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價之戰漸漸落下帷幕,胡仲任只能黯然離開,豫章城內顯得死氣沉沉、無比蕭條。
直到七月二十一的清晨,當人們看到天空密佈着濃雲,眼看就要迎來一場罕見的大雨,人們纔看到了希望。
真的要下雨了嗎?
有多久沒有下雨了?從閏三月到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已整整五個月不見一滴雨水了,這遲來的雨終於要下起來了嗎?
看着陰沉沉的天,看着歡呼着跳出水面的游魚,看着低空飛行的燕子和蜻蜓,豫章人終於忍不住常常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們歡呼,他們雀躍,他們喜極而泣。
這一天,由京城趕來的救援隊也由皋門進入了豫章城。
儘管他們來得有些晚,可遲到總比不到好!
儘管他們帶來的救災糧連五千石都不到,但他們卻帶同時來了朝廷的關心和問候,這充分證明朝廷並沒有放棄豫章的百姓!
對他們的到來,範寧以下的所有豫章人,全都熱淚盈眶。
在歡迎朝廷的救援隊到來之時,範寧又給豫章百姓帶來了另一個好消息,他當場宣佈,——由由衙門、第二樓以及唐家米鋪聯合開辦的豫章錢莊,正式營業了!
這意味着,在糧價之戰中耗盡了本錢的小商鋪有了新的資金來源,那些顆粒無收還等待着喝免費粥的災民,也終於可以借錢買糧度過糧荒了。
最重要的是,錢莊的年利只有百分之五,實在是低得喜聞樂見!
錢莊開啓了低利貸後,原本掌握在範二、範寧和唐三少等人手上的錢,很快就能重新回到豫章人手中;他們又會用借來的錢消耗糧食和生活用品,使得市場上的各種物價重新回溫。
在未來的幾天內,物價就有望回到二十天前的正常水平了。
除了錢莊之外,票管會也是宏觀調控物價的重要手段,範寧手握兩個大殺器,自是對豫章的市場有着無比的信心。
隨着胡仲任的離去,範二正式接手了他半賣半送的梅嶺,經營梅嶺也成了幸福的煩惱。
範二想要得到梅嶺,本就是因爲梅嶺上罕見的露天煤礦資源。
煤並不是什麼高級貨,只要有人就能開採,而如今豫章城外正好聚齊着幾萬災民,這難道不是老天給自己扔下來的餡餅嗎?
於是範二在於胡仲任交接完畢的當天,就讓人到那些災民當中打出了,高價僱傭採礦工人的廣告,而這廣告也讓他在兩天之內就拉來三萬人!
範二在三江源和梅嶺雙管齊下的招工之舉,使得豫章的農民大多數變成了農民工;剩下的那些沒什麼勞動能力的,則揹着從救濟糧和借錢買來的糧食,紛紛回到他們的家園。
幾日之內,聚齊在豫章城外二十來天,最高人數達到八萬的災民,終於消失殆盡。
豫章書院也在幾天之後恢復了正常,範二和範寧相繼回到了他們身爲教授的本份,開始給書院的孩子們授課。
現在的書院似乎和一個月前並沒有什麼區別,非要說有,也就是書院各個教室的窗戶鑲上了玻璃而已。
豫章城由此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並且迎來了一個熱火朝天的秋天。
沒有春天播種,沒有夏天耕耘,就不會有秋天收穫。
可春天播了種,就一定有收穫嗎?
豫章郡農民的遭際,似乎可以給出一個傷心的答案。
老天爺顯然是嫌貧愛富的,要不他怎麼會在這收穫的季節中,讓範二成爲豫章郡最大的贏家呢?
糧價之爭後,有一半的災民都成了他的工人,這些災民在三江源爲他修建攔河壩,在梅嶺爲他開採煤;可他們並不知範二花這麼大力氣修建攔河壩有什麼目的,也不認識被他們挖出來的黑乎乎的石塊有什麼用處。
正是因爲不知道,所以他們對範二充滿了感激。
畢竟範寧此前便有變相送錢給窮苦孩子的善舉,所以他們有理由相信,範二也是爲了送錢給他們,這才召集他們修建攔河壩和採煤的。
他們在三江源和梅嶺的工人幹得熱火朝天,彷彿不知疲倦。
遭遇莫名其妙的批評讓人無奈,遭遇莫名其妙的誇讚同樣令人尷尬,更何況他還有着“人怕出名豬怕壯”的心思?
朝堂的人怎麼可以忍受江湖中人的“仁義”?越腐敗的朝堂越是如此!
因爲範二現在可以以“仁義”之名而登高一呼了,這對朝堂而言何嘗不是威脅?
