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半蹲着身子,伸出青蔥般白嫩的手,搭在風清揚的肩膀上,溫潤的聲音如小河流淌,緩緩動聽,“你看到你孃親全身都是血,那你還記得你孃親說什麼了嗎?”
風清揚痛苦的搖搖頭,絞盡腦汁的想着,可他什麼都沒有想出來,只要稍微一想,他的頭痛欲裂。
爲什麼……爲什麼他什麼都想不出來……爲什麼……孃親到底跟他說了什麼,爲什麼他的心那麼疼。
小二將他抱在懷裡,鬆開他抱着腦袋的手,安慰道,“別想了,把心情放鬆一點兒,以後會慢慢想起來的。”小二目光深沉,心思一動,莫不是當初的記憶太過於痛苦,所以他的潛意識裡不想記起來,這纔會這麼痛苦的?
“清揚弟弟,快別想了,瞧你臉色蒼白的。”白靈用袖子幫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以及額頭的冷汗,越看風清揚越是心疼,之間對於他一路尋找孃親的抱怨也沒有了。
“我沒事……”風清揚揚起稚嫩的小臉,將小手抵在心臟處,爲什麼他一想起那個畫面就那麼難過?爲什麼……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難道你說的都是真的?”白靈心裡無端的升起一股喜悅,替風清揚即將找到親人而開心。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問他,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宮玉秀指向風清揚,若說做戲,她不會差給誰,而她這張臉,自有一種天真爛漫,更加容易讓人相信。
衆人齊刷刷地看向風清揚,風清揚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可是她剛剛說的一切,真的很熟悉呢,風清揚只能撓撓頭,不確定的道,“好像……好像是的吧。”
“既然這樣的話,清揚弟弟,我陪你去找你孃親吧。”李裳仗義的拍了拍胸脯,爲了風清揚,他可以不去看女帝登基。
白靈猶豫片刻,“清揚弟弟,要不這樣吧,你等我一天好嗎,等我跟大姐姐見過面,告知她我的下落,我再陪你一起去找你孃親,我們三姐弟既然結拜了,那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風清揚感激地看着他們,忽然破泣爲笑,雖然他很想馬上去找孃親,但是姐姐與家人失散了,她肯定也着急跟家人相見的,一天?
那就等一天吧。
小手緊緊攥着袖子,眼角帶着笑容。
真好,他終於可以找到孃親了。
“姐姐,你可以等我一天嗎?等明天傍晚,我就隨你一起去找孃親。”風清揚說着,還衝宮玉秀鞠了一個躬。
宮玉秀眼裡驟然一寒,看着風清揚那張神似楊楚若的眼睛,他就恨不得把它給戳瞎。
她不想等了,如果不是現在在國都大街,大庭廣衆的,她現在就想逮了他們。
想到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會是楊楚若,宮玉秀璀璨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好啊,當然沒問題,我也想看看的熱鬧呢。”看看是不是那個賤人。
即便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她也要確定,她都沒死,她也未必會死。
“真的?謝謝姐姐,姐姐你人真好,姐姐,你跟我孃親是怎樣的人,你能跟我說說我孃親的事嗎?”風清揚纏着宮玉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裡滿是好奇,恨不得知道孃親的所有事情。
宮玉秀壓根不想多提,但既然做了戲,也只能演足了,“你孃親啊,等你見到她,你就知道,那是個很美的人,現在天色都晚了,走吧,我們去找個地方歇息,城裡的客棧是沒有了,前面郊外有個山神廟,我們可以去那兒歇息一晚。”
“好啊。”風清揚等三人想也不想直接應道,擡步就跟着宮玉秀而去。
小二適時的追上白靈,湊近白靈身邊,壓低聲音,“白姑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凡事還得多一份考慮纔是。”
“你一個書生嘮嘮叨叨的說些什麼呢?難不成你想說她是壞人不成?”如果是壞人,又怎麼會帶他們去找清揚的孃親,又怎麼會知道清揚孃親的那麼多事兒?
