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有些事不是你該關心的。”滾滾悶頭對着酒罈喝酒。
尚淺鋅不喜歡滾滾大哥消沉的樣子,搶過酒罈吼道,“是爲了那個女人吧!是那個女人讓滾滾大哥不開心了!”
滾滾聽她這麼不禮貌,微有生氣道,“淺鋅,那是你嫂嫂,你不能這麼喚她。”
“惹滾滾大哥不開心的女人,都是壞女人。壞女人!”尚淺鋅頭腦發昏,她醉了,“我就不會惹滾滾大哥不開心,可是滾滾大哥爲什麼不要我?你說,爲什麼?”
“淺鋅,你醉了。哥哥送你回去睡覺。”滾滾上前想要扶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我沒醉,我不要回去睡覺。滾滾大哥不要我,我好傷心。爲什麼那個壞女人可以擁有滾滾大哥,我卻不可以?”喊着喊着又哭了起來,尚淺鋅內心十分委屈,五年的等待換來的是什麼,依舊是拒絕。
“尚淺鋅!”滾滾真的生氣了,他實在不願意看到他最心疼的妹妹發酒瘋,還是爲了他。一把扯住手腳亂踢的尚淺鋅,滾滾怒道,“我送你回去睡覺。”
爲什麼啊!自從被滾滾大哥救了,跟着他一起流浪天涯,一起吃苦受罪,她從不抱怨一句。從見到他猶如天神般降臨於她身邊時,她的心就丟了。可爲什麼滾滾大哥就是不要她?以前他嫌她小,那好她等她長大了,可現在她長大了,爲什麼滾滾大哥還是拒絕她,爲什麼滾滾大哥會喜歡上別的女人……
她好不甘心吶!
翌日,酒醒。
尚淺鋅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女人,她是如此的精緻如此的慈愛,一顰一笑都美若仙子。原來,她就是滾滾大哥的心上人。
“淺鋅醒了?喝點解酒湯,會舒服一些。你滾滾大哥出門幹活去了,他怕你醒來着急,就讓我照看一下你。”韓離友善的笑着,對面牀上陶瓷般的女娃令她非常喜歡。
看到女人臉上的笑,尚淺鋅竟討厭不起來,她厭厭的接過湯碗,安靜的邊喝邊觀察女人。只見女人邊繡花邊慈愛的對她笑,彷彿對自己孩子般的關愛。
“喂,我的名字你都知道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尚淺鋅喝完湯,拘謹的衝女人喊道,想了半天她還是不願意叫她嫂嫂。
“韓離。你可以叫我離姐姐。”韓離跟她說話,刺繡的針不經意扎到了手指尖,血流不止。
尚淺鋅不屑的撇撇嘴,看到韓離手指尖顯淡紅色的血後立馬從牀上爬下來,衝她問道,“你的血爲什麼是淡紅色的?”
將手指含在嘴巴里吮一下,韓離輕輕回答,“天生的,我也不太清楚。很特別,是吧?”
尚淺鋅點點頭,“是很特殊,也許你不是凡人呢!”
韓離微微苦笑,“我寧願是凡人,也好過現在。”
不太理解她話裡的意思,但尚淺鋅感覺到她內心的痛楚,也不大好多說話,她本身就不是個太會安慰別人的人,“沒事啦,都會過去的。”
“是的,現在有滾滾在,我什麼都不怕。”韓離朝尚淺鋅揚起幸福的微笑,沒有惡意與炫耀。
尚淺鋅扯扯嘴角,什麼話也不再接。
一人好奇的翻看房間,一人安靜的刺繡,兩人竟和平共處的呆在房間裡坐了一上午。
尚淺鋅有些氣悶,怎麼原本想好的所有套路都沒用上,面對眼前的女人她竟然可以容忍,甚至她心裡一點排斥的念想也沒有。還想着,如果陪在滾滾大哥身邊的人是這樣的女人,那她就安心了。
呸呸呸,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的認輸!滾滾大哥,是她尚淺鋅的。
想着,又狠狠的瞪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竟然又是回以那種友善的笑盈盈的目光。該死的討厭人的,她一點也恨不起來了。
滾滾回來時,正好見證了這一詭異的時刻,他微微一笑,衝兩人大喊道,“我回來了。”
“滾滾大哥。”尚淺鋅以飛快的速度跑到滾滾身邊,像幅狗皮膏藥般粘上了滾滾,得意洋洋的衝屋裡緩緩起身的女人望去。
韓離淺笑,也不多怪,只柔聲道,“進屋休息會,我去做飯。”
“我幫你打打下手吧!”滾滾忙跟上去,他捨不得韓離如此操勞,卻也只能如此眼睜睜的看着曾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她像普通婦女一樣勞作着。
被甩開的尚淺鋅沒有再嚷嚷,只是嘟下嘴走到院子裡的桌子邊坐下,托腮望着廚房內恩愛無比的兩人。
“看來,我是真的沒戲唱了。”尚淺鋅嘆息一聲,內心卻沒有太多的難過了。看到滾滾大哥幸福,她也覺得很幸福。
一頓飯吃下來,三人已都是笑意滿面。
飯後,滾滾出去幹活,尚淺鋅主動的上前幫忙收拾碗筷,又招來韓離一陣讚賞的目光。
“能不能不要這麼煽情的望着我,會讓我誤會的!”尚淺鋅雖然嘴上雖不留情面,內心卻有着莫名的喜悅。像是有家的感覺。
是夜,四周寂靜,唯有一着馬褂,提燈籠,持銅鑼的老者沿街鳴鑼。邊鳴邊喊,“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皇城,偌大的宮殿空蕩蕩了無一人,四周的空氣冷冷清清。
齊殤躺在牀上,睡夢中皺緊眉頭,臉色蒼白,似陷入惡夢中無法醒來。久久之後,他突然大喊一聲,猛的睜開眼睛。
幾盞燭火暗自燃燒,左右搖晃,昏暗的照着殿內的情形。
“你來了?”齊殤對着面前的空氣淡淡的問。
一道身影如水般在空中流動,聲音輕柔疼惜,“爲何你寧願留在凡間承受失愛之痛,也不願跟我回到隱形谷享受無限的生命與權力?”
