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爲 番外皇帝難爲之二一
馬維是個很熱情的人,尤其是對朋友。..他與阮鴻飛是穿開襠褲的交情,覺得小胖子就跟他兒子是一樣的,故此對小胖子非常照顧。
在明湛身邊的,除了有限的幾人外,還從沒人像馬維這樣對待他的。讓明湛找到了上一世損友的感覺,他本身就不是有架子的人,一口一個“老叔”喊的別提多親熱。
馬維指着羊肉鍋子說,“這是從西北帶來的羊肉,剩的沒幾隻了,擱冰窯裡存着呢。西北羊跟江南羊不一樣,一點兒不騷,你嚐嚐。”
三人都喜食辣,明湛撈一筷子羊肉,先給他家飛飛擱碗裡,再撈,又給馬維夾一筷子,馬維嘿嘿直笑,對阮鴻飛讚道,“大侄子真是懂事理。”
阮鴻飛內心狂吼,怎麼吃還堵不上他的嘴啊啊啊!
明湛已經埋頭大嚼起來,果然味道不一般,又鮮又香,滿嘴辣油吸溜着道,“怪不得那個‘鮮’字右半部擺了只‘羊’呢,可見世上最鮮美的東西,除了海里的魚,就是西北的羊了。”
“這話中聽!”馬維道,“西北的羊都是滿地跑的,這肉也筋道。唉,可惜地方窮。”
“這老叔你就不如我了,”明湛嘩啦倒一盤子羊肉片進去,攪弄攪弄,說道,“各地有各地的好處,如江南,爲何富庶?第一,魚米之鄉;第二,絲綢產地;第三,經商的人多。像西北,光靠種地是不成的,首先,老天爺不賞飯,氣候不好,土地也不如江南肥美。”
再撈半碗羊肉,明湛甩開腮幫子,吃相相當的豪放,刁着筷子說,“那就得着手兩點,西北雖風沙大,也有自己的特產,拿羊肉來說,就比中原或是江南的好吃。我們就可以打一個告示,讓中原江南都以吃到正宗的西北羊爲樂。”
馬維搖頭,並不信服這個,“你說的容易,莫非中原跟南人都是傻的不成,南人粘上毛兒比猴還精呢,一般人可鬥不過他們。”
“這個你得會想辦法。”明湛張嘴咬住阮鴻飛給他剝的蝦子,曖昧的一飛眼兒,舔了舔嘴脣,就想過去親香一口。只是礙於有個萬瓦大燈泡在側,明湛只好以他精亮精亮的小眼神兒在他家愛飛薄薄的紅脣上描繪了一翻。
阮鴻飛勾起薄脣,不甘示弱,眉眼含笑的與明湛打了一番眉眼官司。阮鴻飛的道行,哪怕明湛倆輩子加起來都不夠看的,流氓不成反紅了臉。
不知怎地,馬維就覺得室內的氣息陡然熾熱了許多,鬆一鬆領釦,嗨嘆一聲,“這吃熱鍋子就是容易出汗啊!看大侄子這臉熱的喲,沒外人,把外頭的棉襖去一層!來,大侄子嘗口西北的燒刀子!那個,接着說,接着說。”這不認生的大炮勁兒真跟你爹一樣啊!想當初,阮鴻飛同學年少時就是這樣狂的不着邊兒的德行!
明湛搶了馬維手裡的酒壺,連連道,“我是晚輩,我把盞我把盞。”
“唉喲,真是龍生龍,鳳生鳳啊,”馬維舉杯讓明湛斟滿酒,讚歎道,“你這機伶勁兒真跟你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是那是。”明湛給阮鴻飛倒了一盞,調皮的眨眨眼。阮鴻飛故意冷哼了一聲,拿捏出架子訓斥道,“你老叔只是客氣奪你幾句,別笑得跟抽羊角瘋似的,找不找北了啊你!”
“可不是客氣,我是真心喜歡這孩子。”馬維極力申明,“不但長的有福,行事也好。”
明湛聽到“有福”二字,脣角微微抽了一下,舉杯道,“來來,喝酒喝酒。我跟老叔頭一遭見,這第一杯酒,就祝老叔做大官發大財。”
馬維一口乾了,夾了一筷子菜心往湯鍋子一滾,入口道,“不用做大官發大財,只要老叔能平安的回西北,就是有福啦。”
“老叔,你怎麼這樣說呢?”明湛壞笑,趁機套馬維的話兒,“我從帝都來也知道太子去西北了,眼瞅着老叔家的富貴就來了,怎麼這樣頹喪?”
