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臨睡覺前水有點喝多了,後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被尿給憋醒了。極不情願的翻身下地,睡眼朦朧的朝着衛生間走去。
也分不清是外面的月光皎潔還是天本來就快要亮了,屋子裡像是下了一層霧,白濛濛的,根本用不着開燈。
衛生間緊挨着臥室,出了臥室門後往左一轉身,推開門就搖搖晃晃的走了進去。
衛生間的馬桶安在最裡面,進門的右手邊是洗手盆。一般晚上起夜時,我都習慣性的直接走到馬桶前,目不斜視,也不向洗手盆那邊張望,因爲洗手盆的上方就是一面很大的鏡子。
鏡子本來就是陰氣很重的東西,而衛生間的鏡子則更甚,半夜照鏡子總是感覺有些怪怪的,所以我從來都是一律低頭往前走,回來時也是有意的避開那面鏡子。
解完手後仍然半閉半合着眼睛往回走,就在馬上要走出衛生間的那一瞬間,竟然鬼使神差的瞥了一眼牆上的鏡子。
鏡子裡面黑洞洞的,深不見底。
鏡子裡的我暮氣沉沉,臉色鐵青,竟如槁木死灰一般。充滿血絲的眼睛,竟然沒有一點精神,如死人般似的呆滯不動,恍惚間竟然發現有一隻手從鏡子裡面緩緩的伸出……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我就感覺自己突然就像掉進了冰窟窿裡,馬上就清醒了。
心臟“嗵嗵”直跳,提到了嗓子眼,而頭皮上像有無數只小蟲子在爬行,酥酥麻麻的,十分難受。我壯着膽子再看了看鏡子,這時發現我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沒有剛纔那麼青白了,根本沒有手伸出來,這才放下心,長舒了一口氣。
可是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我對着鏡子試着慢慢的轉了轉頭,動了輕。突然發現鏡子中的影像竟然與我的動作不是同步的,無論我怎麼動,那鏡子裡的我都比我實際的動作要慢了幾秒鐘,看到這恐怖的一幕,我忍不住的大叫了一聲……
慢慢的睜開眼睛,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哪有什麼鏡子?
我還躺在牀上,根本沒有去衛生間,只是做了一個夢而矣。
擡眼再看看窗外的天色,外面已經有點放亮了,而我現在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瞪着眼睛躺在牀上,回想到夢中的情景,仍然不寒而慄,心有餘悸。
直到天亮了起來後,心中仍然覺得有些不舒服。
實在無聊,就抽出柳葉整理好的懟玄老道寫的那些筆記,從頭開始仔細的看了起來。
對於烏薩,這老道倒是寫了不少東西,只是大多都很詭異,真有些不敢相信。
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一段文字,是記載如何檢驗是否被下了巫詛的方法。我猛然間就想到當初大牙的擔憂,我們確實焚燬了那道姑的屍體,至於那種“魑詛”是否有傳說中的那樣邪惡,我有一直在懷疑。如果真的像那道姑自己說的那樣,這種“魑詛”可以無限傳續,難不成我們也像小寶一樣無意間已經中了巫詛?
文字記錄的檢驗方法很詳細,我看了之後就有種躍躍欲試的念頭,只是一旦有了這種念頭,就像在心裡生根發芽了一樣,不可遏制。
我忍不住到樓下的藥店買了一些所需要的硃砂、白朮,犀角尖等物品。回到家裡後又找出來一隻空碗,裡面加了半碗水,把買的那些東西都放在碗裡,又找出三枚銅錢在香灰裡滾了幾下,也扔了進去,攪了攪。再看面前的這碗水實在是有些噁心了,真不知道這個方法是誰研究出來的?究竟靈不靈?
等了五六分鐘,直到水中的雜質沉澱的差不多了,我取來一根縫衣針,用打火機燎了一燎,然後刺破了左手食指,往碗裡滴了幾滴血,就眼神不措的盯着碗看。
幾滴血滴入水中後,馬上就擴散了,看到這裡,我的心才稍稍平和了下來。
可是就一轉眼的工夫,碗裡就發生了變化。那幾滴已經溶解在水中不見的血又詭異的漸漸的聚集,就像有磁力一樣,把無數個細小的血珠又吸附到了一起,最後形成了一個米粒大小的血珠,慢慢的浮到了水面上,最後一動不動了。
看到這裡,我的腦袋嗡的一下,空白一片,耳朵裡聽不到一點聲音,時間就像靜止了一樣。
據那老道的筆記上記載,這種驗詛的方法滿語爲“ferguwen”,柳葉按讀音給翻譯成“蝮蠱問”,據說滿語中是“靈驗”的意思。這種檢驗的方法只要看血的聚合變化就一目瞭然,即“血散則無蠱,至清則無毒。血聚珠則魑,聚線則魍,懸空則慝,沉水則痼,浮水則亡”。
我的血聚成血珠浮於水面之上,按老道的說法,就是已經中了魑詛。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那碗水,還有始終聚而不散的那滴血珠,感覺就像被五雷轟頂一般,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都有些痠疼,無力的倚靠在沙發上,心潮翻涌。
如果以前有人和我說什麼詛咒和巫術,或許我還持有一點懷疑的態度,畢竟都只是書上看到或是聽別人說過,但這麼多天以來的經歷,讓我根本沒有勇氣再去懷疑這種古老巫術是否存在,心裡的那本來不堅實的堡壘早就被徹底推翻了。
轉爾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我已經中了魑詛,那麼大牙呢?柳葉呢?
