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當一切如常,以慵懶的語調道:“晴朗啊,這筆錢可不好賺啊。”
“嗯?”
“家族騙我回來,就是說這位叔公逝世了,其實依然健在……他們只是騙我回來,提前做好準備,免得家族裡有些人打算藉機變天。可是,這位叔公幾個月前處於病危狀態了,現在情況更糟糕了,但依然處於病危狀態。”
“你的意思是?”
“沒錯,僱主就是我的叔公,碧雲天。”
如果同是隱世家族的人,聽到這個名字,那肯定爲之動容,這絕對是一個值得頂禮膜拜的存在,但鳳晴朗更多是在琢磨碧翠絲透露給自己的信息,一個病危的病人,如果醫生處理不當,或者運氣不好碰上他死亡時間,那麼,這病人是常人也就罷了,如果是個大人物,那麼其家族就很可能遷怒於人……
碧翠絲低聲道:“這任務風險度很高,遠比你想像中還要高,所以,我建議你,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關於他喪禮的一切,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籌備完畢,只等人一死,便可舉行,可是誰也沒想到,喪禮的當事人,始終都還活着
聽起來,再想像那畫面,確實是件挺滑稽的事情,大家都一臉悲慼的等待僱主死亡,結果等了幾個月,僱主還是活得好好的。
碧翠絲也曾經說過,這位叔公,她加起來也沒見過幾面,所以此時她也自然的陪着鳳晴朗一笑,沒什麼心理負擔。
但這話說完後,她很自然的重新坐直,船隻也恰恰到達彼岸。
碧翠絲現在被分配的任務是暫管家族外務,所以並沒有隨行深入,而是駐留在岸邊的庭院,處理今天的日常事務。
臨別前,她輕笑着補充一句:“對了,晴朗,謝謝你幫解決了雲加洛這個麻煩的傢伙。”
“不客氣……”
“聽他口氣,挺惦記你的,如果他移情別戀到你身上,那就好了。”
大湖彼岸,這是一個極爲華麗的莊園,彷彿要將中部地區的風韻盡斂其中,粗曠中揉進細膩,奢華中揉進低調,如此隆冬,風中仍有鮮花的芬芳,腳下仍是遍地青草,彷彿絲毫不受外面四季影響。
鳳晴朗仔細辨別一下週圍元素,便明白過來,單單這個青草的廣場,便佈置下了好幾個魔紋陣,想想其中的維護費用,鳳晴朗爲之咋舌,有些人總以爲隱世家族都是過着清貧的生活,真該讓這些人來這裡好好看看。
“三位尊貴的幻術師閣下,歡迎來到碧水山莊,請隨我來吧。”一個華服老者面帶微笑,領着幾名隨從,早已經在碼頭等候。
西木笑着回禮道:“有勞碧總管了”
黑酷顯然不能理解西木導師爲何對一個總管角色也那樣客氣,不過礙於西木的面子,也擠出笑容回了一禮。
鳳晴朗就沒有這樣的心理負擔了,只用鼻子哼了一聲,就當迴應過了。
穿過華麗的莊園,秀美的亭臺樓閣,一路上稍顯沉默,路上只見僕人和管家之類的角色穿行,並無明顯的保衛力量,但鳳晴朗已經能感覺到暗處起碼有不止一處暗哨在緊盯他們,尤其是他和黑酷這兩個新來者。
隨着漸漸深入,這些暗哨也隨之增多,直到一座風格古樸的大園前,那位碧總管方纔停下腳步,十分自然的整理了一下儀容,那幾位隨從也是動作一致的拂去身上的塵埃。
碧總管回頭微笑道:“幾位尊貴的閣下,這裡就是家主的居所,裡邊請。
跨入門檻的剎那,幾道來自陰影中的力量馬上將幾人緊緊鎖定,彷彿正利用什麼力量,將他們幾人檢測一番。
沒有發現什麼武器後,那些力量才漸漸散去,鳳晴朗心裡明白,那位中了幻術的僱主,便是居住於此了。
如果這也算是病牀的話,那一定是鳳晴朗見過最爲豪華的病牀,那散發出麝香的木料,鳳晴朗沒能認出是什麼材料,但牀頭起裝飾用的一對漆黑的彎角,鳳晴朗基本可以確定,那是黑龍的龍角,還有那用鳳鳥羽毛做鋪成的牀褥,那各種昂貴材料編成的被芯……
牀上的老人臉色蒼白,如果不是還能感應到他的呼吸,那確實很容易誤以爲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也難怪他的族人會爲他提前湊辦好喪禮。
這豪華病牀的周圍,是一個個專業的團隊,維持僱主生命的醫療師團隊,保持周圍環境穩定的魔紋師團隊,隨時待命的煉丹師團隊,但人數最爲龐大的還是幻術師團隊,他們纔是僱主能否康復的關鍵。
這裡明顯經過了改建,大得驚人的房間裡面,二十人的魔紋師團隊佔了過半的空間,他們有的在交頭接耳,低聲交談着什麼,有的垂着頭在寫着筆記,有的正禁閉雙目,或許在冥想,也或許正在僱主的精神世界在溝通。
