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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翠瞧着這氣度非凡的白衣弟子,頓覺臉頰有些發燙。方纔她鬼使神差地掀了水晶簾子,想問問他們究竟查得如何了,不料竟瞧見了豐紫英的人皮在烈日灼烤下冒屍油的恐怖場面,立時吐了個稀里嘩啦昏天黑地,吐得她自個兒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這位白衣弟子並不嫌棄她滿嘴穢物,不僅將她抱回房間,更爲她備了清水細細擦拭。起初他總是神色肅穆,令人望而生畏,但他做這些事時,好溫柔來着。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八皇子,心頭竟涌起了似曾相識的悸動。
這……這……這忒丟人了些,她莫不是個花花腸子,這般容易便移情別戀?
可她又忍不住想,他同八皇子很是不同,八皇子的溫柔透着一股子魅惑,一顰一笑都勾得人心動,好似上天入地一般的驚心動魄;而他,是純然的善良,聲音和煦如同三月裡微風拂柳,笑容溫和似山澗裡清澈流淌的泉水,就那樣一點一滴的,將溫柔沁入人的心扉。
“阿印小師傅,”田翠躺在自個兒綿軟的牀鋪上,噁心恐懼的感覺已經褪去了不少,“謝謝你,你,你……”
你摸過屍皮沒洗手……國師白狸腹誹,年輕英俊就是好,一笑就把魂兒勾跑啊喂
“你是好人。”田翠說完,臉蛋兒更添了一抹紅暈。
“你也是,”單狐印笑道,“否則,你昨夜便可逃走,犯不着等到小九過來,纔要向她透露自己看到的東西。”
田翠一怔,她怕是怕極。但的確沒想過要跑。其實,細細想來,她人在宮中,逃又能逃去哪兒?更何況。背井離鄉來到丹都參加神女競選,哪怕是贏不了,也不能半道兒認了輸。她滿心兒都是八皇子殿下,還有這丹都的富麗繁華,一想到回到那窮鄉僻壤。被許配個五大三粗的傻大個兒……那日子,沒法兒過啊
她卻未料,阿印小師傅竟將她看得如此高尚,高尚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
“那麼田姑娘,你昨夜究竟看到些什麼,聽到些什麼呢?”單狐印循循善誘,“依據我們的推測,那魔物只殺一人是不會滿足的。你自個兒也說過,今夜。還會有人死。你在我們的保護之中,暫無性命之憂。但不將那魔物除掉,怕是又有一條無辜的人命,要喪生在那魔物之手。相信善良如你,不會坐視此事發生的。”
單狐印有種莫名的魅力,分明是再尋常不過的話語,再平淡不過的語調,卻讓人聽了舒坦得很,立即升起信任感來。
“好,我說。”田翠已然信任他二人了。便點了點頭,“這事兒,還得從我在鶴鳴山上撿了一個血珠子說起……”
她將撿到那血珠子的前後過程說了一會子,又道出了自個兒將那珠子當大神供奉着的事兒。直到後來血珠子落入肥貓兒眉心,就此真成了只白貓。
那珠子大神一直想跑,田翠要競選神女還指着它幫忙呢,自然不能允。她每日裡將肥貓兒栓在房裡,在它面前放上一面鏡子。因爲她發現,只要它被鏡子一照。便動也動不得,話也說不得,變得乖巧的緊。
太子府塌了以後,肥貓兒被倒塌的房樑壓扁,血糊糊的一坨貓肉。田翠唬了一跳,正欲安葬了它,它卻突然活了,只是氣息蔫蔫兒的,再不吵鬧要去尋什麼“老媚”。她將它帶進宮中,養在房裡,細心照拂,成日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將它養得越發圓潤。
“珠子大神,您就說句話兒唄”田翠愁得跟什麼似的,“我再不煩您教我奏樂了,也不拴您了,成不?”
黃綠色的貓兒眼稍稍動了一下,顯示它還活着,還聽得見。可她無論說什麼,它都不搭理。連她喊“珠子大神”,它也不再鍥而不捨地糾正,說它叫“發發”。
“慢着”單狐印驟然俯身過去,溫熱地氣息有些凌亂,“你說,它叫什麼?”
“發發,它說,它叫發發。”
發發……發發……空靈寶鏡,老五發發fèng鸞山上的每一個師弟師妹,單狐印都曾手把手地照料過,那骨肉般的情意,早已超越了同門之誼。
然而,他還沒有高興多久,便聽到田翠道:“昨天晚上,珠子大神突然發了瘋,是它……是它殺了紫英”
肥貓兒那麼久動也不動,田翠便沒再拴它,連鏡子也撤了去。誰承想,昨夜接近四更天的時候,田翠睡得正迷糊,聽到房門被什麼東西撞開了。一股子涼風吹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眼睛,發現睡在牀邊小榻上的肥貓兒不見了。她披了外衣,點了燈籠,出門去尋它。
它身子忒肥,四肢又有些不協調,不似尋常貓兒輕盈,走過的地界總會留下些梅花印子。田翠循着印子,來到了一處窗外,四處瞧瞧,熟悉的緊,不正是紫英的房間麼?見窗戶開着,臺子上還有些梅花腳印。她湊過去,想喊紫英起來幫她找一找肥貓兒。
“紫……啊”那一聲驚呼被她自個兒捂回了嘴巴里頭,她感覺四肢百骸又冷又麻,心臟卻跳得又快又熱,像要燒融了就着星光望去,一隻雪白的肥貓兒渾身的毛直豎起來,黃綠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室內像兩盞綠燈籠,泛着鬼魅般的幽光,它呲着尖銳的犬齒,嘴裡正叼着一塊血糊糊的肉,那塊肉還鮮着,不住地滴着血……
“乖貓兒,人心的滋味兒鮮美麼?”牀上有個女子的身影,聲音卻不是紫英的,而是一個陌生人,“這姑娘的一顆心臟可不夠,遠遠不夠……明夜,同我另享一番盛宴,如何?”
肥貓兒狠狠地咬了一口血糊糊的心臟,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女子笑了,笑聲兒妖媚陰森,忽然,她扭頭看向窗戶:“誰?”
田翠嚇壞了,匆匆地丟了燈籠,一路跌跌撞撞地躲進了草窩子裡,等到天色微亮,才戰戰兢兢地跑回了房間,一頭鑽進牀褥子裡。可一想到那隻血腥白貓曾睡在她牀邊,她又害怕得睡不着,跑到小廳裡,打開了房門,在廳裡頭坐着。一直坐到院子裡有人出來了,纔敢出去。
明夜?明夜……下一顆心臟,會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