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真的覺得自己好難。
魏軍兩路大軍壓境,在巫縣和漢中分別進行大演武,架勢十足。
這就惹得劉璋有些時候一夜三驚,覺是根本睡不好,經常半夜被嚇醒,那黑眼圈大的嚇人,不知道還以爲劉璋是屬熊貓的。
但是沒辦法,他就是無法心安,魏軍強悍的八萬大軍蓄勢待發,虎視眈眈,磨刀霍霍向益州。
而他手上的兵力捉襟見肘,之前往三個防禦要點派出去三支軍隊之後,成都只有五千人留守。
這讓他更加擔憂。
經過兩個多月的緊急擴軍,其實就是抓壯丁,好歹從成都周邊抓到了三千多人充軍。
但是這遠遠不夠他所需要的,所以其他幾個郡也被要求緊急擴軍。
因爲擔心有主降派的人掣肘,在此之前,劉璋已經把主降派的郡守都換成了主戰派的,以方便這些主戰派郡守厲行擴軍,增加兵力作戰。
儘管如此,地方上的主要官吏還是益州本地人充任。
雖然行政主官被換成了主戰派,地方上的官吏們還是有爲數不少的主降派難以更換,所以在辦事的時候多有官員拖延,不樂意辦事,刻意遲緩政令等現象發生。
爲了遏制這種情況,主戰派的郡守們也是各出高招,罰款,降職,下獄,甚至誅殺,試圖以此震懾主降派,讓他們拿出行動力來。
這樣的確是壓制了一些主降派出工不出力的現象,但是主戰派和主降派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衝突更加劇烈,甚至在某些地方因爲觸動了蜀中豪強的利益,發生了暴力抗徵兵的情況。
劉璋這邊對此一籌莫展,只能厲行鎮壓,但是光鎮壓也不頂事,他需要的是兵員和糧秣還有軍械,只是鎮壓是沒有意義的。
於是在緊急調任蜀郡郡守的張肅的建議下,劉璋決定打開自己的內庫,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賄賂各郡屬國之內的外族首領,換取他們出兵相助。
這些屬國內的外族部族一般來說都是很剽悍善戰的,尤其是三巴之地的賨人,更是劉璋的重點賄賂目標。
當年,張魯佔據漢中,曾經遊說收買賨人領袖樸胡、袁約等人爲他出力。
劉璋爲了對抗這些精悍善戰的賨人,也針鋒相對的收買了另外一支賨人部落,與之對抗。
賨人的歷史悠久,傳說當年周武王伐紂,就有賨人作爲他的虎賁軍而奮戰,使得軍事實力相對弱小的周武王戰勝了紂王,建立了周朝。
後來劉邦被封爲漢王,爲了攻略關中,也曾經徵調賨人出兵,賨人爲劉邦打敗三秦佔據關中立下了不朽功勳。
等漢朝建立,賨人首領還被封侯,劉邦爲了嘉獎賨人的功績,甚至下詔免除了賨人七大姓的租賦,其餘廣大賨民每年也只繳四十錢的租賦,比一般人要少交三分之一。
東漢時期,賨人因爲英勇善戰的名聲,也屢屢被徵調出戰。
涼州羌亂時期,也有賨人被徵調出征的記錄,不過因爲過於頻繁的徵調,賨人也曾進行過武裝反抗。
時至今日,賨人已經成爲了劉璋必須要爭取到的一支重要力量。
於是劉璋派遣張肅的弟弟張鬆攜帶大量禮物去遊說曾經敵對過的賨人領袖樸胡、袁約等。
張鬆雖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但是張鬆有才華,更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
他講起話來口吐芬芳舌綻蓮花,半個小時都說不出一句重複的話,特別擅長辯論和詭辯,以至於主戰派和主降派辯論的時候,張鬆是主戰派不可或缺的主要戰鬥力,重要的嘴炮輸出。
如果沒有張鬆,劉璋簡直都不敢想象自己一天到晚被一羣主降派的士人圍在一起搞精神污染的場面。
說不定現在已經失去信心而投降了。
多虧了張鬆。
他一頓輸出猛如虎,引經據典化嘴爲炮,將那些主降派的本地官員和東州官員們噴的跌跌撞撞掩面而走,就差精神失常口眼歪斜。
接着最精彩的一幕來了,張鬆把諸多主降派官員挑落馬下,便和許靖這宗師級嘴炮決戰紫禁之巔。
他們把各自一生所學化爲彈藥,把一張利嘴化作馬克沁,就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的打起了嘴仗。
有些時候,嘴炮之間的辯論之戰堪比武將之間的馬上搏鬥,甚至激烈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武將之間是生理上的生死決鬥,嘴炮之間則是精神層面的生死決鬥。
誰要是輸了,以後在人面前就擡不起頭了,對於嘴炮們來說,那就是社會意義上的死亡。
由於這一戰過於激烈,過於傳奇,所以這兩人的嘴炮大戰至今爲止還在成都城內廣爲流傳,引爲奇談。
獲勝的當然是張鬆,許靖的一張老臉都丟光了。
因爲之前的優越表現,這一次,張鬆依然擔任起了重要職責,前往勸說賨人爲劉璋出力。
劉璋爲了一定爭取到賨人的支持,忍着心痛給出了賨人首領幾乎無法拒絕的錢財數量。
這樣的數量在張鬆看來,應該是那些不僅貪婪而且窮的賨人首領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的,他很有自信。
抵達了賨人聚居地之後,張鬆的確是受到了賨人首領的熱情款待。
當他說出來意,並且給出了劉璋許諾的報酬數目之後,那些賨人首領無一不眼冒精光,嘴角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大部分賨人的生活還是相對原始的,生活水平各方面都不如漢人那麼高,所以他們從事的行爲與其說是爲理想而戰,倒不如說是僱傭兵的性質。
誰出錢多,就爲誰戰鬥,也講規則講道理,所以信譽好,於是總是有人願意僱傭賨人戰鬥。
這一次在賨人看來,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兩樣,都是收錢打仗。
於是很多賨人首領都答應了張鬆,願意出兵幫助劉璋戰鬥,防備漢中方面的魏軍進攻,並且答應動員族人,從十六歲到六十歲的人無不可動員。
不過就在張鬆覺得自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出現了一些微小的變數。
樸胡身邊有一個小親衛,名叫王平。
他很年輕,才十五歲,但是因爲勇猛,會打架,而且會說漢話,被樸胡看上了,就帶在身邊做個小親兵,平時也頗爲喜愛。
他小的時候長在自己的外祖父家中,外祖父一家是漢人農家,王平就在外祖父家中學會說漢話,他並不認得什麼字,只是會說漢話,和一般的漢人黎庶沒什麼兩樣。
不過放在賨人羣體之中,王平大小也算個知識分子,所以得以跟隨樸胡。
張鬆對樸胡進行嘴炮攻擊的時候,王平就侍立一旁,聽到張鬆說的話,心裡覺得很不靠譜,於是在樸胡接受了張鬆的禮物之後,私下裡對樸胡進言,勸誡樸胡。
“首領,這個張鬆說的話,我覺得咱們不能相信。”
樸胡素來對王平高看一眼,聽到王平這樣說,就有些奇怪。
“你爲什麼這樣說?”
“他的話說的太好聽了,而且禮也太重了。”
王平皺緊了眉頭:“過往漢人朝廷要我們去打仗,只是給予一些租賦上的減免,然後在戰利品之中給予賞賜,哪怕是那個張魯,也就給了爲數不多的錢貨,但是這一次,劉皇帝給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