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如舊,空氣中含有淡淡花香,玉照宮的花園裡,各種奇花異草爭相鬥豔,朵朵芬芳枝枝嬌嫩。
美人如舊,側身依欄,衣着淡雅合體,看着面前美景,面無笑意。
如若不是活在帝王家,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美人目光中透露出死寂般的冷漠。
一雙玉手擡起她尖細的下巴,卻撫不平她眉宇間的憂傷。
“韓妃,在本王身邊,你從未舒展眉頭。爲何?”齊殤無奈的詢問,語氣輕柔。他貴爲王上,在臣子與百姓面前冷靜睿智,從未有多餘的感情,可面對她,他的愛妃,他卻難以把持自己的情感。
“王,既無愛又何必死死糾纏?”韓離嬌好的面容透着疏離,目光淡淡的望向齊殤,“我不願爲她的替身,只願在世俗間尋一男子,過上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王,既無愛何不放手……”
“不!”齊殤無法忍受她要離開,情緒激動的掃落一桌點心,“這世間除了本王,沒有任何人可以擁有你。”
看着他,僅僅是淡淡的看着他,同情可憐憐憫,韓離的目光中透出的沒有愛與心疼。五指緊握,沉默以對。
“這天下只要你想要的,本王都可以滿足你,爲何你還是一再的想要離開本王?本王對你不夠好嗎?本王不夠體貼嗎?日日陪在你身邊,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情份,爲何到你面前卻一文不值?”齊殤很痛苦,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可他卻得不到觸手可及的人的心。
“你是天下最好的王,卻不是我心中最好的夫君人選。”韓離轉過頭繼續看風景,不再理會他。
風依舊在吹,韓離的淚一滴滴掉到荷花池內,濺起一圈圈漣漪。
夜,悄然而來。
蒼穹黑暗,星光幾點,月隱藏在層層黑雲後,黯淡望着塵世間。
美人的淚如雨,依在窗邊由天看,若有誰在定會心疼不已。皎若月,誰人堪讓她心痛淚流。
望着夜空,逃離的心思愈加蠢蠢欲動。
韓離思緒神遊並未聽到房間內的異響,更未看見房屋一角的地面正突突的往外涌土。不一會,一位身着灰色短袍的男子由地下鑽出來,好奇且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
當男子來到離韓離不遠處時,他的身影映在了銅鏡中,驚得韓離轉身,聲音不大卻滿是威嚴的喊道,“是何人,竟敢大膽的闖進玉照宮。不要命了嗎?”
灰袍男子經她這麼一喊反而不躲藏,大大咧咧的現身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笑咧咧的衝美人說道,“美人,跟滾滾大俠雲遊江湖可好?”
韓離未曾想到來人竟如此猖狂,不怕反而調戲上她。皺起眉觀察起男子,男子不算英俊帥氣,長期處於地下的臉略顯蒼白。個頭不高也不矮,剛好高她一頭。見男人眼中並無猥瑣之色,她才放鬆一點警戒,卻還是忍不住冷哼一聲,“想讓本宮跟你走?你知本宮是何人?擄走本宮就算天涯海角,你也必會被死士追殺。再說,你可知自己身在何處,只要本宮一聲令下,你的命也就留在此地了。”
“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也不想知道。只看住處就知道你肯定是哪家王公貴族的不知道第幾房妻妾,不過這我都不關心。我只想帶你走,離開這裡。你在這裡並不開心,跟着我你會快樂很多。”滾滾大俠雖然經常在地下挖洞,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很強的。
說罷,滾滾又補充道,“我滾滾大俠在江湖上摸找滾爬了這麼久,還怕死嗎?要知道,在江湖上,滾滾我跑得可是最快的。”
韓離抿脣,被人猜中心事,又有如此好的機會,她不想放過。於是,她便只好選擇相信面前的男人,“那我們如何離開?你又怎能保住我的安危?”