自己靜靜的坐在沙發上傻傻的發呆。
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心情才漸漸的緩和下來。我起身把東西倒掉,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後一邊吸着煙,一邊忍不住的長吁短嘆。
我知道這件事恐怕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簡單了,不是我們想不理就能不理的,從返回墳圈子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已經加入了這個“遊戲”,而“遊戲”的規則根本由不得我們,這是幾百年前就已經制定好的,如果我們置之不理,估計就會是下一個小寶,說不定哪天也會死於非命。
我最終還是拿起電話,給大牙打了一個電話,我剛說到想要大家再聚一聚,還沒提到這事的時候,大牙就打斷了我,估計是他嫌麻煩,不想千里迢迢的來北京,所以一個勁的在說什麼路途遙遠,舟車勞頓,情誼不必拘泥於形式等等的套話。
但後來一聽我說到關於“魑詛”的事情後,大牙沉默了能有半分鐘左右,然後接着又開始猛吹,說是他已經看淡了生死,生有何歡,死有何懼?什麼“人生自古誰無死”的這套嗑又開始往外說個不停,我聽得就氣不打一處來,就嚇唬他說我要掛電話了。
聽我說要掛電話了,他才嘿嘿的傻笑了兩聲,告訴我說他把兄弟情誼還是第一位的,想我們的心情也是迫不及待,今天晚上就坐車過來,明天一早就到。
放下電話後想了想,還是決定也該給柳葉打個電話,畢竟這種事情也不能因爲隱瞞就不發生了,萬一柳葉也像我一樣,我這樣隱瞞怕是更多的在害她,至少早一點知道也多一分機會,於是就又給柳葉撥了個電話。
柳葉接聽我的電話後聽她的語氣很驚訝,估計是沒想到昨天剛分開,今天就又給她打電話,當她聽我說大牙要過來時,也很高興,我就和柳葉說了時間,約定在我家碰面。
第二天一大早,大牙風塵僕僕的就到了,着急忙慌的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才把這兩天同柳葉見面後到滴血驗詛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大牙聽完後就有些愣了,嘴裡一會叨咕着“十月初交”和“十月初一”,一會又叨咕着“魑詛”和“蝮蠱問”,就像着了魔一樣。
我早就準備好了碗和水,又用相同的方法又給大牙驗了一下,結果不出所料,和我一樣,都是血珠聚在一起,浮在水面上。
雖然已經預料到應該是這樣,但是一時之間還是有些驚愕,看來這“蝮蠱問”倒不像在瞎說,估計我們真的是出了問題。
時間不大,柳葉就上來了,一進門也看出我倆有點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有點發蔫,也是不明所以。
大牙也沒有了以往的那種貧勁,而是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等柳葉坐下來,我只好一五一十的說了實情,柳葉的表情越來越驚愕,聽我說完後,不停的打量着我和大牙,最後又看了看茶几上的那隻碗,水面上的血珠仍然聚在一起,不散不溶。
柳葉眼睛看着碗,對我說:“胡哥,要不給我也驗一下吧。”
我苦笑着點了點頭,把水倒掉,如法重新炮製一番。然後遞過一根針,示意柳葉自己動手。
柳葉把手指伸到碗的上空後,左手掐住鋼針,閉着眼睛用力一刺,“啊”的一聲尖叫,把我和大牙嚇了一跳,一下子都從那種渾噩的精神狀態中清醒過來。
只見柳葉眼睛閉的緊緊的,慢慢的移開左手,我和大牙都緊盯着水面,可是半天也不見有血滴下來,順勢再往柳葉的手指上瞧了一眼,沒把我們弄得哭笑不得。剛纔喊的聲音那麼大,可是手指根本沒有刺破,我和大牙相互看了一眼,嘆了口氣,往後一仰,都不吱聲了。
柳葉閉着眼睛等了半天,仍然不見我倆出聲,也有點心慌,小心的睜開眼睛,往碗裡看看,表情很驚詫,再看看自己的手指,這纔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大牙在旁邊看着柳葉說:“妹子,你當演員的吧?就剛纔你那叫聲,別說是紮了一下手指,就是砍掉一隻手也不過如此吧。
柳葉被大牙說的有點難爲情,臉一紅,更加不好意思了。
大牙從柳葉手裡取過鋼針,抓住柳葉的手,柳葉明顯往回縮了一下,但是還是沒有逃過大牙的魔爪。
大牙一邊捏着柳葉的食指,一邊拿着鋼針比劃着:“我和你說妹子,這玩應兒像你那麼扎是又疼又解決不了問題,我教你一個方法,保證是不疼又能出血。”
我知道大牙是醫生,打針啥的應該有些經驗,聽他這麼一說,我也好奇的看着。
大牙一邊盯着柳葉一邊說:“這手呢要掐住指根一會兒,讓血液暫時不流通,這樣血會聚在指尖,知道不?”