所以範二對於工人們的誤解,表示非常無奈,卻又在這無奈中聽說貨運隊的招募工作得到了他們的積極響應。
僅僅只用了十天時間,甘純和蔡葵等人便將貨運隊從一百二十人擴大到了兩百人。
這也同時意味着,甘純的大隊長之名早已名不副實了,因爲他的手下達到了一百一十人!
組織得以不斷壯大,這對範二而言,的確是一個好消息,因爲這離他的造反大計又更近了一步。
問題是,範二爲此消耗了囤積小半年的幾萬石糧食,而鐵礦的來源至今還是個未知數。
僅僅是增加了幾十人和幾十萬噸煤,卻沒有糧食和鐵器,又有何用?
範二意識到這個問題時,進而又認識到了重新囤積糧食和尋找鐵礦的重要性,於是將劉穆之等人召集了起來,準備討論了下一個階段的工作計劃。
他已不記得這是組織的第幾次會議了,但這一次顯然是人來得最齊的一次。
參加這次會議的人員包括範二、劉穆之、雷恩加爾、扶余清慧、甘純甘絛兄弟、蔡葵蔡芝兄弟,以及加入組織纔剛剛一個月的冉小賤。
範二和冉小賤聯袂進入會場,早已到來的衆人當即紛紛站起,向範二行起禮來。
他一一還禮,理所當然地走向主席,轉身後又再次用手勢請他們落座。
隨着範二的到來,場內的氣氛變得嚴肅起來,衆人隨着他的手勢紛紛落座,眼神卻不約而同地依舊放在他身上。
“人都到齊了吧?那接下來咱們就正式開會吧!咱們近一段時間都辛苦了,所以我在此先向諸位道一聲‘辛苦’......”範二將眼神從劉穆之、甘純等人臉上一一掃過,隨之拱手對衆人抱起拳來。
衆人還不習慣鼓掌,所以也是紛紛抱拳還禮,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嚴肅。
“大家不用這麼緊張嘛,都放鬆一點。我今天之所以將你們請來,主要還是爲了展望一下未來,對下一個階段的工作計劃作出一些調整。”範二說到這,便轉向劉穆之道,“道民,還是先由你對近段時間的工作做做總結?”
劉穆之笑着對範二點點頭,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講稿拿了出來,看了一眼稿子後便擡起頭對衆人說道,“咱們好像有好幾個月沒這麼隆重地開會了,我這個報告,就先由第二樓的營業開始說起吧。將第二樓建立起來,到底花費了多少我就不多說了,主公的意思是將第二樓建成豫章的地標式建築,而第二樓從來也不以盈利性爲目的。從開始四月初八至今,第二樓在四個多月的營業時間內,獲得的純收益是一千八百貫......”
聽到劉穆之口中的純收益是一千八百貫時,衆人的心中頓時便活泛起來。
“說是不盈利,其實也蠻不錯的嘛。四個月的營業時間,應該除去糧價飛漲的近一個月纔對,這麼一來,平均也有每日二十來貫嘛.......”
“純收益是一千八百貫,應該算是不錯的吧?也不知在豫章還能不能找出,比這更盈利的酒樓了.......”
劉穆之看了一眼衆人,又接着說道,“能在四個月內獲得一千八百貫的收益,的確是意外之喜,但這比起貨運隊販賣玻璃和木板等物獲得的收益,這點錢就不值一提了。主公和雷恩將透明玻璃研製了出來,隨後又將輪鋸投入到了實際運用中,這是兩項偉大的發明啊。光是賣玻璃和木板,我們就獲得了四萬多兩黃金,合七十萬貫,這還不算你們將其中的一部分換成了五萬石糧食.......”
七十萬貫?
甘純、蔡葵和蔡芝是將玻璃和木板換成黃金帶回來的人,他們幾個尚且想不到自己賺了這麼多的錢,更何況扶余清慧、甘絛和冉小賤等人?
聽到這個數字時,衆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又用無比敬佩的眼光,投向了範二和雷恩加爾。
這......這是什麼概念?
如果這些錢全部都是五銖錢,堆在一起能不能堆出第二樓這麼大的一堆?
看着衆人敬服的眼神,範二笑着問道,“所以你們相信我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了吧?——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能夠將知識應用到現實生活中,才能夠創造財富、創造價值,這就是所謂的學以致用。可要是沒有虎頭、伯賢、仲賢他們將咱們的玻璃和木板運到京城、荊州以及臨川等地,我們的東西又能賣得了多少錢呢?將東西製造出來固然重要,可咱們也要認識到一點,——只有賣出去的,才叫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