“你只管跟我走,剩下的事都交給我吧!這世間除了我滾滾,誰還能帶你離開這裡……”
滾滾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扯到僅容一人的洞口前,笑咧咧的說,“你先請。”
搓搓被男子粗糙的手指牽過的手,韓離臉色不善,扭捏半天,最後還是跳了下去。她知道她的離開一定會讓王傷心,大怒之下王或許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但早就看她不順眼的王公大臣在此刻一定會勸諫王,王本着爲天下黎明着想也一定不會怎樣。
回頭望了眼頗爲自信的男子,韓離選擇在黑暗的長洞中堅定的往前行走。
隨後,滾滾也跟着下去,發揮自己的特長,將洞口封好,轉身跟上去。
玉照宮的窗外,一條黑影閃過,很快消失在暗夜中。
事後,韓離從宮中逃出,才知道滾滾大哥的身份。
滾滾大俠,江湖人稱“土撥鼠”,專長在地下工作,挖地洞刨地道,技術一流。
本來這次滾滾大俠是收到一份任務,正在地下挖土挖的正興奮,突然就搗了一窩數量龐大到嚇死人的老鼠洞。從未遇見此等倒黴事的滾滾,立馬手腳並用的往身後刨土,用了自出生以來的所有力氣死命的往前挖洞,以防老鼠跑到他身上吃了他。地下的老鼠多數還是很兇殘的。
等身後的洞口終於被埋上,老鼠徹底隔絕於後,滾滾大俠纔在原地喘口氣。經歷過一劫,滾滾大俠迷了方向,默默的開始往上挖,以此看看自己跑到了哪。
天神眷戀,當瓷磚掀起,他竟然看見了一位美麗仿若畫中仙子般的人兒坐在不遠處暗自落淚。她是如此的寂寥冷清,讓人忍不住想上前呵護。她美的如夢如幻,令人如癡如醉。
此刻,滾滾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帶她離開這傷心地,讓她快樂。還有個更大膽的想法,就是把她娶回家當老婆,讓她爲自己生孩子。
所有的事滾滾都告訴韓離,唯獨想娶她回家的想法,遲遲未說。他滾滾大俠大不怕地不怕,竟害怕她會拒絕他。那麼,就先守在身邊吧!
就這樣,滾滾帶着美豔的韓妃逃離了王宮,一切都異常順利。
次日,玉照宮,齊殤坐在韓離最愛坐的位置靜靜的依欄觀望荷花池的風景,他心愛的妃子一夜之間消失於宮殿內,就像做了一場夢。對於她的離開,他沒有多加追究,也沒有惱羞成怒,僅僅只是停了一日早朝安靜的呆在荷花池邊看了一整天的風景。而後,整整病了大半月。
半月後,天朝一切如常。
山間微風輕撫裙角,晴空萬里,日頭高照。
韓離跟着滾滾遊離於世間已半月,她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行走在山路上,口乾舌燥,熱汗淋淋。他們已走了兩個時辰,衣衫沾有汗液,不遠處有一片滿是桑樹的林子,着實令他們眼前一亮。
從灰袍中遞去一張粗布手絹,滾滾衝韓離道,“擦擦汗,前面有桑樹林,應該就有人家。你先在這歇會,我去河邊取點水。”
坐在樹陰下,韓離接過手絹擦去額前的汗水,嘴脣乾裂的衝滾滾笑笑。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回話,口渴異常,體力不支。在別人眼中,她放着富貴不享偏要受這種委屈是傻,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內心是多麼的歡快。
終於自由了。
大街上沒有關於他們的通緝令,沒有他們的人頭畫像,吃住都無人騷擾,這一切正常的生活令她放下心來。王終究還是捨不得傷害她。
樹陰下有風撫面,清清爽爽,很快韓離便不再出汗,自顧的發起呆來。
神遊時,突感脖頸一痛,手一拍竟是一隻半掌大小的花蜘蛛。驚得她大叫一聲丟掉手中的醜陋之物,想站起身腦子卻發昏。韓離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中毒了。
脖頸間漸漸起了紅泡,身體溫度快速增加,她的感覺越發不好。
“小離,你怎麼了?”滾滾取了水,回來時卻看見韓離一臉蒼白,脖頸間竟有一大塊紅泡。心知桑樹林偶有毒蜘蛛,卻不想韓離就這樣中招,暗暗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心中蠻是愧疚。
“沒事的,小離,堅持住。桑樹林的主人應該能幫你解毒,你一定要撐到我找到他們。小離,別睡,跟哥說說話……”
一路上,滾滾飛速的在林間穿梭,濃烈的男人味溢滿韓離的鼻間,關懷之心令她略感臉頰發燙。不知是中了毒,還是羞紅了臉。
滾滾大哥雖輕浮但其實也是個好男人,照顧她很周到,若是這次大難不死,也許他真的是個好的夫君人選。
在韓離神思恍惚時,她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如此。
懷中的人慢慢不響應他的話語,滾滾急的滿頭大汗,他不要就這樣失去韓離。
“小離你別睡,千萬別睡,滾滾大哥很快就找到人救你了……不要睡,回滾滾大哥的話……小離,滾滾大哥喜歡你……滾滾大哥還沒跟你求親呢,小離……”
幾起幾落,滾滾終於在山腰上看到一處正升起炊煙的茅草屋。心中萬分驚喜,飛速的向屋子奔去。
房屋的外院,曬着一些草藥,泥土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