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三公子點頭,“不過,不管以前曾做過什麼,現在,我們只是山間的俚民而已,就像你,不管以前做過什麼,現在只是青城鎮一個普通的生意人,其實做普通人久了,你就會覺得,平凡的人生,更容易得到純真和快樂!”
“我也很希望可以早一點體會到你說的純真和快樂!”沈千尋俯身將鍋蓋掀蓋,濃郁的米香撲鼻,她深深嗅了一口,‘脣’角微彎。
“再次見到你時,我常常在想,去年的那個秋日,我若是能留住你就好了!”三公子輕嘆,“如果我留住你,現在的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
“你好像知道我痛苦的根源是什麼!”沈千尋苦笑。
“我知道!可惜,我留不住你!”三公子喟嘆,“就算當時我把龍天若和龍天語就是同一個人的事告訴你,只怕你也是不肯信的!你不會信你一個萍水相逢相處不過數日的男子的話!你一定還是要親自跑回去,瞧個究竟!只是,我沒料到,那位新登基的龍宇帝,竟是這樣翻手是雲覆手是雨的人物!”
“你爲什麼會知道?”沈千尋好奇心更甚。
“這是個……秘密!”三公子苦笑,“是我們家的秘密,既然是秘密,便不知輕易宣之於口,所以,恕我無可奉告!”
“好吧!”沈千尋也不追問,“反正我的結局已經出來了,那個男人,跟我再分半點干係,我對他的事,也沒什麼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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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微微一笑:“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對了,方纔你說到你娘,你跟你娘,生得相像嗎?你可有她的畫像?”
“我們母‘女’倆窮得食不飽腹,談什麼畫像?”沈千尋搖頭,“既是母‘女’,應該是相像的吧?”
她看了三公子一眼,遲疑道:“你突然問起這個,總不至是懷疑,我娘和你姐姐,是同一個人吧?”
“從年齡上來說,並非沒有這個可能啊!”三公子盯着她看,“你自己也知道,你今年不過十七歲,哪裡來的二十五歲?上次你走時我還想,若你真是姐姐的‘女’兒多好,這樣,就有人叫我舅舅了!”
沈千尋愕然,爾後失笑:“舅舅?你做我舅舅?你還真想得出來!你哪點像當舅舅的樣子啊!”
“可若姐姐那‘女’兒不死,
我確實已經是一個像你那麼大的‘女’娃娃的舅舅!”三公子面現悽然,“對了,你娘叫什麼名字?方便說嗎?”
“宛真!”沈千尋答。
三公子一怔,飛快道:“我姐姐叫宛‘玉’貞!”
“我知道啊!”沈千尋說,“可是,你姐姐不是跳崖死掉了?”
“說是這樣,可是,後來我父親派人去崖下尋找,並沒有發現屍體!”三公子說。
沈千尋愣住:“那你的意思是,你姐姐當時只是做出跳崖的假像而已?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記得上次,你好像說過,你姐姐是死在異國他鄉呢,你還說,乾孃想了她那麼多年,最後仍沒有見到她,照這麼說來,你們後來是又有了她的訊息?”
三公子長嘆:“因爲在崖下沒找到屍體,我們也就一直沒放棄過尋找,只是,找了那麼多年,來騙賞錢的遇到不少,就從沒得到過有用的音信,後來,還被一個與姐姐有五分相像的‘女’人給騙了一回,我們也就慢慢的死了心,誰承想,兩年前,我的一位朋友,突然說在龍熙國一個小鎮上看到我姐姐了!”
“龍熙?”沈千尋內心狂跳,“你們找到她了?”
“若找到的話,怎麼還會再讓她和‘女’兒流落他鄉?”三公子懊惱的搖頭,“我們在朋友的指引下,到了那個小鎮,可去到朋友說的那個地方,出來的一對母‘女’,卻根本不是我姐姐,只是身形有些相似罷了!當時跟你不算熟悉,又見母親老纏着你,生怕你着惱,這才說那些話來誆你,就是想‘激’起你的同情,陪她聊會兒!”
“原來是這樣!”沈千尋想到宛夫人,心中一陣惻然。
三公子突然又問:“對了,你娘有沒有帶你見過外公家的人?”
“這個……我真的記不清了!”沈千尋費力的想了想,腦中閃過一些細碎的畫面,只是十分模糊。
也許是佔據這具身體太久,前身的記憶在一點點消失,當然,曾經過她大腦的訊息一直保存着,但是,有一些不曾觸碰過的信息,以前明明是存在的,比如說,關於宛真身世的一些支離破碎的碎片,但這會兒再想,卻只剩一些模糊的影子。
她儘量將這些影像說出來:“依稀記得,娘以前經常帶我去看一位老婆婆,她還稱那老婆婆叫娘!讓我
叫外婆,後來,外婆死了,也是她披麻戴孝埋了的!”