柳葉看着大牙下意識的點點頭。
大牙嘿嘿一笑,一點頭:“然後呢,把鋼針傾斜一些,呈三十五度角斜刺一下手指肚。看,血出來了吧?”
再看柳葉的指尖真的流出了血,原來這大牙一邊給人家白話着,分散柳葉的注意力,一邊就下了黑手。
等到血流出來的時候,柳葉這才意識到,衝着大牙咬牙切齒,我也有點想笑,看大牙這一手估計就是哄小孩兒打針的那一套,不過倒是很有效果。
再看柳葉的血滴入到了碗中以後,直接沒入水中,片刻就溶解無形了,又等了一會,仍然是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似乎碗里根本就沒有滴過血一樣。
我和大牙相互看了一眼,先是驚訝後來則是喜悅。我和大牙也替她高興,畢竟這種事也不是什麼好事,能少扯進一個人就少扯進一個吧。
“蝮蠱問”中記着血散則無蠱,至清則無毒。看來柳葉是一點麻煩都沒有,我告訴了柳葉結果後,柳葉確定反爾並沒有像我們那樣開心,而是有些愁眉不展,不停的打量我和大牙,眼圈似乎都有些紅了。我們知道是她在擔心我們,就一個勁的勸她不要擔心。
大牙看出柳葉爲我們擔心後,拍了拍肚子:“妹子,你不用爲咱們哥倆擔心,你想啊,啥東西都有保質期,這玩應兒整了幾百年了,估計早就失效了,就是不失效,估計也沒啥大能耐了。敵敵畏放個百八十年,和碳酸飲料也就差不多了。”
柳葉聽大牙這頓胡扯,知道是大牙在逗她玩,不過看我們的心態如此輕鬆,心情似乎也有了一些好轉。
等到大家都心態平和了之後,我又把多數相關的人物都死在“十月初一”的事情說給了柳葉聽,柳葉雖然知道這些人都是不得善終,也知道死亡的大概時間,但因爲當時留下的書信裡用的都是天干地支的記時方法,所以她並不知道具體的日期,一聽我說完對照後的結果,也是大吃一驚,有些瞠目結舌。
柳葉盯着我和大牙看了看,擔心的說:“那你們會不會也……”,話說到一半就沒有再說下去,但我們心裡都清楚,“十月初一”就是壓在我和大牙頭頂的一座大山,我們極有可能也在十月初一這天死掉,但是至於是哪一年,我們也不知道。
柳葉問我和大牙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和大牙相互對視了一下,我如實的告訴柳葉說我們其實本來不想再去管這件事情了,這件事情牽扯的東西太多,根本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但是現在看來,追查下去可能還會有一線生機,而放棄,就是在等死。所以,我和大牙過幾天就會再回東北,一定要把這事查個底掉,弄的明明白白。
同時也表明了我們的態度,我和大牙都讓柳葉老老實實的接着教書,這件事說什麼也不能再跟着趟渾水了,而我們有什麼新的進展,會及時告訴她。
柳葉一聽我們不想讓她跟着回去了,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強烈要求要和我們一起回去,說着說着竟然像委屈的孩子一樣,差點要哭了。
大牙看到這裡,拍了拍柳葉的腦袋:“妹子,這事兒按理說你必須得去,因爲你是直接關係人,我和來亮都是間接參與進來的。
“可但是啊,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學校也馬上就要開學了,做爲老師,你是遞薪傳火的使者,是祖國花朵的園丁,授道解惑的先驅啊。
“爲了孩子,爲了祖國的將來,爲了建設和諧社會,你不能擅自離崗啊!世界是我們的,也是那些孩子們的,但遲早是那幫孫子們的!”
柳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