淚水也簌簌下來,跟着沈俞氏跪在靈前,哀哭出聲,雖然她只和外祖相處過很短的時間,但是骨肉之親,不在時日長短,如今外祖去了,沈寧只想長跪大哭。
沈餘宏也跪了下來,重重地跪了幾個響頭。他對外祖父的敬慕,圈蘊含在這幾個響頭之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強忍着淚意,低低去勸慰着沈俞氏。
一時間,整個靈堂哭聲一片,俞文氏和俞正道等人不忍再勸解沈俞氏,任她哀傷哭號,失去親人之痛,只有大哭才能紓解出來。
“璐兒……是我的璐兒來了嗎?……我的璐兒……”忽而,一聲聲突兀的叫喚打斷了這靈堂的哭聲,只見一個老態龍鍾的婦人拄着柺杖,巍巍顫顫地在靈堂口叫喚。
她佝僂着腰身,穿着純白的素服頭,發全白了,臉上有着深深的褶子,而神情,是那樣哀傷,有些濁黃的雙眼也有眼淚。她的身後,跟着俞正時等人。
“母親,是不孝女兒來了……”沈俞氏聽到這聲聲呼喚,先是一頓,而後跪爬到靈堂口,低低地跪伏在那老婦人腳下,泣不成聲。
這是她想念了無數年的母親,在心底裡時常顧念着的母親,隔了這麼多年,她終於見到自己的母親了。
可是,再也見不到父親了,天人永隔了。她千里而來,就是爲了奔喪。
想到這裡,沈俞氏再次痛哭失聲,長跪在那老婦人腳下,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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