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貿易,需要準備的東西就太多了,需要支出的成本也太高了。
每一次出海都要準備很多東西,不能全都攜帶商品。
需要船員,經驗豐富的水手,還要給他們準備數量足夠的生活用品。
吃的,喝的,用的,全都要按照三個月來準備。
不能少,萬一不夠,在海上是要出事的。
就過去數年的航海經驗來說,在海上要是某項物資缺乏、不足,那是真的要命的。
並且要安排權威足夠且地位較高的人總領船隊,這樣才能在必要的時候控制船員們的情緒,不讓船隻失控。
幾個月在海上漂,停靠岸邊的機會非常有限,船員們積累的情緒無處發泄,互相之間打鬥起來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這時候也需要組織者考慮該用什麼方式給船員們排遣壓力,緩解他們的情緒之類的。
內廷方面還建議他們多攜帶大豆,在海上發豆芽給船員吃,說這一點還是挺重要的,讓他們務必注意。
如此一來,很多人才發現出海一次的成本真的很高,不是什麼人隨隨便便就能搞定的。
不多加小心籌備,萬一遺漏了什麼,在海上那就是一個死。
所以他們紛紛向內廷相關部門諮詢,瞭解海上行商最重要的事情,以求商船可以勝利歸來,滿載黃金、白銀,讓他們血賺一波。
第一波出發的人不少,都是朝廷裡有名有姓的人物。
拿出家裡的老本跟着皇帝的商船隊一起出發,不知道是爲了賺錢還是爲了討好皇帝、表示自己和皇帝站在一起。
如果只是爲了表示自己和皇帝站在一起,這個成本會不會太大了?
部分官員對此感到不解。
相信能掙錢,也要有足夠多的樣本讓他們去相信,只皇帝一人賺大錢那是不夠的。
這些人的出海,也是在爲大家打樣,讓其他有資本出海的人相信,他們的確能出海賺到錢,而且還是血賺。
郭嘉問郭氏宗族借了不少錢,因爲郭嘉本身的確沒什麼錢。
曹操也問曹仁借了不少錢,因爲丁夫人死活不願意把家底子掏出來讓曹操去冒險,曹操只好去找目前的曹氏首富曹仁借錢。
曹仁倒是大方,借了不少錢給曹操,於是曹操折騰一番,折騰出了五艘大海船,還有很多貨物,加入了出海團隊。
曹操本來打算派一個有點威望的曹氏族人做曹氏船隊的領頭人,覺得這樣就差不多了。
但是曹操沒想到他年僅十八歲的庶子曹衝之主動請纓,說希望跟着商船隊一起去羅馬增長見識。
曹衝之原名叫做曹衝,雖然是庶子,但是曹操非常疼愛他,經常把他帶在身邊,待遇不比幾個嫡子差。
延德初年,爲了響應郭鵬去二名的政策,曹操把曹衝的名字改爲曹衝之。
這一方面是響應政策,一方面曹操也有着想要給兒子改名,給他改改運道的想法。
曹衝之小的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生病,這讓曹操非常擔憂,本以爲改了名會有好的變化,結果不曾想改名之後沒多久,曹衝之就生了一場大病,幾乎沒了命。
幸好大醫館館主華佗及時出手,花了幾個月的功夫治好了曹衝之的病。
從那以後,曹衝之彷彿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身體日漸強健起來。
大家都說這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曹操倒覺得這和自己給他改名也不無關係。
曹操喜歡曹衝之,因爲他聰明伶俐,思維活躍,從小考試就經常得滿分,總是給曹操長臉,這讓曹操非常愉快。
郭嘉的幾個兒子就沒有曹衝之那麼厲害,在學業上被曹衝之全面碾壓。
曹操經常以此嘲諷郭嘉,郭嘉每每都氣的吹鬍子瞪眼,卻無可奈何。
人家生個好兒子,自己又能如何?
年齡越大,曹衝之越優秀,儼然成爲同期學生裡的頭把交椅,羨慕的郭嘉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檸檬,曹操當然也越發的疼愛曹衝之。
這一回出海,曹衝之本來提前完成學業,完成冠禮,正在備考科舉,一聽消息,立刻主動請纓,希望可以前往羅馬增長見識。
對此,曹操不想答應。
“海上風險極大,一旦遇到海上風暴,船隻極易傾覆,一個不好,連人帶船全都沒了,旁人去也就算了,就算船隻傾覆,爲父也就認了,可是你要去,爲父怎麼能放心呢?”
