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什麼氣啊?打個比方而已!”沈千尋說了幾句話,又覺得頭暈眼花,聲音也一點點低下去,“真是小氣鬼!”
因爲聲音太低太軟,她最後那句話聽在龍天若耳裡,簡直就像在撒嬌一般,哪還是平日裡冷若冰霜的傲驕模樣?一張小臉蒼白如紙,小小的身子纖弱可憐,龍天若心頭一跳,情不自禁的伸手扶住她的肩。
沈千尋卻像被火燒般縮到了牀裡邊,齜牙咧嘴道:“龍天若,你不要趁人之危!”
她可沒忘記上一次,這貨是如何輕薄她的!
龍天若遭拒,又羞又怒,大聲道:“怕你掉下牀才扶你一下!好心當成驢肝肺!爺再不管你了!”
沈千尋毫不示弱的回:“誰要你管了?”
龍天若氣呼呼的往外走,沈千尋突然想到一事,忙又叫:“回來!”
“做什麼?”龍天若頭也不回。
“我不要你管,可是,我們共同的事,你得管吧?”沈千尋說:“小草的畫像,這會兒應該已經畫好了,你去人拿着那畫像去一趟宜云縣三茶鎮,去查一個叫藍梅的孩子,她的父親叫藍田。”
“查這個做什麼?”龍天若迷惑不解。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藍梅就是小草!”沈千尋緩緩道:“如果畫像對得上,就把藍田帶回來作人證!另外,還有幾個人,也去把他們帶回來!再去京都的各個醫館,問問有誰接診過小草,把接診過她的人帶回來!”
她這一大堆吩咐把龍天若弄得一頭霧水,他好奇的問:“你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你只管去辦就是了!”沈千尋有氣無力的回,“謎底在天黑之前,自會揭曉!”
龍天若聳聳肩,匆匆去了,沈千尋喝了點燕窩粥,仍覺渾身乏力,納頭便睡,下午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可不想關健時刻暈菜。
可心裡有事,雖然乏得很,卻也始終無法進入深眠狀態,在牀上賴了約摸有半個時辰,聽得門聲輕響,似是有人躡手躡腳走了進來。
她睜眼一看,模糊看到一個人影,似是龍天若,便道:“龍天若,讓你去辦事,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我!”那人影到得牀前,一襲白袍不染塵埃,熟悉的清芬宜人的氣味瀰漫在鼻端,特有的安靜醇厚的音色讓沈千尋心頭一陣發暖。
“怎麼又暈倒了?”龍天語在她牀邊坐下,一雙大手覆了過來,沈千尋縮在他的掌心裡微笑,兩人難得這麼安靜相處,她一時竟不知跟他說些什麼。
龍天語也不說話,只歪頭一瞬不瞬的瞧着她,沈千尋被他瞧得麪皮發燙,低低叫:“雲王……”
“嗯?”龍天語黑眸微閃,“雲王這個稱呼,叫起來很親切嗎?”
沈千尋愕然,她習慣了這麼叫他,不然叫什麼啊?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龍天語的頭低低的俯下去,黑眸在她面前陡然放大,波光瀲灩,光彩逼人,她不自覺的又往被窩裡縮了縮。
“他們都說你膽子大,其實你膽子很小!”龍天語眼眸微彎,見她頭髮散在了額前,便伸手幫她掖到耳後,這樣親暱的小動作,讓沈千尋渾身發僵發燙,躺在那裡,只覺心跳如鹿,竟是動也不能動一下。
那樣的嬌羞生澀,讓龍天語心頭輕顫不已,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九伶的案子,你有幾成把握?”他問。
“十拿九穩!”說到這件事,沈千尋陡然興奮起來,她附在他耳邊輕聲嘀咕幾句,龍天語驚愕不已,喃喃道:“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確實!”沈千尋點頭,“不過,我最佩服的,還是想出這計策的人!”
“人心險惡,由此可見一斑!”龍天語擡眼看她,見她眼底一片烏青,顯然體力透支得厲害,忙說:“既然已經有了頭緒,那在他們未來之前,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免得到時體力不濟!”
“我睡不着啊!”沈千尋託着兩腮,“好睏啊,可就是睡不安穩!”
龍天語微笑:“你是精神太緊張了!過來!”
“嗯?”沈千尋看着他,“做什麼?”
