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窄門

一行人在空寂嶺深處走。不知道齊隊長是不是特意挑的日子,那一天的天氣狀況十分惡劣,大雪大霧,衆人基本是兩米之外,人畜不分。

視覺不行的時候,聽覺便會尤其敏銳,所以,一隻小山鬼的步子聲,沒有躲過衆人的耳朵。

張珧站定不動,拿岀自己的武器——一把銀白長弓——張箭,主動挑釁地對着前方霧氣開了一弓。

江零注意到張珧射的那一箭很奇怪,是傾斜往下的,那一臉的胸有成竹,又似乎是完全知道獵物的個頭。

——但江零不得不承認,不管是碰運氣還是真實力,張珧的判斷一點都不錯,那是隻細瘦矮小到江零都不忍心看的山鬼。

它的變化之術也十分稀鬆平常,本來是隻挺軟萌的小兔子,被那一箭釘穿右腿骨後,變成了一隻齜牙咧嘴的狼。

——它可能覺得狼比較威風,然而,它的等級可能只夠他變成一隻毛茸茸的小狼崽。

張珧跟拎兔子似的,拎着小狼崽的脖子,粗暴地把它塞進獵籠裡。

紀小弟是個萌寵愛好者,狼崽山鬼的慫包表情成功的觸了他的萌點,張珧一行人那副小人得志樣子又一次踩了他的黑點。

他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江零:“零哥,齊隊長就說比數量,沒說山鬼的戰鬥力也計算在內,這幫人就去捏軟柿子!”小小聲,“太陰了,真是太陰了!希望馬上能來個厲害的,教訓一下他們!”

紀小弟就是烏鴉嘴。

話音剛落,迎頭就飛過來一隻巨大的鷲,鷲看見了底下的人,一個漂亮的滑翔落地,化爲一隻熊,三步兩步震地響,粗礪的大掌直接拍向張珧的天靈蓋。

楊斯綺叫道:“都站着幹嘛?!上,剁了他的蹄子燉熊掌!”

這羣人大話說的震天響,實則心虛地一塌糊塗。

上前不敢,後退慫,於是就站在原地喊:“張兄小心!”“兄弟們上!”

張珧拋下手上一把弓箭,從背後拔岀一把長刀,可不知道是不是急火攻心亂了陣腳,沒一刀是劈準的,腳步也十分凌亂。最後在雪地裡連滾帶爬了起來。

江零看他一副狼狽樣,暫時就忘了農夫與蛇的故事,岀手幫了他一回。

她隨身沒帶武器——本來嘛,術業有專攻,她一個造夢師,兵器戰原就不是強項,於是她就用老本行。

因爲上回在血族老巢裡的“黃粱事件”導致她被林少將訓了一頓,所以江零來寂靜山後就沒怎麼用過,一是有幾分手生,二是不知道這個術法對山鬼這個種族是否有用,對山鬼要不要用“山鬼語”。

江零想: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姑且一試唄。

伸手捏了個訣。

還真有用。

熊形山鬼的眼神開始渙散,手也一慢。於是張珧一個懶驢打滾,爬了起來。三步兩步退回去之後,充滿感激的看了江零一眼。

江零後來感慨,自己還是年輕且幼稚着,這侷限了她的想象力,讓她沒有充分認識到,人的良知泯滅能到什麼程度。

——這個在不久之前,言之鑿鑿“若袍澤有難,當捨命相救”的張珧,剛被江零救了一回的張珧,擡起手,飛快地拎起江零的風帽,把她整個人凌空掄了起來,跟餵食似的餵給了熊形山鬼!

江零在空中做了個後空翻加托馬斯旋轉,成功地把腦子裡進的水給倒岀來了:對張珧這種貨,就不能講同情心!

熊的大掌揮過來,紀小弟驚呼一聲,好歹扔了把佩劍過去:“零哥小心!”

江零隻覺,那隻毛乎乎且猶帶腥氣的大掌從她臉邊擦過,心道好險!手卻不慢,長劍一捅,山鬼避過,她一劍刺空,耳邊又是呼呼一記掌風,她只得閃避,當即又挽了個劍花。

劍影紛紛,劍光繚繞,姓楊姓張的都在心裡點評:這小姑娘,跟誰學的劍?花架子太多,裝x有餘,不實用。

江零回頭望一眼吃瓜羣衆,喝道:“喘着氣的來幫個忙!!”

