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龍天語斷然拒絕,同時看向阿呆,叫:“阿呆,報數!”
“四十八!”阿呆清清亮亮的報出口。
“再看兩個,今兒就滿額了!”龍天語笑着對沈千尋擠眼,嘴裡卻叫:“阿癡,給朕看着她!多出來的那一個,就捉去餵我們宮中的大狗!”
衆人皆駭然而笑。
沈千尋撇撇嘴,覷了他眼,似笑非笑道:“好了,不看就不看好了,就你規矩多!”
龍天語皺眉,眯眼,露出不容質疑的神情,他平日面容溫和,可此時冷下臉來,倒是威儀十足,那些病人初時並不知他是一國之主,待知道了,一齊跪在道路兩旁,山呼萬歲,龍天語昂首闊步而過,龍行虎步,氣宇軒昂,十足的王者風範。
沈千尋很少看他的背影,此時一見,忽然便移不開眼睛,怪道古人形容美男子,都用玉樹臨風這四字,如今看來,再妥帖不過,一襲白袍的龍天語,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瀟灑,似是清風徐來,涼意頓生。
她雙手托腮,不自覺揚脣輕笑。
衆人初時見龍天語風姿英偉,風流倜儻,已覺奪人心魂,此時突見沈千尋的笑容,似是千樹萬樹梨花盛開,那樣的清麗脫俗,衆人癡忡相看,良久不能回神。
人羣中,忽有人低低吟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那聲音低沉厚重,但卻能穿透重重嘈雜喧鬧之聲,直送入她耳朵,想來,吟詩者必是有深厚的內力。
她循聲望去,人羣中,一男子朝她微微頷首,他着一襲深藍錦袍,身形高大健壯,面容黝黑,劍眉怒目,鼻直口方,神情倨傲,雖生得不算怎樣出色,但自有一股英武蓬勃之姿,站在衆多病人之中,倒也算鶴立雞羣。
只是,這樣的一個人,看上去更像一員叱吒風雲的沙場宿將,詩人面對美好事物,是欣賞讚嘆,而他看她,卻像在看獵物一般,鷹視狼顧,眸中的戲謔把玩之意,遠大過於激賞。
沈千尋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更不喜歡把她當成獵物一般打量的男人!
她仰着頭,認真的打量他,眸間沉靜如水,但那周身的冷冽之氣,卻令男子眸中的戲謔淡了幾分。
他凝神着她,繼續吟詩,聲音依然厚重好聽:“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好詩!”周圍響起嘩啦啦的掌聲,更有一些文人雅士向他投去讚賞的目光,紛紛抱拳道:“兄臺這詩作得妙啊!風流蘊藉,文采斐然!”
“過獎!”男子抱拳回禮,舉手捉足間富貴桀驁之氣隱隱,雖然是向那些人回禮,目光卻並未瞧向身邊人,仍直直的落在沈千尋身上,幽黑的眸子微帶些探究審視之意,雖然人在數丈之外,但那目光炯炯,似要透過她的表面,看透她內心所思所想。
但沈千尋的內心,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得穿的,他不知道,他的詩雖作得好聽,但沈千尋對詩詞歌賦卻向來無感,短暫的對視之後,沈千尋自自然然的移開視線,同時告訴自己,這貨非富即貴又輕狂浮誇,可以好好的宰割一番。
若那男子知道自己一番顯擺,只會惹得這位傾國傾城的美人磨刀霍霍的話,只怕要狂噴幾口老血,只是,他太過遲鈍,見美人認真的看了她幾眼,便以爲獲得了她的好感,當即快走幾步,揖身施禮道:“在下宛滄,見過沈大夫!”
沈千尋“嗯”了一聲,道:“今日怕是輪不到宛先生了,改日再來吧!”
宛滄固執道:“在下千里迢迢而來,又是自家人,還請沈大夫先行個方便吧!”
那樣篤定的近乎刀霸氣的語調令沈千尋心生不滿,丫的有錢也不能插隊不是?
“哎,你這人還真會套近乎!”阿癡上前攔住他,“我們王妃可沒你這樣的家人!”
“沒有嗎?”宛滄回頭看了一眼,一箇中年男子大模大樣站到了沈千尋面前,輕咳一聲,道:“千尋姑娘,青城一別,數日未見,姑娘可還記得在下嗎?”
沈千尋皺眉,定定的看了那人一眼,鼻正口方,美髯飄飄,竟然是在青城鎮宛家時遇到的那位大宛的八王爺。
她微微一怔,不自覺的又看了宛滄一眼。
八王爺已是皇室貴胄,可是,在宛滄面前,他仍是畢恭畢敬的,想來,宛滄的身份,比他更尊貴,比王爺更尊貴的人,除了大宛皇帝,便只有大宛的皇子了,而大宛皇帝已近暮年,所以,面前的宛滄,應該是大宛皇子。
因着三公子的關係,她對大宛皇室還算了解,大宛國主有皇子八人,個個生得文弱秀氣,十分俊美,唯有四子宛滄瀾生得彪悍健壯,據說與大宛國主年輕時極爲相像,因而也深得他的寵愛,硬是廢了立長的規矩,越過三位皇子,立四皇子宛滄瀾爲太子。
而面前這位宛滄,想必便是太子宛滄瀾了。
太子宛滄瀾,野心勃勃,桀驁不馴,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見她怔忡不語,宛滄瀾面有得色,好整以暇問:“沈大夫,你說,在下算不算是自家人呢?”
“不算!”沈千尋答得清晰利落,“千尋親人,除了自家夫君,如今只剩下一個舅舅和嬸孃!”
宛滄瀾面色微變。
沈千尋禮貌的揮手:“公子,請到後面排隊!”
圍觀的人一齊鬨笑起來,還有人興災樂禍的大叫:“我們龍宇王妃斷案不畏強權,鐵面無私,行醫自然也是如此,你想走後門,門兒都沒有!”
“是啊是啊!快乖乖的排着吧!別杵在那兒丟人現眼了!”
宛滄瀾與八王爺對視一眼,啞然失笑,八王爺麪皮紫漲,欲要上前理論,卻被宛滄瀾扯住,在他耳邊嘀咕幾句,八王瞪了沈千尋一眼,悻悻的回到隊伍中。
沈千尋回到內堂,繼續瞧病,看完了一個,再叫下一個,不想走進來的卻是宛滄瀾。
“宛公子……”她皺眉。
“在下有號牌!”宛滄瀾微舉起手中木牌。
沈千尋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眼,道:“花了多少銀子買來的?”
“不多!”宛滄瀾淡淡答,“不過區區一張百兩的銀票!”
“看來宛公子很有錢!”沈千尋將號牌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