龍天語不說話,只伸出手,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揉捏,沈千尋只覺一股熱流自他所按捏之處緩緩涌動,僵硬繃緊的大腦陡然變得輕鬆。
“怎麼樣?”龍天語輕聲問:“有沒有感覺輕鬆一點?”
沈千尋點頭,臉卻一點點紅透。
雖然他的按摩指法很好,可是,這樣暖昧的情形,讓她怎麼睡得着?
她心裡充滿着對自己的鄙視,這抵抗力也太差了吧?就算男色在前,也不能這麼心猿意馬啊?
可是,她的思想不純潔,她也沒辦法,好吧,她承認,她又想到上次在雲王府時,自己的那個吻了!
因爲龍天語身上那種清淡微苦卻好聞的氣息,一直一直在提醒着她!
她閉上眼裝睡,任由緋紅的雲霞在她臉上絢麗蔓延,恍惚間覺得那股溫熱好聞的氣息越來越接近,癢癢的噴在她臉上,她不自覺的伸手去拂,指間觸到一片溫軟,卻是龍天語的雙脣。
她睜眼,龍天語俊逸的面龐在她眼前無限放大,她呆呆的與他對視,他輕囈一聲,俯身噙住了她的脣瓣……
沈千尋的心跳驟停,渾身的血液卻在血管裡奔騰歡躍,燒得她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她覺得自已似是一片輕盈的羽毛,飄飄然不知所以然的浮上了半空。
龍天語的吻,就如他的人一般,溫潤沉靜,如和風細雨,潤物無聲,沈千尋初時呆若木雞,片刻後卻貪戀那蝕心的溫柔,笨拙的作出迴應。
她的迴應似是乍現的火花,瞬間點燃龍天語潛藏的巨大熱情,和風細雨陡然變作狂暴烈風,他的手臂忽地收緊,有力的箍緊她的細腰,脣齒間的交纏似狂風巨浪,瘋狂卻又溫柔的將她的魂魄席捲而去,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是,卻竟然捨不得放手,只任由他肆意掠取她的甜美滋味……
良久,沈千尋好不容易逮到一個開口喘息的機會,低低叫:“雲王!”
“嗯?”龍天語鬆開她的脣,卻捨不得與她分開,拿額頭抵着她的頭,說:“叫我天語!”
沈千尋笑而不語。
“不肯叫?”龍天語拿頭頂她,“那我以後,就還叫你沈姑娘!”
“隨你怎麼叫!”沈千尋不好意思的笑,“我困了,我要睡了!”
“我抱着你睡,好不好?”龍天語以指作梳,輕柔的梳理着她的發。
沈千尋“嗯”了一聲,閉上眼睛。
這一次,她睡得很快很香也很甜,睫毛微顫,紅脣微腫,龍天語低頭看了又看,黑眸晶晶亮,還沉醉在剛纔蝕骨銷魂的纏綿之吻中,心裡的愉悅歡喜在他眸中恣意流淌,然而,很快的,那些歡喜的潮水退去,他的眸中,只剩下淒涼哀傷。
“千尋,沈千尋,我要拿你怎麼辦纔好?”他喃喃的問,迴應他的,是懷中女子勻淨恬淡的呼吸聲,他輕微喟嘆一聲,俯下臉,再次印上她的脣……
一個時辰後,沈千尋睜開眼,只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倍增。
只是,坐在她牀邊的那貨是誰?
妖異豔麗的紫袍,原本是龍天若的最愛,可那略顯憂鬱的眼神,那沉靜的氣質,卻是屬於龍天語的。
沈千尋原本清醒的大腦又有些恍惚。
她沒說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看。
對方沒有發現她,他像是在想心事,手支着額頭,濃眉微蹙,薄脣緊抿,深沉如海。
“你……”沈千尋猶豫開口,對方聽到動靜,飛快擡頭,淡笑道:“你醒了?”
“天語?”她問。
“嗯!”對方眸中笑意一點點擴散開來,“這身衣服怎麼樣?”
“你……穿你三哥的衣服?”沈千尋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大腦越發混亂。
“是啊!”龍天語點頭,“我打算陪你進宮!三哥慣常在宮中行走,我扮成他,免得別人又問東問西!”