曹操根本不願意讓最疼愛的小兒子去做出海這種風險極大的事情。
但是曹衝之偏不,他青春有活力,覺得能去體驗一下前人都沒有體驗過的事情是一件值得讚許的事情,親身感受大海的廣闊和兇險,還有異域文明,是非常美妙的。
軟磨硬泡,拼命請求,曹操終於受不了這種軟磨硬泡,無奈之下點頭答應。
但是爲此,曹操不得不多出了一筆錢,安排了一些護衛上船保護曹衝之,務必保證曹衝之的安全。
他還擔心曹衝之的吃喝問題,給他配備了很多專攻他一人吃喝的東西,還有醃製的肉類等等。
雖然他清楚這樣的裝備在遇到海難的時候沒有意義,張遼和辛毗繪聲繪色的描述過海難發生的時候,那種天崩地裂的無力感絕望感。
張遼這種身經百戰數次瀕臨絕境的將軍都覺得海上風暴更加恐怖,更別提辛毗了。
當時張遼還能堅持站着穩定軍心,辛毗直接就縮在一個角落裡面色發白的瑟瑟發抖,直到上岸的時候腿還是軟的。
當然這種事情張遼就沒說出來,還是辛毗自己說出來自嘲,說自己膽子小,以及海上風暴十分恐怖等等。
可以說,曹操對海上風暴也並非全無概念。
思來想去,在曹衝之即將出發的前夜,他還是來到了曹衝之的房裡,希望他不要去。
“海上風暴之恐怖,爲父也是略有耳聞,一旦遇到,生還之機十不存一,遇不見還好,一旦遇到了,你……你叫爲父還怎麼活啊?”
曹操握着曹衝之的手,怎麼也不願鬆開。
曹衝之只是笑。
“父親,兒子終究是要長大,是要獨立成戶離開父親的,一時離不開,難道一世也離不開嗎?父親養育兒子十八年,難道還能一直把兒子養到壽終正寢嗎?”
“旁人不行,我行。”
曹操偶爾也想任性一把。
曹衝之啞然失笑。
“父親,男兒頂天立地,不該只龜縮在一隅之地,若終此一生只在一隅之地生活,豈不是坐井觀天?兒子聽說婁摩國國政、軍務、民俗、生產都與我魏有諸多不同。
所以兒子想去看看,看看那萬里之外的婁摩國是如何出現的,又是如何成就大國之業的,兒子更想和婁摩國的賢才面對面交流,發現各自的不同與相同。”
曹操看着自己引以爲傲的兒子,想到他終究是要獨立出去自立門戶,不可能陪在自己身邊直到永遠,便深深的嘆息,拍着曹衝之的手背。
“兒行千里母擔憂,父又如何不擔憂呢?你幾個兄長如今也是天南地北,子脩遠在鎮西都護府,子桓在徐州,子建又去了平州,子文更在漠州從軍,爲父身邊只有你。”
“父親……”
曹衝之看着逐漸老去的父親,略有些不忍,可剛準備說些什麼,曹操卻鬆開了自己的手。
“罷了,罷了,你去吧,多見識見識外頭的世界,去見識見識爲父這一輩人從沒有見識過的事情,對你是有諸多好處的,你終究要自立門戶,自己成家立業,爲父管不了你一世。”
曹操深深地凝視着曹衝之的臉:“但是,爲父唯有一個要求,注意安全。”
“父親……兒子明白。”
曹衝之忍住心中感動,點了點頭。
曹操終究沒有阻攔想要獨自飛翔的小鷹外出磨礪自己的翅膀,他放開了自己的手,給了小鷹自己成長的機會,他希望看到小鷹平安歸來,並且歸來之時已經學會了飛翔。
因爲他們終究是要獨立自主,自立門戶,自己成爲一家之主的。
清丈土地政策全面推行之後,魏帝國制定了非常嚴厲的分戶計劃,規定兒子結婚成年之後就必須要出去獨立,自立門戶,重新在政府戶口上登記註冊,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曹操這一類人當然也不例外,或者說,更不能例外。
郭鵬尤其在意的就是高官顯貴之家的分戶。
成年之後必須結婚,結婚之後必須自立門戶,自己生活,嚴格杜絕三世同堂四世同堂這樣的行爲,嚴厲杜絕人口衆多不分戶的行爲。
魏帝國攤丁入畝之後,稅收的根據雖然變爲土地,但是徭役兵役方面,主要還是根據戶來判定。
遇到事情,每家每戶都要出丁,一家一戶要是人丁太多卻只出一丁,就等於變相削弱了魏帝國的動員能力。
這一點郭鵬尤爲重視,高官顯貴之家尤其如此,若不及時讓子輩獨立自主自立門戶,父輩的仕途就有非常嚴峻的危機。
就算爲了仕途,兒子成年結婚之後也必須要立刻出去自立門戶,重新登記。
曹操也清楚自己不能留着曹衝之很久。
儘管如此,身爲人父,也不可能不爲兒子感到擔憂,他總覺得兒子還沒長大,外出自立門戶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第二天,曹操送別了曹衝之。
看着曹衝之跟着浩浩蕩蕩的曹家隊伍出發前往青州,準備在青州登船,再前往揚州商船基地會和大部隊,然後一路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