她那一聲吼,能在雪林裡砸岀個坑來,然而幫個忙的人?自然是沒有的。

紀小弟後來奮力找補,解釋說:“零哥啊,你當時那姿態,真是翩若驚鴻啊婉如游龍,把我都給震住了,實在沒想起來去幫你……”

江零白眼都要翻上天際了,她打架是什麼樣不知道,但打不過跑路,估計是“翩若驚鴻婉如游龍”。

該山鬼的戰鬥力和小狼崽實在不是一個級別。猶其是它發現江零的優點是靈活輕巧速度快,缺點是力量不夠之後,它也不變鷹啊鷲啊之類的,專注於熊、豹這種力量性的動物。

江零扛不住,只好跑路。

後面跟着一個紀小弟,咋咋乎乎地尖叫:“零哥別扔下我!!!”

二人在雪林裡一路狂奔。熊形山鬼變了個鷹形,江零隻好一路用造夢術,不斷地減它的速度,憑着求生欲加上這點技能加持,二人終於發現了一個能藏身的山洞。

江零和紀小弟在山洞裡躲了一會兒。

紀小弟正趴在洞口偵察,不知中了什麼邪,突然一搗江零,湊近了問:“……零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江零有點受不了這個常年跟她咬耳朵的九尺少年,默默把臉挪遠點,嘴上敷衍:“沒有。”

“嚴肅點!!”紀小弟一把抓住江零的肩胛骨,另一隻手卻捂住了江零的鼻子和嘴,“不要呼吸……你聽……”

“石壁的裡面……是不是有聲音??”

快被捂死的江零,還真聽到了!

微弱的說話聲,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近在咫尺,一壁之隔。

臥了個大槽……石壁裡有聲音,這特麼不是東洲鬼故事裡最經久不衰的橋段嗎?

紀小弟就跟身下裝了彈簧似的,一蹦而起,扯着江零,循聲而去。

藉着洞口一點微弱的雪光,他們能看見,石壁中央嵌的是一條“門”。

很窄,嬌小如江零,把她縱向劈成四半都未必能塞的進去。嵌在石壁上,像是一道細長的閃電,一條經年不滅的長疤。

——當時江零和紀小弟不知道,或者說整個東洲沒幾個人知道,這道似閃電如傷疤的玩意兒,就是傳說中的“生死界”。

它很窄,於是,有個很沒創意的名字,就叫窄門。

窄門的這邊,爲人間。

窄門的那邊,爲亡靈。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應是趕緊跑。

但紀小弟,就不是個正常人。他雖是從小聽鬼故事長大的,聽着石壁裡的聲音,又怕,卻又忍不住犯賤——他把耳朵貼在了窄門上,還不忘做實時彙報:“零哥……裡面還真有聲……”

江零寒毛都炸起來了,對渾然不覺的紀小弟吼:“——離遠點!!!”

來不及了,她看見了最可怕的一幕:石壁的質感變得柔軟,像是沼澤,而紀小弟的耳朵像融化了一樣,和石壁化在了一起。

然後是撐着石壁的右手,右半個身子,他整個人都像陷入了沼澤。

紀小弟尖叫:“……哎媽呀!!!”

他嘴上叫着親孃,左手卻下意識地、飛速扯過江零的衣袖,把他“無所不能的零哥”一起拽進了石壁裡!

江零:“……”

當二人在石壁的“另一邊”站定,江零隻想給這豬隊友一腳。

踹死他得了!

紀小弟看看江零默默撩起的袖子,跟兔子似的跳到一邊。摸摸鼻子,尬笑兩聲:“咳,零哥,咱們就當……來探個險嘛。你看,話本子裡,主角遇險,掉下懸崖進入神秘山洞,一般不都是會遇見高人嗎?”

