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認爲,五銖錢使用已經數百年,天下人都已經認同了五銖錢的存在,五銖錢在他們的生活之中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如果驟然廢除五銖錢使用新幣,可能會帶來一系列的問題,改革或自然是有必要的,但是驟然推行,恐怕會引發民間的混亂。
所以此事不方便儘快推行,不如徐徐圖之,放慢步伐。
“首輔有何高見?”
郭瑾看着曹操。
曹操開口道:“不敢稱高見,但是臣以爲,驟然廢除五銖錢,對於民間而言還是有很大影響的,不如留給民間一段緩衝期,讓新幣與五銖錢共同使用。
這期間,朝廷應當明確規定五銖錢和新幣之前的兌換標準,規定民間該去某處將手中的五銖錢兌換爲新幣,如此,民間就能反應過來,也不至於出大亂子。
朝廷隨後可以規定時限,規定在某年某月某日前,必須要把手中五銖錢兌換爲新幣,過時,則五銖錢不可以在流通使用,如此就可以了。”
郭瑾聽了以後,感覺很有道理,於是緩緩點頭。
“首輔所言,言之有理,是要給民間一些反映的時間,既如此,那就這樣定下來吧,你們商議一下新幣的價值,還有與五銖錢之間的兌換標準,搞一個章程出來。”
“遵旨。”
羣臣頓首。
郭瑾又以曹操思路清晰爲理由,下令改革小組以內閣首輔曹操爲首,開始執行這個任務。
郭瑾把主要的事權交給了曹操,曹操當然很高興,之前擔心被取代的憂慮一掃而空,發覺郭瑾對自己還是信任,還是願意任用的。
正好現在曹昂也在內閣任職,擔任羣輔之一,正好負責財政部的工作,所以父子兩可以一起辦公,這讓曹操非常開心。
對於這個長子,曹操還是相當滿意且喜歡的。
曹昂雖然不是正妻丁夫人所生,但是由於從小是被曹操的正妻撫養長大的,所以身份上就和嫡長子一樣,除了曹操最喜歡的小兒子曹衝之之外,他最在意的就是曹昂。
之前曹仁和曹洪相繼去職,曹氏在軍中的實力大爲縮水,這讓曹操非常擔憂,生怕自己的官職也不保,曹氏在朝中將徹底失去話語權。
現在曹昂回來了,他感覺就算他去職了,曹昂也能接替他繼續在朝中保持曹氏的影響力。
現在日夜都和兒子在一起處理政務,雖然辦公的時候不能表達出對兒子的關切,相反還要更加嚴厲,但是私下裡曹操還是多次對曹昂噓寒問暖,並且多次和他在一起吃飯的。
這一回負責貨幣改革的事情,曹操肩負重責,日以繼夜的工作,甚至連吃飯的時候都會和曹昂在飯桌上商討相關的問題,不可謂不上心。
曹昂對此感到擔憂。
“父親年事已高,應當多多休息,不應該過多的勞神,既然不在官署裡,還是不要商議政務,多休息一下吧。”
曹操連連搖頭。
“到了咱們這個位置上,休息只是說說而已,低級小官還能休息,咱們又怎麼能休息呢?咱們休息了,權勢不保,前途難料。”
曹昂嘆了口氣。
“父親,到了您這個歲數,休息纔是最重要的,權勢固然重要,但是身體不好了,權勢難道能把握住嗎?”
曹操想了想,苦笑了一陣。
“爲父也是擔心啊,前些年,你子孝叔和子廉叔相繼去職,咱們曹氏在軍中只剩下了子和與文烈,他們都還年輕,算不得高級將軍,而朝中,除了爲父以外,你們兄弟幾個和幾名族人都在地方任職。
中央朝廷裡只有爲父一人還能說點什麼做點什麼,爲父也是擔心啊,擔心爲父要是不在了,咱們曹氏可就真的沒人能在中央朝廷裡說上話,能在陛下身邊說上話了。
子脩,咱們是外戚,外戚的生存之法與一般羣臣不同,更何況現在科舉大興,新晉官員無人不有科舉進士之身份,你立足未穩之時,我如何能不擔憂呢?”
曹昂低下頭沉默片刻,深深感受到曹操的用心良苦。
“父親的憂慮,兒子懂,但是我等身爲外戚,不更應該謹言慎行,謹小慎微嗎?早先,子孝叔在地方統兵,子廉叔和子和在中央帶兵,父親在朝廷爲高官,我等在地方爲羽翼。
那時,我曹氏一門極盡尊榮,軍政兩面都極有權勢,固然尊榮,難道不是危機四伏嗎?若沒有太上皇后在太上皇身邊,父親,曹氏就真的能安然到現在嗎?”