“唉,大侄子啊。”馬維一聲長嘆,拍了拍明湛的肩,“你年紀還小,不懂朝中的事。/非常文學/吃肉吧,看這鍋子都滾了!”嘴還挺嚴實。
阮鴻飛慢調斯理拆馬維的臺道,“你老叔是擔心太子不好伺候。”
馬維臉上一囧,對兄弟不滿,“你跟孩子說這個幹嘛。”
“老叔,我說你想太多了。”明湛瞪着眼睛,一臉懇切的說,“這個時候,太子去西北那也是示好來着,怎麼會不好伺候?”
“這話不對。”馬維骨子裡好像是岳飛附了體,說道,“說起來,我家雖是武將出身,其實到祖父時已經不帶兵了。家裡就一個爵位,子弟中無特別出衆者。先帝時重用方皇后的孃家靖安公,後來,皇上登基,才提拔起家父。這十大幾年,西北軍是皇上一力打造出來的。掌兵過久是大忌,皇上對馬家信任。太子就難說了。不過,太子是君,我們是臣,俗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我家裡掌着兵權,更不能張狂。”
“是啊,這才一上臺,就南北調來調去的。”阮鴻飛那一臉的義憤填膺,哪怕明湛借了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一分假來。厲害,他家飛飛能綁架他倆爹,果然有一手啊!就見阮鴻飛“啪”的一撂筷子,帶了三分憤慨道,“且不說將士們千里跋涉的苦,就是這翻鬧騰,瞧着就不是好相與的!”
明湛眼皮子開始跳,這倆人不會是商量好的要一唱一和的趁機罵他一頓吧?!
馬維半點兒不領阮鴻飛的情,說道,“行啦,你好不容易得了太子的看重,不爲你自己,你也得爲大侄子想想。莫非讓大侄子也跟着你姓杜?再說,我覺得太子不賴,挺英明的!就說前頭那個,嗯,那個宋總督給太子送王八的事兒,太子就沒上那王八的血當!嗨,哪個新君上位不得有點兒動作呢,有動作總比沒動作強。我是寧願跟着個明白的皇上,也不願在糊塗人手下做事。只要太子腦袋清明,總能看到馬家的忠心。掌不掌兵是小事,有這爵位,子孫後代總無憂的!”
“老叔說的真通透。”明湛又給馬維倒酒,“來,老叔,這酒可真夠勁兒啊。您多喝點兒。”
“切,臭小子,這壞勁兒也跟你爹像。”馬維大手在明湛腦袋上一通揉搓,笑問,“想把你老叔我灌醉啊?”
“我哪兒有這野心哪。”明湛眼睛含笑的說着奉承話兒,“我爹早說了,論唸書您不及他多矣,不過,論喝酒他也不是您的對手。更何況我了,我是有名的三杯倒。省得人給我下蒙汗藥了,三杯酒下去睜眼就是第二天早上。”
馬維哈哈大笑,痛快的再飲一盞,看阮鴻飛一眼,得意對明湛道,“你爹說的話沒有多少對的,不過,這句話還是很對滴!”
明湛眼明手快的再給馬維斟一盞……
最後,馬維醉的站都站不穩了。人都說酒後見真情,老話果然是有些道理滴,他拉着阮鴻飛的手不停的絮叨,“兄弟啊,我的兄弟啊!我知道——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不少罪——”
“好了,回去歇着吧。”阮鴻飛並不想多提往事。
不過,這些話似乎埋在馬維心中很久,久到已經紮了根,不吐不快。馬維緊緊的握住阮鴻飛的肩,額角青筋浮暴,雙目掙的通紅,胸口似有千萬種情緒在翻騰掙扎。良久,馬維一聲喟嘆,高聲嘶吼道,“好兄弟,你沒錯!你沒錯!”
明湛瞅一眼阮鴻飛的臉色,撲過去死命將馬維拽開,直接把人往外推攆,“睡覺去睡覺去睡覺去。”
馬維似擱下了一樁心事,跌跌撞撞的扶着親兵走了。
阮鴻飛那雙飛魂奪魄的眼睛中似有流光一閃而過,明湛仔細覷他神色,阮鴻飛回視他,並不說話。明湛過去摟住阮鴻飛的腰,“要不,我抱抱你吧?”
“你能抱起我了?”