“那當時你們在哪裡?是在大宛,還是龍熙?”三公子急急問。
“龍熙京郊的一個小村莊,叫胡樓!”沈千尋篤定的答,這個倒一直留存在前身的記憶裡,因爲古代沈千尋在那裡住了好多年。
“這麼說來,確實是我想多了!”三公子說,“既是披麻戴孝,必是自己的親孃!而所住之地,又離大宛那麼遠,姐姐孤身一人帶着孩子,如何能長途跋涉到那裡,看來,真的不過是一個跟姐姐一樣命苦的‘女’子罷了!”
“在你們這個時代,這樣的苦命‘女’子,應該還有很多吧?”沈千尋大爲感慨,古代男尊‘女’卑,‘女’人就出不得半點差錯,一旦跟錯了人,根本就沒有翻盤的機會,就像當年的宛真,爲了養活‘女’兒,到最後仍不得不‘操’起那皮‘肉’生意,因爲除了賣自己的身體,沒別的路好走,不像現代‘女’人,就算被棄,依然有地方賺錢。
“你們這個時代,是什麼意思?”三公子不解的看着她,“你這樣說,好像你跟我不處一個時代似的!你是天外飛仙嗎?”
“口誤!”沈千尋擺擺手掩飾過去,“我是想說,‘女’人被限制,不能拋頭‘露’面做事,衣食所需均要伸手向男人討要,同樣爲人,無形中便矮了一層,若是‘女’子也可以像男子那樣,出仕爲官,爲商作賈,那日子就好過多了,男人不好,就踢到一邊去,反正又不指着他們吃喝,誰怕誰啊?”
她是有感而發,同時,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是現代‘女’‘性’,獨立堅強,斷不能爲一時情傷,便這麼萎靡不振,可她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這番話,在這個異時代來說,有多麼悚人聽聞。
三公子結口結舌,半晌才道:“尋丫頭,你這番話,真是……”
“怎麼了?”沈千尋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緒裡,沒發現任何不妥。
“沒什麼。”三公子輕咳一聲,說:“我突然發現,剛剛我的那番假想,純粹就是胡思‘亂’想,我姐姐一手帶大的‘女’兒,斷不會像你這樣的‘性’格!你和姐姐在容貌上有五六分相似,但在‘性’格上卻是天地之別啊!”
“嗯,說的不錯,你姐姐若是我這樣的‘性’格,死的肯定是那負心男了!”沈千尋輕哧。
“那是一定的!”三公子點頭,“
可惜,我母親那樣的人,也養不出你這種‘性’格的‘女’兒!”
“我覺得乾孃很有主見啊!”沈千尋說,“也夠強硬!”
“那是因爲姐姐離世,她才改變的!”三公子說,“以前她再溫順不過,父親若瞪一下眼,她便連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可姐姐的死,令她顛狂憤怒,再不將父親瞧在眼裡,以前她連跟父親吵架都不敢,可是後來,敢拿着刀子跟父親拼命!唉,這麼多年,總算吵夠了,母親一度‘精’神崩潰,到現在也沒完全康復呢!”
“我瞧她好像沒什麼問題啊!”沈千尋說,“頭腦清晰,手腳麻利,跟我說話時,有條有理,很正常啊!”
“正常的人,哪有那麼多話啊?”三公子苦笑,“她沒發現,她是個話癆嗎?嚴重的時候,就算對着‘花’草樹木鍋碗瓢盆,她也得說上一整天呢!姐姐的事,她都不知跟人講了多少遍了!那些鄰居的耳朵都聽得起了繭,後來人家見到她就跑,她便扯着我和父親說,還說大家都不願意聽她說話!”
沈千尋嘆息:“竟然是這樣!”
“怎麼?你總不會沒發現吧?”三公子問。
“沒太注意。”沈千尋說,“我平日很少說話,聽她嘮叨,倒也不覺得煩,反覺得有趣!”
“看來,這倒真是你們的緣份了!”三公子笑,“我是他的兒子,都受不了她那嘮叨勁兒!好了,不說了,我來做菜,你到外頭休息一會兒,等她回來,便可以吃晚飯了!”
沈千尋說了這會兒話,也覺得有些乏,便去外頭小憩了一會兒,隱約覺得有點冷,便把三公子的夾袍裹在身上,這時有人上‘門’看病,見沈千尋穿着醫館的衣服,便坐到她面前傾訴病痛之苦,沈千尋本身就是大夫,自然也對症下‘藥’,等那個病人抓了‘藥’走掉,她這纔回過神來。
“那個……對不起!”她向三公子道歉,“我剛剛幫你坐了一回診!”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三公子笑,“我正說要招個夥計來幫忙,如今你既然來了,若不嫌棄的話,就在我這小醫館屈就幾天如何?也省得你整日神思恍惚的晃‘蕩’!”
沈千尋眨眨眼,半晌,緩緩回道:“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