曹昂的話說的就比較直接,當然父子之間,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曹操也沒有生氣。
曹操於是想起了親妹妹曹蘭,嘆息不已。
“爲父當然知道,太上皇后在太上皇身邊,是你子廉叔能活着離開京城的最大原因,但是,權在手,又怎麼能輕易交給他人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無權,在這洛陽城中,就是螻蟻。”
曹操看着曹昂,握住了他的手:“子脩,現在你回到中央,爲父終於可以稍微放心,待到完成這項任務之後,若能給你某個弟弟爭取回到洛陽,那麼爲父就能放心的離開這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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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曹操有些感慨的看向了窗外:“這內閣首輔,爲父做了十幾年,這裡頭有太上皇后多少功勞,爲父也不是真的不瞭解,所以此番以後,爲父覺得,是時候乞骸骨了。”
曹昂有些意外的看着曹操。
“父親此言……當真嗎?”
“自然當真,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都退位五年了,我們這些老朽要是繼續佔着要職不鬆動,怕是就要被趕走了。”
曹操自嘲的笑了笑:“當今天子的親信們現在還都在中層職位上磨鍊,但是成長起來也是遲早的事情,而且爲父這官兒也就七年一任,就算到時候不想走,也要走了。”
曹昂抿了抿嘴脣,沒再多說些什麼。
父子兩人同在一個部門辦事,雖然有人說這是美談,覺得這是皇帝的恩典,但是更會有人說這是不注意迴避,不注意父子不當共事的政治忌諱,容易引人詬病。
有史以來的外戚家族權勢滔天者多,但是有好下場者甚少,尤其東漢一朝中後期宦官外戚接連掌權,把外戚的名聲都給敗的一乾二淨。
曹氏雖然有權勢,也有人願意巴結,但是也有很多朝官自認清高,不願意和曹氏來往,甚至因此敵視曹氏,與曹氏不對付。
那麼曹氏怎麼能不從中吸取教訓,更加的謹言慎行謹小慎微以求取家族的繁衍呢?
否則太上皇后和太上皇一旦故去,曹氏還有那麼大的面子嗎?
在曹昂看來,歷經曹仁和曹洪事件之後,曹氏最重要的任務早已不是什麼保全曹氏的權勢,而是要保全曹氏的生存。
曹昂看得很清楚,現在曹氏地位崇高,很多官員都願意巴結曹氏,主要還是太上皇后的面子在,有朝一日發生了變化,曹氏就要面臨很不妙的局面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夾起尾巴做人,也好搏一個謹小慎微的美名,將來好處多多。
曹操顯然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就想着站好最後一班崗,然後功成身退,帶着功勳回到老家,就此安度晚年。
但是天不遂人願,曹操還是錯誤的估計了自己的身體情況。
長期案牘工作耗盡了曹操的心力,也讓他的身體沒有年輕時那麼好,貨幣改革事務繁雜,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曹操晝夜工作,終於支撐不住了。
興元五年九月初七,曹操忙碌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身邊吏員喊他吃飯,曹操擡頭看了看天色,感覺腹中飢餓,顯然也是到了要吃飯的時候了。
於是他站起身子,走了兩步,忽然間瞪圓了眼睛,然後眼睛一翻,身子往後倒,幸而站在他身後的吏員扶住了他。
“首輔?首輔?首輔您怎麼了?首輔!!!”
曹操始終沒有任何迴應。
曹操病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洛陽朝廷,人人對此議論紛紛,連郭瑾都很快得知此事,大吃一驚,立刻命令張德前往探視,搞清楚原因,然後把此事告訴了郭鵬和曹蘭。
張德從曹府探視回來,一臉沮喪的向郭瑾彙報了曹操的病情。
“中風?”
得知曹操的病是中風,郭瑾頓時意識到問題很嚴重。
“怎麼會這樣?大醫館的人怎麼說?”
“他們說,曹首輔年事已高,又連續多日日以繼夜的辦公,終於累壞了身子,風邪入身,導致中風,奴婢去探視的時候,曹首輔已經醒了,但是還不能說話,半邊身子動彈不得,像是癱瘓了似的。”
張德低聲道:“大醫館的人已經緊急治療了,說暫時無虞,但是大醫館的人暫時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用藥物慢慢治療,繼續觀望了。”
“怎麼會這樣?”
郭瑾皺着眉頭走來走去,覺得十分爲難,又走了一陣,便開口道:“你去把張昭喊來,我有事情要和他說。”
“遵旨。”
張德立刻出去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