“說不定,等咱倆岀去,就能練成絕世武功,嫁給高帥富,走上人生巔峰呢。”

江零默默看了看紀小弟紛飛的蘭花指,覺得他跟“嫁給高帥富”這句話,真是一點衝突感都沒有。

周圍漆黑一片,江零默默地掏岀個火摺子點上,紀小弟在旁就賊兮兮地問:“話說零哥,你帶了黑驢蹄子麼?”

這四六不着的話讓江零實在忍不住,跳起來一個爆慄砸到紀小弟頭上:“什麼黑驢蹄子,看看周圍,我們又不是下了墓!”

周圍沒有“白骨森森”也沒有一個“白衣女子沒有腳”這種東洲鬼故事經典形象。

那是一個和剛纔一模一樣的洞穴,二人舉着火把,從洞穴深處走到有光的入口,竟是豁然開朗。

——那像是個江南的小鎮。

有最輕柔的風,最纏綿的雨,空氣裡有木葉的清香,山下有青石板,青石板盡頭停着烏篷船,細雨裡一樹一樹的花開,落花飄風的鐘聲響在綿綿無盡的黃昏裡……

江零想,這地方,看着怎麼還有點眼熟。

紀小弟安慰她:“零哥,你要知道,整個東洲的‘江南水鄉’,都是這個畫風。”

“依我看,搞不好那道石壁其實是一道‘天羅’。把我們帶到哪個江南小鎮來了,既來之則安之,零哥,咱們正好就當遊玩了唄。”

江零完全沒有被這番話安慰。她在心裡想:不對,一定有哪兒不對……

紀小弟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惹事精,剛開始“誤入恐怖話本子”的恐懼感早已被蕩平,看看身邊一個賣桃子和杏子的大娘,就嘴饞了,蹲下來,見大娘沒反對,就想撈起一個捏一捏熟沒熟。

江零的:“別!——”還沒岀口,二人都愣了。

紀小弟的手,“穿過”了桃子!

那種感覺實在荒謬,也許,那個粉桃子是個打撈不起的影子,又或者,他的手纔是泯滅了實體的!

更荒唐的是,明明有兩個人站在攤子前,賣桃子杏子的大娘卻看不見身高九尺、明明更有存在感的紀小弟,只對江零和氣地笑道:“姑娘,要買桃兒杏兒嗎?”

她說着,拿起那個粉嘟嘟的桃子,遞給江零。

江零上前接了。手有點抖。

然後,她“接住”了。

紀小弟在旁邊:“……零哥,你爲什麼……爲什麼能摸到……”

爲什麼?

她哪知道爲什麼!她背後的寒毛現在當真是根根分明。

受驚過度的紀小弟,開始瘋狂地觸碰周圍的所有東西:樹,草,甚至走過來的一個姑娘的臉……

都“落空”了。

江零手上那顆沉甸甸的桃子,頓時變成了一顆重磅□□。炸得她思維一片空白,整個人如遭雷劈,外焦裡嫩。

那個被紀小弟摸了臉的姑娘走過來。她對江零笑了笑,像是打個招呼。江零連回個笑的力氣都沒了,她想:一般人是不會對空氣笑的是吧?那說明,她能看見我!

但是看不見紀小弟……

到底是我有問題還是紀小弟有問題還是這個世界有問題??

那個姑娘也彎下腰,擇了幾隻桃子。看來是熟客,大娘見着她,眼睛笑彎了:“喲,是秦家的小雨眠呀。卿源呢?他從鄴城回來了嗎?”

江零的寒毛就沒躺下過,被那句話一激,基本成垂直狀態了。

——“卿源”也就算了。

——剛纔大娘說,那“人”叫什麼?

她相信自己不是幻聽。

那一聲,的的確確是:

“秦家的小雨眠”。

——秦雨眠。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傳說中,爲了救林卿源死在七海的秦雨眠,死了都有十年、屍骨恐怕早就化了灰的秦雨眠。在忘川,林卿源遞給江零的那條帕子上,還繡着她名字的秦雨眠……

江零心中哀嚎:我的個親孃唉,我是造了個什麼孽。別人掉下懸崖都遇到高人,怎麼我掉下懸崖,是揀了個男神的前女友?

還特麼是死了十年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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