明湛認真的說,“我在帝都練了好些日子。”
“都怎麼練的?”阮鴻飛有些好奇。
“我讓他們做了個與你相仿的木頭人,每天早上要抱半個時辰呢。我連伯父都一把能抱起來。”
聽前半段阮鴻飛還挺受用,後一句直接戳心窩子了,狠狠捏一把明小胖的屁股,明小胖疼的嗷嗷叫兩聲,就聽阮鴻飛道,“回去睡覺!”擡腿走了,明湛忙跟了上去,死皮賴臉的拉住人家的手。
明湛其實有幾分羨慕,梳洗後側躺在牀上對阮鴻飛說,“馬大傻對你真是好,我就沒這些朋友。唉,人這一輩子,不用多,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就值了。”過一時,又自己傻樂起來,扒着阮鴻飛的肩咕咕的笑,“不過,我雖沒這樣的朋友,卻有這樣的老婆。”
阮鴻飛長嘆,“見了你才知道什麼是蠢人有蠢福。”
“飛飛飛飛飛。”
阮鴻飛雙手枕腦袋下面,問明湛,“是不是皇上擔心我反水把你賣了,才讓你過來的?”
“有這麼一點兒。要不是這樣,我哪裡出得來呀。”明湛腦袋枕着阮鴻飛的肚子,腳擱牆上,橫躺,他倒是半點兒不介意。忽又想起一樁正經事,連忙翻身躺正,問阮鴻飛,“來時皇,嗯,伯父還給我一些人的名單,可能是他放在江南的釘子,讓我一併排查,看看哪些人已經叛變了。哪些人還可以用,叛變的都處理掉呢。”
對於明湛的坦誠,阮鴻飛有那麼一點點兒的好受了,問明湛,“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的身份,在帝都有些不相宜……何況……”
明湛聽這口氣直覺阮鴻飛要變卦,騰的坐起來,怒吼,“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回帝都啦!說!是不是被哪個小妖精勾搭住了!你這個不老實的傢伙!長得好看的人就是花心!你對得起我的!天打雷劈的壞蛋!”
他一句話沒說完,明小胖就炸毛兒了,阮鴻飛實在受不了明湛的大嗓門兒,忙道,“你多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又是一聲獅子吼。
阮鴻飛閒閒的說,“我這張臉,帝都認得的人不少。碰巧之前又幹了綁架皇上、王爺的事,我回帝都莫非也要天天貼上一層別人的麪皮。”
“哦。”明湛鬆了一口氣,不放心的揪着阮鴻飛的衣領問,“你在外頭沒胡來吧?要讓我知道你敢揹着我找別的妖精,我可饒不了你!”
“那個,回帝都的事你不用擔心。你不是先帝的兒子麼,到時我來安排,給你恢復身份就行了唄,這有什麼難的。”明湛道,“伯父他們那裡我來搞定。”都當家做主了,難道還要看別人的臉色?再說了,明湛覺得怎麼說也是他倆爹先對不起他家飛飛,後來哪怕他家飛飛報仇,其結果也不能全怪他家飛飛。“不過,你可不能再用那個名子了。對了,你怎麼姓杜的,姓杜的時候,你叫什麼啊?”
“杜若。”明湛能爲他考慮此至,阮鴻飛的眼睛清粹的像融入了鑽石的晶粉一樣明亮,“在外走動,隨便用了這個名子。”
明湛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海盜頭子啊!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說着一隻手不老實的伸進阮鴻飛的細綢衣衫,擰一把人家的乳首。
阮鴻飛沒料到明湛竟然用“擰”的,痛的一皺眉,“蠢材。你輕點!”
“誒,我看是不是在做夢啊!飛飛,當初你怎麼不搶了我就跑呢。”明湛比劃着,興奮的臉都有些發紅,“就像書上說山大王搶壓寨夫人一樣,我聽說你在海上神氣不得了啊。”
阮鴻飛不客氣的打擊明小胖,“當初我也沒想着你這小胖子窮追不捨的。”
“怎麼,你以爲騙我一片癡心就完了?”明湛壓在阮鴻飛身上,咬他臉一口,阮鴻飛吃痛皺眉,明湛說,“把這張皮揭下來,我不想啃別人的臉。”
阮鴻飛遞給他一隻小巧精緻的玉瓶,明湛傾出一些藥水順着阮鴻飛的鬢角塗下去,小心的揭開一張略顯蒼白的俊美絕倫的臉孔,“疼不疼?”
