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的推斷沒有錯,巡查小隊雖然出事,但因浮空之眼無礙,三族察覺有變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加上覈實並得出準確判斷,浮魔早已遠走高飛。
事情總有兩面性,初步判定浮魔登岸後,三族一方面派出第一波追兵,聯絡覈對後方幾條封鎖線的消息,同時幾名大佬親自出手,通過倖存下來的浮空之眼,將戰場發生的一切還原。
待徹底弄清過程之後,幾人彼此交換目光,神情未見多少憂慮,反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絲喜色。
“裂兄怎麼看?”一名高瘦中年人首先開口。
“嘿嘿,事情擺在這裡,風老弟何必明知故問。”
裂長老是一名駝背老人,面目猥瑣形與靈機有幾分神似,發出的聲音好像幾萬條蟲子啃食沙土,陰慘慘磣人心魄。老人將目光投向身旁那個渺目老婦,乾笑幾聲開口道:“若論靈覺敏銳,誰都比不了齊婆婆,此事如何,尚請婆婆示下。”
“神使被浮魔所逼,有意拖延其速度,爲我等追擊創造條件。”
老婦語氣果決,說道:“沒有料錯的話,浮魔登岸的時機也是神使所選,雖不知如何做到,目的卻很明顯,就是要令它暴露神通形跡,留待我等琢研。”
高瘦中年人面色微冷,心裡想我等想問的可不是這些,嘴上說道:“婆婆應着眼正題,浮魔神通莫測,如何應對?”
渺族修士。結嬰後開始閉目修煉,其靈覺隨修爲增進而變強。遠超尋常修士;中年人與老者想了解的是她對浮魔本身的看法,至於那些推斷準確與否......實在談不上有多要緊。
找到它,解決它,一切都可休矣,何須在乎神使與浮魔之間什麼關係,用了何種手段?老婦明白兩人心意,看似講了一堆道理,實則空泛乏味。半點作用皆無。
事情明擺着,浮魔現身,一塊石頭落了地,同時意味着三族聯盟裂痕隱現,不似之前那樣親密。
中年人語氣不善,老婦面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冷笑着說道:“風道友莫不是在說笑話。老身第一次見到浮魔,難道就能指導別人怎麼做?道友若是懼怕,大可置身事外,不參與此事。”
“你......”
中年人大怒,但不知該說點什麼好,旁邊老者連忙圓場。連連拱手說道:“兩位道友不要爭執,婆婆的話很有道理,老朽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神通,一時難決在所難免;至於風老弟,雖心急了些。也是爲了我等大計着想,情有可原。”
氣氛略緩。老者又說道:“且不管浮魔神通如何,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它;老朽贊同婆婆的判斷,神使有意拖延其腳步,浮魔想要隱匿形跡,必不能展開全速飛行;這樣的話,我等追擊起來......恐要多費周折。”
這番話聽起來很矛盾,卻是三族所要面對的實情,皆因大家原本都認爲,浮魔登陸地點雖難以確定,但其登岸後的方向卻是固定的,因爲在佈置二道甚至更多封鎖的時候,均按照它直取聖山的路線而定。如今浮魔很可能不這樣走,路線就變得複雜多變,難以判斷明白。
蠻荒世界何其巨大,起步方向偏上一分,千里萬里後就是天南地北,再想辦法尋找消息,早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兩人聞之點頭,老婦說道:“裂道友怎麼看?”
問題與適才中年人所講一模一樣,所指卻已完全不同,老者捻鬚沉吟,半響纔回答道:“只怕二位不信老朽。”
老婦大爲不耐,說道:“婆婆媽媽做什麼,成與不成,何妨講來聽聽。”
一旁中年人自也這樣講,催促道:“裂兄如有良策,還請名言。”
“既然是這樣,老朽就獻拙一番,如有不足遺漏,兩位道友酌情補充便是。”
老者謙虛一番後,說道:“老朽以爲,首先做的是封鎖消息,浮魔雖已登岸,別人卻懵然不知;爲防生變,不妨令屬下繼續在泗水搜索,做出樣子給他們看。”
兩人一起點頭,均對此表示沒有異議,當即着身邊子弟傳出命令,無外乎封口之類,至於那幾名死在浮魔手上的各族修士,隨便按個名義便是。
老者自也如此作爲,一番忙碌後又說道:“不是老朽多事,我等身邊皆爲親傳子弟,無需擔心泄密;但那幾名發現此事的人......”
