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裡喊着一招,十三郎用出數種手段。
首先飛出的是密密麻麻不知多少顆鐵球,十三郎生怕對方誤會,緊跟着大叫。
“很容易爆,我不敢帶着。”
很容易爆,但是現在沒爆,不爆就不算用,也不算違背約定。對方怎麼想他不管,起碼十三郎這麼認爲。
小小的靜室到處亂滾碰撞的鐵球,虛影女子看到這幅場面,聽到這等無恥的話,氣急敗壞之下不禁破口罵一聲。
“不要臉!”
她是氣急了。
她的修爲再如何高深,也要調動法力施展神通,總不能像十三郎那樣拳打腳踢。這些鐵球的激發方式未知,誰知道在魔力衝擊下會怎樣?一旦爆炸,會不會發生連鎖反應,最後來個集體光榮?
幾百道神通同時爆發,整座山都會塌掉吧!
然而話說回來,讓一名撐死不過假丹境的小修士面對元嬰,還不准他用點心計使點手段,那也不用打下去,乾脆閉目等死了賬。
鐵球不過是掩護,是進一步限制對方的手段;十三郎一聲斷喝,空中浮現出道道寒芒,還有一道波紋無聲蔓延,轉瞬間佈滿整個空間。
他掌握的法術就那幾樣,火光劍氣旋風冰箭。一霎拉間,十三郎幾乎將所有神通都使用個遍。那道波紋是唯一的重頭戲,周圍的石壁變得堅硬如鐵,地面結上一層寒霜;現在的靜室,好似一座牢籠。
這些依然是輔助。十三郎知道虛影女子的遁速奇快。然而速度越快就越需要空間才能施展,在這個寬闊不過十米的狹小區域,對方收到的限制着實巨大。他甚至抱着某種不怎麼靠譜的期盼,希望對方施展身法的時候。一不小心撞在牆上。
當然這只是個希望,和做夢被鈔票砸破頭沒什麼差別。
將自己能想到的一切輔助用完後,十三郎才真正展開攻擊,也是他的最強手段。
他將法力轉換性質,將殘餘的幾件靈器甚至法寶隨意輸入一些法力,隨後就連同那些長槍飛劍等等一起,通通砸向對方。與此同時,隨着一聲驚天驢吼。大灰龐大的體型出現在靜室,屁股對着虛影女子,以忘我無畏且猥瑣下流的姿態,凌空彈出後蹄。
驢最厲害的招數是什麼?
答案是:尥蹶子!
大灰是帶着眼淚出征的。身爲一頭“神驢”。身爲一頭自詡爲踏火夔神、有着良好審美觀的驢,它已經太久太久不用這一招。普通點的對手用不着,用得着的對手它都躲着走;再說這招姿態不雅動作難看,驕傲的神驢也不屑於使用。
與十三郎一戰它沒機會用,如今有了機會。卻要面對比他整整高出一個大境界的“老前輩”!內心之中,大灰已經將十三郎詛咒了十萬八千多次,恨不得叛國投敵倒戈一擊。
可惜它不敢。
數日相處,驕傲的神驢充分領會到這位看似和善的少年有多麼狠毒;它寧可面對一名元嬰修士。也不想再與那個讓它憤恨哀怨卻有眼紅心跳的少年爲敵。
此時的大灰內心很矛盾,恐懼擔憂同時還有些興奮;它知道十三郎有多少底牌。心想沒準本神今天真能過一把怒戰高階踏歌行的癮,如果能夠戰而勝之。那將是何其豪邁值得炫耀的事情!
“有了這種資本,以後如果遇到漂亮的雌馬雌驢雌騾子,本神還不得蹄到擒來!”