明湛珍惜的撫摸着情人的臉,喃喃低語道,“飛飛,你也幫我弄一張吧,就比着你這張真臉弄。以後我想你了,自己戴上面具照照鏡子就當是看到你了。”
不得不承認,明湛是個說情話的高手,現在能打動阮鴻飛的話很少,明湛卻說的讓人心頭一酸又一暖,阮鴻飛捧着他的大頭直笑,“你臉這樣圓,弄了也不像的。”
“你還真嫌棄我胖啊?”明湛有點兒小小鬱悶,真不是他胖,是他家飛飛太瘦了,摸起來都是骨頭。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摸起來軟乎乎的,抱起來熱乎乎的,冬天有你躺身邊兒連暖爐都能省了。”阮鴻飛笑一笑,瑩潤的指尖兒描繪着明湛的五官,低語道,“再說,你長的也好,眉目俊穎,那些說你相貌不好的,都是嫉妒你的。”
要不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明湛這容貌被阮鴻飛一點頓時增色三分,明湛歡喜的咕咕呱呱一頓悶笑。阮鴻飛也跟着笑起來,他喜歡明湛,倒不是因爲明湛的地位手段,他只是喜歡明湛寬闊的胸襟與那份難得的真,當身邊的人似乎都在戴着面具過活,一句真話都要借了酒醉後才能吐露時,有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人能守在身邊,歡喜悲怒,都是真的,多麼難得?
阮鴻飛甚至覺得很奇妙,在明湛身邊,好像不論什麼煩惱在明湛這裡都不會停留太久,只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只要看着他那張生動的臉,日子就會不自覺的開心起來。
多麼難得。
第二日,馬維早早去營裡了,明湛拐着兩條羅圈腿,跟阮鴻飛去了另一個地方。
坐在小船上,明湛竟然體會到了偷渡的快感,明明舉目一片白茫茫的海水,明湛的腦袋卻像不夠使似的左看了右看、前看了後看!看得陳盛都跟着臉紅,太子殿下啊,您可是一國儲君的太子殿下啊!您怎麼能露出這種劉姥姥頭一遭進大觀園的土包子嘴臉呢?
而事實上,明湛不僅是一副土包子嘴臉,他還抓着阮鴻飛的袖子三分緊張三分害怕三分興奮外帶一分羞羞的問,“飛飛,你會不會把我偷到你的小島上去,不放我回來啊?”
阮鴻飛對於明湛這種偶爾發神經的話已經習慣了,黎冰跟明湛也有幾年的工夫,只當自己是個聾子,倒是陳盛臉紅之後,又有了新的症狀。他是鳳景乾給明湛的侍衛,還不大不小的是個頭兒,本來這傢伙就是個陸地生物,沒怎麼坐過船。今日太子殿下只帶了他與黎冰,作爲一個有理想的侍衛頭子,陳盛在知道了阮鴻飛的身份後,便有了對太子殿下安危的一千種擔心。今一聽這話,頓時臉孔發綠,三兩步跑過去趴着船舷便吐了起來。
明湛驚奇的問,“小盛啊,你這是有了嗎?孩兒他爹是誰啊?”
陳盛險些一頭栽海里去。以往他覺得自己心理素質夠強夠韌,如今瞅一眼面不改色的黎冰與見怪不怪的搖光等人,方知一山還比一山高,他實在差得遠呢。
船在海上行了大半個時辰,便迎來了一列船隊,打頭的是一艘鉅艦,饒是自認見多識廣的明湛在面對一艘長五六十米,寬十幾米的巨船時也忍不住發出土包子一樣的驚歎聲,“俄的娘誒。”
明湛被阮鴻飛攬着腰帶了上去,耳邊的海風呼呼的在刮,明湛覺得威風極了。
明湛驚歎的在船上跑來跑去,見這船上既有火器,又有穿着一色着裝腰懸刀槍的侍衛,明湛激動的拉着阮鴻飛的手,一迭聲的問,“飛飛飛飛,這是我們的船嗎?這是我們的炮嗎?”
天哪,這得多厚的臉皮才能說出“我們”倆字來啊!沒名沒份的,你就一姘頭,隨口一說硬把人家家財分去一半!
這回,陳盛倒沒吐,換了大船,他覺得腳下穩當多了,嘔吐的**也沒有那麼強烈了。只是太子殿下的話,硬讓他有種想把臉蒙起來或者再貼一層臉皮纔敢見人的衝動!
好丟臉哦。得意洋洋的小搖光已經往他們這裡鄙視的丟了一簸箕白眼球兒了。
不過,阮鴻飛能與明湛合拍,顯然思考迴路也是與衆不同的,對於“我們”二字竟覺十分熨帖,笑着點頭,一挽明湛的手道,“我帶你到房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