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牀又共騎
一夜無事,清晨時東方不敗再醒來,察覺身上已然穿好小衣外裳,便是腳上也套了一雙厚實靴子,整個人正被胤禛抱在身前安坐馬上,被人牽着馬慢悠悠地前行。
胤禛比胤禟身量高,他把他抱在身前,一手籠着披風環在外側,一手放在腰間禁錮,胤禟便只得靠在他頸窩處,一偏頭就看到胤禛側臉下巴。
東方不敗略有些恍惚,心中對如今這副身體的精力不濟狀況又有不滿,便是再如何心身俱疲也該留有一點警覺,如何能這般都被人套穿好衣裳,再離了山洞抱了上馬他也半點不知?胤禛替他做這些,動作便是再小心翼翼,也該耽擱好久,又不是被點了穴中了迷煙,如何能不醒來?
莫非……是他心中已然信任身後此人,身體神智就鬆懈了?
他心裡一驚,移開了眼神,暗自思量覺得對此人放心一事毫無道理,約莫也是舊日少年胤禟的記憶影響?他想不出旁的緣由,只有暗暗警惕罷了。
胤禛此時還算有些精神,臨近清晨時,胤禟身上的熱度終於褪去,不必胤禛再來回侍弄,他便放了心,伺機好生睡了一會兒,養回了些體力。此時馬匹被下人在前頭牽着前行,胤禛便也不需要多費精神控馬,便把那心思都放在了護着懷裡的少年上。
而方纔東方不敗一醒一動,胤禛便察覺了。只是見少年醒來,卻又莫名沉默着低頭,胤禛不知何意,也低頭順着他視線一看,見他似乎正看着腳上那雙靴子,這纔有些瞭然。
胤禛心中好笑,解釋道:“昨夜派了人回去報信,皇阿瑪便使人送了衣物來,是你底下人替你帶的靴子,沒認出來麼?難道還以爲四哥隨便把旁人的東西往你身上穿不成?”說完又斥他一句,“還是這般嬌氣。”
這一句雖是訓斥,其中卻不乏寵溺之意,明明是暗自提醒自個不可輕易放鬆戒備的東方不敗,聽得此話也是心中一動,重又放鬆了些。
被他說是嬌氣,他卻是認下的,根本不以爲忤。他東方不敗幼時家境貧寒,日常用度自然也是極爲簡薄,但他生來自有傲氣,眼界甚高。
因而東方不敗只道:“……若是旁人使過的東西,自然不該與我。我不要最好的,卻是要那獨一無二的。”
胤禛覺得這話透露着幾分傲氣,心想胤禟身子不適,就連那孩子氣性也大了點。胤禛低下頭往胤禟臉上看,見他抿着脣小臉上有幾分認真,不由又是好笑,他這少年言語率真隨性,偏又配上個認真嚴肅的神情,當真可愛。
東方不敗可不知道他偶發一次狂言,看在胤禛眼中卻是使性子,是可愛。他見胤禛不言語,心中疑惑,狹長的鳳眼還略有些挑釁地看他一眼。
此時胤禟沉睡方醒,一路上又有胤禛用大毛披風裹住了,那瑩潤臉頰上便有幾分紅暈,得趣漂亮得緊。胤禛心下一動,忍不住伸手去掐弄少年的小臉,看觸手是否果真如預想一般滑膩,他心裡高興,卻只板着臉道:“獨一無二?倒是想得好。”
——這個詞,獨一無二,似乎用在此人身上正是合適。胤禛不由想。
東方不敗見他伸手過來,下意識便是往旁邊一躲,這動作上身緊繃用力往後彈起,原本該是利落瀟灑毫不遲疑的,可他此時不過是稍微一動就立時頓住,臉色也是一變,身上微微顫了顫。這不僅沒能把胤禛的手躲開,反倒是觸動了他身上傷口,那一下疼得便是東方教主心性堅韌也險些耐受不住。
“怎麼了?”胤禛正抱着他,自然發現了他的變化,細察他臉上,看出了幾分痛楚,想及他方纔動靜便明白過來,問他:“身上疼麼?”