想到這裡,神驢又覺得鬥志昂揚,膽氣爲之增加不少。兩隻比面盆小不了多少的後蹄高高揚起,用力朝女子彈過去。
它的蹄子上帶着火花,嘴裡發出最強之音,畢生修爲都凝聚在這一擊,勢如奔雷。
說起來一大堆,實際的情況卻是,十三郎身體撲出,雙手揮動片刻間完成這一切;他自己則腳踏七星,如鬼魅般出現在虛影女子身邊,右腿當空橫掃,卷出道平滑的扇面。
十三郎真正賴以克敵的本事還是肉搏,這一腿凝聚了全部力量,掠空竟發出道道音爆,宛如鞭炮齊鳴。
瞬時之間,原本安寧祥和的靜室變成一團沸騰的漩渦,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間都爲殺機所瀰漫。所有攻擊指向同一個目標,那個看起來柔弱孤單,手無寸鐵連護盾都沒有放出的女子。
出則用全力,十三郎鄙視麥少飛打架很一般並非無的放矢;對他來講,只要決定了要動手,勢必要在最最有利的情形下一擊必殺,根本不會給對手任何喘息時機。
十三郎哪在乎虛影叫什麼名字,只不過他知道,任何人在報出自己名號的時候,總不可能是懷着滿腔殺意的態度去說;如此一來,戰意難免會有所鬆懈。連這種細節都要考慮,這麼點優勢都要利用,怎會沒資格評判麥少飛。
那一瞬間,十三郎幾乎要生出愧疚,暗想以這樣蠻不講理的方式對待一個女人,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點……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錯得沒有邊際。
…
…
元嬰修士究竟多強?老實說十三郎沒什麼概念,非讓他說的話,無非是法寶更犀利,速度更快神通更強或者力量更大之類,反正不至於飛天遁地上山下海無所不能。修真世界固然神奇,可總歸也要有個限度;在周圍封閉面對四面八方幾乎沒有死角的攻擊的時候,虛影女子還只能抵抗無法反擊,連施展神通都顧慮重重的時候,十三郎真想不出,她到底能有什麼手段。
如果僅僅依靠法力護盾,十三郎覺得自己有七層把握一擊而破,讓那個三擊諾言徹底變成笑話。他甚至準備事後說點好話。耐心寬慰對方一番;畢竟從該女的態度看,她對叮噹是真心維護,甚至不惜背下叛族大罪,值得十三郎這麼做。
腿影在空中劃過。十三郎與女子目光相對,心頭陡然一沉。
面對突然發生的狂暴攻擊,那雙眸子裡雖有驚詫,更多的卻是嘲諷,還有深深的輕蔑。
她擡起手,玉指朝十三郎輕輕一點,檀口輕吐。
“定!”
空間驟然凝固,時間彷彿被人拉住。停了……一秒鐘!
鐵球不再滾動,魔氣不再翻騰,十三郎的腿影掃到中途停止,大灰保持着翹臀甩蹄的姿態。眼裡露出驚恐。
一切都爲之停頓下來,連那聲驚天驢吼都凝固在空中,好似音波傳到耳膜,卻不肯發出最輕微的顫動。
“時間法術!”十三郎心頭,有個聲音在狂喊。
這纔是時間法術。真正能夠凝固時間的法術!
與他那個只能針對無生命目標施展的半吊子法術相比,虛影女子這記神通不知道高明瞭多少倍!
整個靜室,幾百個目標,一個力大無窮的人。一頭修爲不算低的驢,通通被凝固在空中。時間倒不算很長。只有一秒鐘。
之後一切如常,所有事物恢復原有的軌跡。火光繼續閃耀,鐵腿驢蹄繼續前進,吼聲急慌慌鑽進耳膜,好似要追回拉下的時間。
看起來,虛影女子施展出這記石破天驚的法術,似乎完全沒能派上用場。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一秒鐘時間固然短暫,然而對一名元嬰修士來說,實在太長太長了。
喝出“定”字的同時,虛影女子左手同時擡起,如同彈去花瓣上的露珠一樣,連續屈指。
第一指彈出,靜室中驀然出現一股柔和的風,卻帶有某種禁錮之意。那些散落各處的鐵球如同包裹上一層厚厚的棉紗,再不會因碰撞而發生意外。這種時候,她還有閒心擔憂那些鐵球,可見其心境之平和,根本沒拿眼前的攻擊當回事。
第二指,靜室裡的氣息爲之一變,到處散發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沒有毒性,卻讓人昏昏欲睡,很難提起精神。這是消磨戰志的手段,無形卻更加致命。至於說它算不算攻擊……該怎麼說呢!