“若無愛恨得失,又怎能稱得上人。我寧願守在原地等她回來,也不願她回來時見不到我的身影。”齊殤輕咳,黑血噴到帛絹上,毒攻內臟。
齊殤輕擡頭顱,虛弱的張開雙眼,目光迷茫無焦點,僅是盯着空中那團水霧,“若我此生就此了結,還望你尋到她,讓她幸福……”他已病入膏肓,時日無多。
空氣中的水霧慢慢成形,一位紫衣少女顯露真身,她表情冷漠,眼神卻滿含關切。她走上前,心疼握住齊殤瘦骨般的手,撫過他削瘦的臉頰堅定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哪怕天涯海角,我也定會尋到她,讓她回到你身邊。”
齊殤再次咳嗽,咳得厲害,彷彿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他死命的攥住紫衣少女的手,微微搖頭。他只要她幸福,不要她一定留在他身邊……
紫衣少女並不理會他的動作,僅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填入他的口中,恢復淡漠道,“迴天丸能幫你支撐一年,一年內我定會帶她來見你。”說罷,轉身消失於空氣之中。
吃完藥,齊殤慢慢睡去,他輕輕嘆息卻止不住內心的期待。
這一覺睡得很深,他已有許久不曾好好睡過一覺,不再作有關於她的惡夢,而是一場美夢。
夢裡出現一處谷地,那是一片生機盎然的谷地,一片處於天地交際之處的谷地,一片被稱之爲靈魂輪換的谷地。
它被稱爲,隱形谷。
隱形谷範圍很大,分爲四季谷地。
坐落於南部的是夏地,鳥語花香,森木繁盛,鬱鬱蔥蔥,一派大好風光。
坐落於北部的是寒崖,杳無人煙,絕壁聳立,寒雪紛飛,一處荒涼之所。
坐落於東面的是春樓,春光明媚,風和日麗,精靈飛落,一樓四季歡樂。
坐落於西面的是秋落,樹林凋零,萬物蒼黃,滿目蕭索,一眼衰落之景。
他曾是秋落裡最弱小卻最堅強的一隻妖精,他曾被選入殿試侍奉谷地之主,他曾一眼貪戀上那個美好女子的身影……
他愛過,恨過,得到過,失去過……
他只願守在原地苦苦等待,生怕她哪天突然迴歸,因找不到他的身影而倍帶孤寂。
他只願守在她身後,一轉身的距離。
這一念想,從未更改過。
夜漸深,萬物俱睡。
隱形殿內,昏黃的燭火隨風搖曳,暴雨來得匆忙且粗暴,噼裡啪啦地撲打在任何地方。
偌大的宮殿隱隱約約傳來時斷時續壓抑的抽泣聲,紫衣少女邁步走向殿內一角,只見一團身影蜷曲的抱住自己,似乎要與牆壁同化。
關閉門窗,寒風戛然而止,燭火也安定下來。
寒風冷雨不再侵犯角落裡的身影,可身影還是不停的顫抖。
暴雨不斷侵襲,雷電交加,震耳欲聾。
“蕾拉,再哭下去,隱形谷都要被你淹沒了。”紫衣少女蹲下身抱住角落裡不停哭泣的身影,給予她安慰與關懷的擁抱,“他又做些什麼,惹你如此難過?”
蕾拉撲到少女懷中痛哭不止,好一會才慢慢收勢。
暴雨轉爲小雨,淅淅瀝瀝,很快便停下。
紫衣少女將蕾拉抱到牀上,躺在她身邊,將她的頭顱放置胸前輕輕安撫,說些無關於她的事,“我去人間看他了。他現在很瘦,病的很重,卻依舊死守人間不願回來。我爲他續命一年,也足夠找回她了。”
“公主,對不起。”蕾拉躲在少女的懷中又開始哭泣,“是我守護不力,隱形水被蠶娘盜了。”
紫衣少女沒有說話,也沒表情,恍若沒聽到蕾拉的話。可只有蕾拉清楚的知道,公主抱她的力度增強到幾乎要殺了她的地步。
許久之後,紫衣少女才說道,“那你就去把它找回來。”
我不怪罪你,萬物都會被情所困,但你要記得這次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