沈千尋笑着看他:“我剛纔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念頭。”
“什麼?”龍天語淡淡的問。
“我恍惚覺得,你和你三哥,是一個人!”沈千尋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句試探的話說出口。
“嗯,這很正常啊!”龍天語起身,將身上的紫袍扯了扯,腰帶鬆鬆的繫着,慵懶放蕩的範兒陡現,他看着自己,脣角微勾:“小的時候,我們偶爾會相互扮來扮去,有時連父皇母后都分不清!”
“那要是弄錯了怎麼辦?”沈千尋有點頭痛。
龍天語看着她,眸間浮起溫暖的笑意:“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就永遠也不會認錯了!”
他拉過她的手,伸進自己的衣襟裡,溫暖寬厚的胸膛,滑膩柔韌的觸感,令沈千尋的臉瞬間紅透。
因爲特殊的成長經歷,她在現代時從未跟任何一個男人有過情感,平時也是清心寡慾,連言情小說都不曾看過,當然,男性死屍除外。
在智商上,她是聰明睿智的,可是,在情事上,卻跟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沒什麼兩樣,乍然與心儀的男性有這樣的親密接觸,她渾身僵硬,下意識的就想把手抽出來。
可龍天語卻強拉着她的手不放,他湊在她的耳邊喃喃低語:“你摸到我的心跳了嗎?”
沈千尋拋開綺念,集中注意力摸了又摸,面色一點點變了。
龍天語看着她,一臉的促狹。
“你沒有心跳!”沈千尋驚道:“這怎麼可能,你沒有心跳!”
“我又不是殭屍,怎麼可能沒有心跳?”龍天語眸光微閃,捉住她的手,往右邊緩緩帶去,沈千尋這一回心無雜念,很快便試到了他有力的心跳。
“這太奇怪了!”沈千尋低低叫,“人的心臟都要偏在左邊,可是你的,竟然偏在右邊!”
“所以,不會認錯的,對不對?”龍天語的聲音微有點啞,“不過,還是靠感覺比較好,我可不希望你爲了辨別真假,沒事就去摸我三哥的胸!”
沈千尋輕哧:“你就會胡說!不過,真的好神奇!”
她的手不自覺的又在他的胸膛摸索了一遍,心臟長在右邊的人着實罕見,身爲一個醫生,對這種罕見的東西難免有些熱切好奇。
她這邊只顧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絲毫沒有留意到,龍天語的臉越漲越紅。
“千尋……”
“嗯?”
“你……摸夠了嗎?”龍天語低喘着吐出這幾個字,沈千尋微微一怔,只覺肚腹之間似有硬物隱約頂起,恍然驚覺,連忙撤了手。
“是你要我摸你的!”她羞赧不已。
“嗯。”龍天語目光迷離,“可我沒讓你摸那麼久……”
“你……”沈千尋低頭看地,尋思着找個地洞鑽進去藏一下先。
龍天語掙扎着轉換話題:“三茶鎮的藍田帶回來了!你猜得很對,藍梅就是小草!”
“嗯?我讓龍天若去做的,你怎麼知道?”沈千尋訝然。
“侉彝人的屍骨運回來了,三哥去了刑部,這事兒就交給我了!”龍天語輕咳一聲,“事不宜遲,咱們這就進宮吧!”
“可是,你能行嗎?”沈千尋看着他,“你三哥那德性,可真心不好裝!”
“不好裝嗎?”龍天語黑眸微眯,“待會兒便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本領!”
皇宮內院,汐貴妃早已等得焦躁不安,已經往龍熙帝的寢殿跑了好幾趟。
“天黑之前,她若不來,朕便讓人去摘她的腦袋!你急什麼?”龍熙帝很是不耐煩。
“臣妾是心疼小公主啊!”汐貴妃掩面低泣,正哭哭啼啼間,胡厚德在外面叫:“皇上,沈千尋來了!”
“她倒是守信用!”龍熙帝看了汐貴妃一眼,說:“走吧!看看她到底能給出什麼樣的說法來!”
廢舊宮院,荒草蔓生,斜陽晚照,煙霧繚繞,讓這個破敗的院落越發顯得詭異神秘。
然而,真正令人感覺到詭異的,還是沈千尋的臉。
她在笑,那樣胸有成竹桀驁不馴的笑,讓汐貴妃的心肝顫不自覺的顫了又顫,可是,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尖聲道:“沈千尋,你把我們叫到這裡,可是已有了結論?”
“不錯!”沈千尋微光着眉毛看她,清亮亮的黑眸瞧得人心發慌。
“那就快說吧!”汐貴妃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