第三指,十三郎連扔帶砸還有激發的靈器鐵槍飛劍法寶紛紛倒卷,如同被捆上萬斤巨石,軟噠噠紛紛落下地面,竟沒有發出碰撞之聲。所謂一指破萬法肯定有誇張,十三郎倉促間發起攻擊,好歹也甩出十餘件各式武器,竟然全被這一指化解,徒勞無功。
還是爲了保險,女子顯然看透了十三郎表面純良內裡奸詐的本質,生怕他在那些法器不是法器兵刃不是兵刃的物事裡做手腳,索性將它們全部捆死。
第四指,女子才針對兩名主要大敵。她的眼中露出羞惱與憤怒,一指點向那頭之前忐忑現在恐懼的神驢。大概她覺得這樣一頭醜陋的驢子竟以屁股對着自己過於無禮,下手也格外冷漠。
指風一化二,二化四,四道指風分別落在大灰的兩隻驢蹄和腿膝,發出幾聲輕響。
彷彿被燒紅的烙鐵按在舌頭上一樣,大灰髮出一聲淒厲的慘嚎;它的後腿由平伸變爲彎曲,兩到血箭飆射到空中,膝骨盡碎!
曾經硬接十三郎十三次重擊,大灰的前臂都沒折斷,如今人家隨手而發的一縷指風,還分成好幾份的情況,它竟被生生打成殘廢!元嬰修士的實力,在這一擊中暴露無疑,根本不是結丹或四級五級妖獸肉身所能扛。
那兩隻驢蹄倒沒什麼事,與指風對撞一記,雖然變得軟綿無力無法給她傷害,卻也沒有被指風穿透。女子過於輕視這頭神驢了,她那道指風就算不分開,恐怕也奈何不了“夔神”的最強部位。
將一切手段化解之後,虛影女子最後一指沒有點向十三郎,而是在身側輕輕一按,彷彿素女簽章一樣,虛空浮起一面桃紅色散發着香氣的粉鏡。
如此輕描淡寫,如此優雅,她彷彿是一位對鏡梳妝的閨房少女,玉手點點,一切都消弭於無形。
等她做完這一切。停頓的時間也迴歸到正常;十三郎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腿終於抵達,與粉鏡碰撞到一起。
咔擦一聲輕響。
粉鏡四分五裂,在一聲嘆息般的呻吟中消散;女子神色爲之一變,顯然沒有預料到十三郎竟有如此大的巨力。竟可破除她的一記完整神通。
鏡子雖然碎了,十三郎卻沒有敗敵與腳下;在他的感覺中,自己踢中的彷彿不是一面鏡子,而是一堵無比厚實的城牆。莫大的反震從腿上傳來,十三郎身體根本不由控制,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直飛出去。
“嘭!”
沉悶的撞擊聲傳出,十三郎與石壁做了一次最親密舉動。倒黴的是。之前他那到冰凍神通非但沒能陷害到別人,反而作繭自縛;堅硬的石壁更加堅硬,讓他也愈發痛苦。
空中衣絮亂飛,露出一條白花花的大腿;俊雅少年半躺半伏於地面。怎是淒涼可以形容。
因爲保持着前撲的姿勢,腿部受到反震彈回,十三郎基本是以臀部着壁,也承受了絕大部分撞擊。他覺得自己的骨盆彷彿碎掉了,竟然感覺不到什麼疼痛。整條右腿彷彿抽筋一樣亂抖;他用左腿想要站起來,腰腹卻根本不能受力,只撐起半邊身體就噗通一聲摔到地上,半天喘不過來氣。
“撲哧!”
虛影女子望着他那狼狽的樣子。不禁發出一聲輕笑。以她那種冷漠的性格,足見十三郎的姿態是何等狼狽。表情又是何等悽苦。
一敗塗地!
看似雷霆萬鈞的攻擊,人家只是擡擡手就輕鬆化解。與這樣的對手戰鬥……只能一個結局——悲哀!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虛影女子趕緊收斂,回覆到平靜淡然的表情,冷漠說道:“第一招完了,還要打麼?”
…
…
還要打麼?