對於鳳晴朗他們的到來,也沒人給予過多的關顧,或許對於這間屋子而言,來來往往的過客實在太多了,多到令人麻木,習以爲常。
雖明知碧雲天昏迷多日,不太可能忽然坐起來,但碧總管還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問好,黑酷雖是不情不願,但也只好跟着西木導師那樣,微微躬身向僱主致意。
鳳晴朗懶得惺惺作態了,反正自己扮演的是一個狂傲的幻術師,正好省掉無謂的禮儀。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略帶疲憊之色,從牀邊的軟椅上站起,碧管家慌忙帶領衆人再次行禮:“見過家母”
鳳晴朗卻爲之動容,他進來的時候,根本沒發現此人的存在,如果他閉上眼睛,恐怕老婦所在的位置,只是一片虛無,那隻能說明,這位老婦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而且另外修煉有隱匿這類武技,修至絕高的境界,成爲了一種本能,纔能有這樣的效果。
“諸位閣下,請稍移尊步,隨老生來。”老婦向衆人回了一禮後,也不需下人攙扶,帶頭就往房外走去。
就在病房旁的書房中,衆人分主客落座後,老婦待侍從奉上香茗後,才緩緩道:“按照規矩,每當有新來的大夫到來,老生就會親自將起因說上一遍,這一年多來,也不知說了幾遍了,唉……”
鳳晴朗忽然升起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聽着這位老人家以閒話家常的語氣說着往事,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就更強烈了,莫非這老婦也是一位幻術師,他丈夫的病情因她而起?這個猜想有點駭人,可是關係到一個隱世豪門的權力交替的秘辛……
誰料到老婦沒好氣的橫了鳳晴朗一眼,雖已是風燭殘年,但依稀間的神態,還能讓人感覺,她年輕時也應是一位絕色傾城的女子。她笑道:“這位英俊的閣下,你猜得沒錯,我確實也是一位幻術師,而且水平尚可,但比起我丈夫身上所中的幻術,老生實在差太遠了。類似你這樣謀生親夫,的猜想,七個月前就曾出現過一次了,當時整整花了半個月時間,才澄清這個誤會。”
鳳晴朗心中一震,老婦竟能猜到自己心中的想法,看來她很可能修煉過類似“他心通”之類的心靈神通,能捕獲旁人流於表面的思緒,他忙收斂起心神,免得露出絲毫端倪,死於非命。
老婦注視着鳳晴朗,平靜道:“年輕人不必太過緊張,老生不是妖怪。況且,提出那個猜想的人,正是西木,剛剛纔和你們分別,他當時還因這事,被老生重重賞賜了,現在也依然活得好好的,有什麼想法,儘管提出來,只要你們真的是盡心盡力,只要我丈夫可以康復,除了任務的獎金,老生私下還會另有好處給你們”
鳳晴朗老老實實收起狂傲,認真的點了點頭。
老婦很滿意這樣的態度,緩緩道:“一年零八個月之前,到現在剛好六百零三天,當時,我和雲天正在海砂羣島遨遊,本準備捕獵一頭海獸,嘿,只因我和雲天都是饕餮之徒……”
鳳晴朗內心微微一怔,海砂羣島?那不是他未來準備前往的地方,聯盟院校正賽的地點嗎?不過,這對夫婦可真是奢侈,多少怪物獵人前往哪個危險區域獵殺海獸,是爲了高額的賞金,他們只是爲了一飽口福……
這些想法升起時,他都謹防住內心,免得思緒有波動,就被老婦窺探到一
那老婦似是察覺到鳳晴朗和黑酷兩人都緊鎖着心房,不以爲意的微微一笑,接着道:“一場暴風雨毫無徵兆的來了,電閃雷鳴,規模非常大,很多平時看不見的深海海獸,都浮出了海面,那場面非常嚇人,當然,年輕人,如果你期待會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對決出現,那就叫你失望了,沒有我們還是在暴風雨中挺過去了,但接着,我們便看到了海市蜃樓”
說到這,老婦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兩人是否明白,作爲幻術師,兩人自然聽過海市蜃樓的存在,在太古自然科學領域裡,那是光的反射與折射的自然現象,在神秘學的領域裡,那是時空刻錄下的影像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