不及他回答,胤禛又把因爲緊繃身子而有些離開他懷抱的少年按住,讓他重新躺回他胸前,又道:“既是身上難受,就安分些不要亂動,省的傷口崩裂那就更痛了。”
東方不敗臉色不甚好看,本是不願依胤禛所言靠住他的,但心裡又想何必與他賭氣,這副身子早些養好他便能早些不受人轄制,隱忍蟄伏這類的事他東方不敗向來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他性子深沉,遇事時越是氣恨他便越是冷靜,但這樣的事情做多了,又有何趣味,說不得生生把人給憋悶死。
如此一想,東方不敗便順着胤禛按回的手靠到他身上,只是略有些不甘,便禁閉了脣一語不發。
他這一依偎過去,胤禛就貼在他耳際輕輕問:“是不是……身下那處疼?”
東方不敗愣了下,實沒料到他竟如此直白相詢,立時便有些羞惱,偏過頭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胤禛也不知爲何會直接問了出來,說完話自己也有幾分窘迫不自在,慣常的冷臉也多了尷尬。
可他低頭去看胤禟,卻被少年偏過頭瞪他的反應勾住了心神,胤禟這般小模樣,像是很不耐煩,心裡憋着氣的呲牙咧嘴的小老虎……也像那貓兒似的。因着他這神情,胤禛心中不由一樂,這孩子比他還羞赧不安。
胤禛脣邊有了些笑意,看着少年如此純真率性、羞惱氣急的表現,他反而心裡一鬆,無端地就轉而不甚在乎自個方纔說了莫名的話之後那些個窘迫了,竟還起了幾分心思去逗弄對方一番。
若是東方不敗得知,他做那樣表情胤禛會有這樣感受,他定然死死板着臉不再理會他。
此時的東方不敗換了胤禟的身體,就一副十二三歲稚嫩少年溫潤可親的相貌,莫說沒有前生手握大權、武功超卓時那般冷厲風骨驚採絕豔,因着年幼,便是尋常男子那份堅毅沉厚在他身上也無。
就是以東方不敗的心機城府,此時能表現出來的嚴厲狠絕也得少那麼五六成功力,何況方纔他不過是因爲羞惱而橫了對方一眼,於是看在胤禛眼中,這少年模樣使出來,還有些別樣風情。
東方不敗冷冷橫了胤禛一眼,還以爲他應該就此消停不再多話,卻沒能如願。
他方轉過去,胤禛便又低低道:“先前你情形不好,我也不知他們回去是如何回稟皇阿瑪的,想來是沒敢細說,只說找着蹤跡了。後來你略好一些,我另派人回去,也只敢回說人沒事,因而來接的人也不敢派轎子來……”
他這話透着關懷,但東方不敗情知他後來要說何話,便不願他繼續說下去,便只是壓着聲音回一句:“極好了。”
胤禛見他板着小臉的樣子越發覺得好笑,轉而卻又是心疼,輕嘆一口氣,便又敘敘道:“我知你難受,可若是旁人曉得你傷在何處也不好……替你墊了厚毛子,還不成麼?”他說着,攬在少年纖腰上的手加了些力道,“靠着我,身上莫使力。”
東方不敗一口氣在胸腔忍了良久,這纔沒立時擡手胤禛的手給弄開,這人還真敢說,他受了旁人作踐,視之爲奇恥大辱,此人還能寡廉鮮恥這般調戲於他,當真厚顏至極!偏偏又是這樣溫言軟語、體貼入微地替他身子着想,東方不敗一絲一毫也不願領情,但胤禛這樣卻是令他無話可說。
胤禛見他臉色還是不對,想及他那處傷口除非躺着,不然在馬背上定然是不好過的。他心疼過後又是氣惱,若不是他年少輕狂荒唐行事,也沒得受這番折磨。他不由道:“這回受了教訓了,往後行事再不可如此。你也曉得……這是錯事,絕不能輕忽,無論你心中如何想,也不該再輕賤自己。”與胤禩的事,也這般算了吧。胤禛心中默唸。