封鎖線很長,所用的人不可能都是親隨,老婦與中年人聞其聲指其意,中年人毫不遲疑,冷漠說道:“殺了。”
“爲了宗族,不得不如此。”老婦緊跟着說道,語氣平淡,像吃飯喝水一樣隨意。
“嗨嗨,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老者說道:“下面就是追擊堵截了,兩位都已看到,我族有一名不肖子弟被浮魔帶走,以它的手段,不難逼問出後方封鎖的佈置。”
說着話,老者隨手一揮,未見作勢不曾勾畫,一副草圖頃刻間成型;山川河流大壑平原,一應俱全。
渺目老婦面無表情,中年人見到老者施法,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閃。
“兩位道友請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即爲我等佈防之所。如今浮魔很可能繞道,老朽大膽猜測,它會......不,神使會建議它選擇這樣幾條線路。”
中年人的目光落於圖上,低頭沉吟良久不語,渺目老婦姿態不變,略一頓便道:“有理。”
有理嗎?中年人心有所問,不禁生出幾分疑慮。老者所指的線路,無一不是開闊敞亮之處,幾乎找不到一絲遮掩;雖說他同樣相信神使有意讓人發現浮魔蹤跡。但......
“可是要傳訊回去,通知他們改換位置?”中年人問道。
“不可。”
老者斷然否決。說道:“不僅不能換,還要繼續加強封鎖。”
“那又是爲何......”
中年人隱隱覺得抓到什麼極爲重要的線索,偏又怎麼都弄不明白,苦思無果搖頭。
老者這次沒有拖延,即刻說道:“之前所想均爲猜測,誰也不能斷定神使......能否決定浮魔的行進線路;此外,爲了不讓浮魔對神使生疑,封鎖亦不能更改。”
“裂兄的話沒說完吧。”渺目老婦淡淡開口。說道:“也許神使與浮魔合作無間,剛纔的一切,只是爲了演習給我等看。”
老者乾笑幾聲,說道:“雖然這種可能不大,但也不得不防範一二。”
中年人冷哼一聲,說道:“一個是妖物,一個是......兩位未免將他們想得太聰明。”
不愧是大能。雖只是影像,都能看出叮噹的修爲年齡;中年人的輕視不無道理,但他究竟有所顧忌,不敢直言神使無智。
“以防萬一,以防萬一而已。”老者脾氣很好,連聲解釋。
中年人略感不耐。說道:“裂兄考慮如此周詳,想必一切都成竹在胸,不如明確說一說,我等接下去如何做?”
老者謙遜回答道:“不敢不敢,老朽以爲。我等不妨分頭追進,時常保持聯絡通報彼此位置。若有哪一方發現浮魔蹤跡,切忌不要打草驚蛇,需及時通知其它兩方,與其前方就近處展開傳送,共聚精銳,一戰將其拿下。”
他正色說道:“浮魔神通雖難以判斷,但以老朽粗略觀感,此魔實力當不下於化神中期修士,或有過之亦不無可能;兩位實力強悍或許不懼,老朽萬萬沒有本事對付它;所以我想,一切均以穩妥爲要,浮魔在陸地行動不便,速度也很有限;一旦驚擾了它,若是隱匿起來不再露面,想重新找到千難萬難,萬不可大意。”
話說得合理,老者情真意切,老婦與中年人聞之均點頭表示贊同,中年人想了想,皺眉問道:“然則,路線怎麼選?”
此番出動,三方爲保持實力均衡,各有一位大能出現在泗水岸;然而老者指出的路線有四條,此時調集人手已來不及;況且一方調人必引猜忌,其它兩方勢必會不甘落後,效果不見得會好。
老者慨然說道:“這個簡單,兩位道友各選一條,餘下兩條,老朽追一條,最後一條由三方組織精銳共同追擊,目的都不是擊殺或捉拿,只爲找到它。”
這樣的姿態,無疑是公道且無私之舉;四條線路看似差不多,實際上總有些差別,比如距離,比如人煙,再比如距離封鎖的遠近等等。以他們的心機,不難看出其中兩條可能性更大,餘下則爲補充,可有可無了。
老者這樣的姿態做出來,其它兩人真是想挑麻煩都找到入手,隨不再廢話,各自選擇一條線路,便與老者作別。
“事不宜遲,老身先行一步。”老婦性子乾脆,打招呼的同時便已騰空,隨身三人帶走兩人,很快消失在天際。
“婆婆倒是性急。”中年人冷哼着說道:“只留一人,泗水還要做做掩飾,這第四路......怕是可以取消了吧。”
“一切皆有可能,取消是萬萬不行的。”老者解釋着,問道:“老弟何時出發?”
中年人看看他,忽然微微一笑,說道:“這就走。”
言罷,他不等老者再說些什麼,同樣將身邊子弟留下一人,率領其餘人等飛天而去,轉瞬不見。餘下老者又吩咐一番,將第四路人馬安排妥當並且出發後,神情漸漸陰冷。
“難道他看出什麼?罷了,事已至此,不管他們看不看得出,老夫不得不爲。”
想到此,老者擡手喚來一名親信子弟,淡淡吩咐着。
“傳訊回族,待老夫出發後,將此處發生的一切,傳遍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