平靜的話語平靜的語調,帶來山峰臨頭般的重壓。
談什麼謀劃,搞什麼陷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十三郎此時真正體會到那種無力之感,不禁生出幾絲絕望。
嚴格來說,十三郎的戰略是成功的,不但限制了對方的速度,還讓她施法受到限制,甚至不能主動攻擊。然而有什麼用呢?人家根本不需要移動,就站在原地由着你打,還不是一樣手到擒來。
“這就是元嬰啊!”
心頭一陣無奈,十三郎努力想從地上站起來,試了兩下卻沒能成功。他的屁股還沒能從麻木中恢復,只能半靠在牆壁上,擡頭看向空中的對手。
“罷了,本座收回之前的話,承認你對小姐沒有惡意。”
虛影女子望着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放緩語氣說道:“別再鬧下去了,小姐返回是大局,誰都不能更改。不過你也不用太着急,祖靈甦醒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假如你能在兩百之內修煉到化……”
她都不好意思說下去,悻悻收了聲,說道:“不要再想了,這是天意。”
實話說,虛影女子對他夠客氣了!假如是生死相博,十三郎不知道死了多少次。眼下她能這樣對待十三郎,完全是看在他一片苦心的份上;否則哪裡用這麼多廢話,直接拿下抹去記憶就是。尤其是以她的性格,還有天生對男人反感的態度,這樣的做法更加難得。
可惜,別人卻不領她的情。
…
…
“你作弊了。”
擡手抹去脣邊血沫,十三郎艱難地笑了笑,認真說道:“你說話不算數。”
女子大怒,說道:“本座不說你趁機偷襲,你還要胡攪蠻纏,當真以爲我不忍殺你!”
她覺得自己好生冤枉,暗想小姐也真是,從哪兒撿來這麼個渾不吝,一點都不知好歹。
十三郎不理她的話,目光依然保持着平靜,搖頭說道:“我不是胡攪蠻纏,你自己想想就知道,是不是你說了可以開始我才動的手,怎麼能算偷襲?”
“可你要問本座的名諱……”
女子氣得咬牙,心想男人怎麼能這麼無恥,那句男兒一諾千金不知是誰編排出來,簡直是對糞土的侮辱。
“我沒讓你回答啊!”
十三郎理直氣壯說道:“我問歸我問,答不答在你,怎麼能賴到我頭上。”
“你……”
女子一陣頭暈,眼前那張俊雅甚至稱得上清秀的面孔變得無比可惡。她的胸膛起伏,凌厲的目光彷彿要將對手撕成碎片,她要緊牙關一字字說道:“好好,那你倒是說說,本座怎麼作……弊了!”
十三郎無視她的暴怒,連那因生氣而顯得格外高聳的酥胸也一起無視,伸手指向在血泊中掙扎悲嘶的大灰。
“說好不能還手,你把師兄打成這樣,還好意思說沒犯規?”
聽了這句師兄,神驢頓時熱淚盈眶,心裡的感激無法言表。他暗想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努力效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師弟看不起,萬一他把我當成殘廢扔到一邊不管,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女子沒有這麼多感慨,憤然說道:“這頭蠢驢對本座如此無禮,略施小懲算得了什麼。不是看在……本座定要將他的驢腿砍下來喂狗!”
“山君門下,可殺不可辱!”灰驢大叫起來。
“是嗎?”
女子不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冷冽的語氣說道:“別人害怕山君,我三生族可不怕。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大灰陡然一哆嗦,憤怒的目光變成哀怨,還隱藏着一絲怨毒,卻不敢再做聲。
“不管怎麼說,你都是犯規了,有失前輩的身份。”
十三郎插進來,隨後擺手說道:“算了算了,我這個人最大方,這次不和你計較。不過下一次可不能這樣,不然我會死不瞑目。”
“你……”
女子又是氣又是樂,心想你死不瞑目關我什麼事,真是莫名其妙。然而看着十三郎毅然堅定的表情,她沒有由來的心頭一震,到嘴邊的話楞是嚥了回去。
冷笑一聲,她說道:“好吧我答應你,絕不會再發起反擊。可是你現在這樣,難道還想再打下去?你看看你自己,站都站不……”
“當然要打!”
十三郎還是老套路,沒等她說完就暴喝一聲,身形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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