東方不敗自然沒能明白他話中意思,他此時已然認定了胤禛行事有幾分天真,只以爲他還責怪他不該胡亂招惹那人,同時勸他別聲張此事忍了便罷了。當下東方不敗只是哼了一聲,心想,往後?以他東方不敗的心性手段,自然不會再給旁人如此可乘之機,若有機會,定然直接料理乾淨永絕後患便是。
胤禛見他臉色不以爲然,便猜到他是沒能怎麼把他的話聽進去。胤禟與胤禩之事,都到了如此親密的境地,怕不是旁人三言兩語勸解就能斷開。胤禛一想此事也覺心煩,也就不願與他深談。
胤禛不是沒想過用哥哥的身份,把持着道德禮儀那一套板着冷臉用些套話去勸他,或者強令他斷了那不容於世的情誼,但不過稍一深想,胤禛便知道,那些個套話他也說不出來。
違背道德、忤逆倫常,這些話他開不了口。因爲,他並不是那麼想的……實則,於他心裡,那並不是那麼不堪。有着這想法,胤禛便只能如此淡淡勸胤禟一句,勸他莫要輕賤自身罷了,再激憤狠絕的話他卻是說不出來。
不過似乎經過了昨日那種兇險危急的事,胤禟的樣子看着也沉穩了些,言語當中待胤禩似乎也無那麼深厚的情意,反倒是有些氣惱不耐模樣,莫非經此一難,移了些性情?若是從此以後,他們倆人不再親近,倒也是好事。
胤禛打量胤禟臉上神情,見他雖醒轉過來,但臉上仍有幾分睏乏倦意,便道:“先休息一會兒吧,用些熱水吃食也好。”頓了頓,很快神情又堅定下來,輕輕靠在他耳邊說:“你既醒了,我們就商量下回去如何稟告皇阿瑪。”
東方不敗聽得此言,心中閃過幾分詫異,而後在胤禟的記憶的當中搜尋了片刻,關於此時在位皇帝,也就是他身體的爹爹的那些記憶便清晰起來。
這一想,東方不敗忽得驚覺一事,此前他雖也明白皇子們身份不同,但他還是隻當那太子欺辱自身是他自家的仇怨。以前他行走江湖實未遇着這等禍事,但這回既遇上了,對方沒能害死他,他養好了身子之後狠狠報復回去就是了。因而東方不敗所想的,也多是以他性情經驗的行事法子,最乾脆的,便是直接殺了。
可現下被胤禛提醒,東方不敗這才省起他此時已不是個浪蕩江湖的武林人物,執掌神教的東方教主,而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皇子。胤禟被人淫=辱一事,也不是一件自傢俬仇,伺機報復回來的小事。
東方不敗忽得想到,比起殺了那人,讓他那麼輕易解脫,還有別樣的整治報復法子,似乎……也有幾分趣味。不及深想,東方不敗把眼底那些危險陰冷的神色斂下,回頭扶住了胤禛的手臂,凝視他道:“四哥,你昨日在何處尋到了我?周圍都仔細看過了麼?”
胤禛聞言一愣,還未回答,東方不敗又道:“那幾個死去的侍衛帶回來了麼,還有我昨日身上的衣裳,你如何處理了?”
胤禛聽到此處,終於略有些明白少年的詢問作何用意,心中立時生了詫異疑惑,莫名有一股感覺,似乎昨日的事情又曲折起來。
這是胤禟昨日之事的……證據。
小九,這到底要如何?
胤禛回看着他,滿心疑惑,而少年稚嫩溫潤的脣瓣微吐,淡淡地說:“四哥,你說你會護着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於是一夜夫妻。。不對。。一夜同牀百夜恩。。
醒來後的教主沒有那麼強悍鳥。。信任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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