“在下並沒有這個意思,但這位姑娘笑不達眼底,怕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白姑娘……”小二亦步亦趨地跟着,還想勸阻,白靈不耐煩的拍開。
“我說你煩不煩,她笑不達眼底,難道你笑就達眼底了嗎?什麼防人之心不可無,照你這麼說,那我們是不是也該防着你,我覺得你纔是我們這一行人中,心機最不純的人。”
白的聲音有點兒大,連前面的衆人都聽到了。
宮玉秀面色清淡,笑容款款,看似沒有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委屈的含義,“沒事的,謹慎點兒總是好的,我早就習慣了。”
“這位姐姐,你別管他,走,咱們找地兒睡去。”
“好。”
“……”
小二看着他們越來越遠的背影,眼裡有化不開的擔憂。
不知道爲什麼,他一看到宮玉秀,他全身都不舒服,這個人眼神時不時閃過的狠辣,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而且她講的話顛三倒四的。
如果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又怎麼會獨自出現在這裡?如果她跟清揚的孃親是朋友,爲什麼看到清揚頭痛欲裂,不僅沒有關係,眼裡反而有着快意。
雖然覺得宮玉秀很可疑,小二還是轉身離去,他與他們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罷了,也沒有什麼資格去摻與他們的事。
走了幾步,小二長身玉立的身子又頓了下來,轉身,劍眉緊緊擰成一團,揹着書簍子,快步朝着風清揚等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任他們不管。
他們一個是初出江湖的無知少女,兩個是十歲孩童,能懂些什麼,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可就來不及了。
小二越跑越急,一張俊秀的臉上佈滿擔憂,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色徹底暗淡下來,這纔在一處小樹林子裡面看到他們。
只不過小二不看還好,一看到那一幕,嚇得心臟都嚇了出來。
因爲原本嬌弱天真的宮玉秀,此時手裡正拿着一把鋒利的刀子,對着熟睡中李裳的臉上劃去,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女人難道……難道想把李裳的臉皮給扒下來?
小二顧不得去看白靈歪歪扭扭的側着身子熟睡着,風清揚則不見了蹤影,小二情急之下故意大喊,“白姑娘,原來你們在這裡,害我一陣好找。”
小二的聲音很大聲,跑得嘿咻嘿咻直喘着,俊秀的臉上滿是笑意,哪有識破宮玉秀奸計的模樣。
宮玉秀手中一縮,鋒利的刀子轉瞬沒了,快得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陰狠的臉上,掛上天真的笑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無法相信,那是一個陰毒的女人。
白靈嘟囔一聲音,睡眼惺鬆地睜開眼睛,爬了起來,打了一個哈欠,不滿地瞪向小二,“你不是走了嗎?又來這裡做什麼?大半夜的嚷嚷什麼呢你。”
李裳也被吵醒了,肥胖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睡眼迷離地看着小二,忽然來了精神,甜甜地道,“小二哥,你回來啦,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回來的。”
小二微不可聞的鬆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若是他晚來一步的話,裳兒這張小臉,會不會直接被扒下來,不過他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穩,淡笑道,“是啊,我也沒有什麼地兒可以去,想跟着你們,正巧白姑娘不是說想幫我引薦人嗎,我想了想,這個主意也不錯,也許……我就當官了呢。”
聽到小二這樣的話,李裳明顯有些不悅,他還以爲小二叔是個忠正不二的人,原來……原來也是……
白靈高傲地揚起頭,小二渾然不在意,抱歉地看向宮玉秀,“姑娘,在下失禮了,還請恕罪。”
“無妨。”宮玉秀皮笑肉不笑,這個少年面色沉穩平靜,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剛剛那一幕,爲什麼他的眼睛好像無底深洞一樣,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多謝,對了,清揚呢?怎麼沒有看到他?”
“小二叔叔,清揚弟弟說是去幫我們拿請帖,明天帶我們去看熱鬧,清揚弟弟都去了好久了呢。”李裳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周圍,他明明說一會就回來的,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難不成真的出事了?
李裳一個屁股坐了起來,清揚弟弟不會真的去偷父皇的請帖了吧。
正擔憂間,一個小小的人兒自遠方咻的一下竄到他們面前,小臉滿是緊張,跑得有些氣喘,一看到他們,就拉着他們的手,就想往前跑,“哥哥姐姐們,趕緊走,他們馬上追來了。”
“誰?誰追來了?你先別急着走。”白靈掰開他的手,這裡一片光禿禿的都是山,怎麼跑?要是人家真的追來,也沒地兒跑呀,再說了,他們又不是沒有武功,有什麼可跑的。
風清揚從懷裡拿出四張請帖在白靈面前晃了晃,稚嫩的臉帶着心虛,“姐姐,我偷了四張請帖,我本來想偷兩張的,但是我一想,我們有五個人,到時候你們四個人進去看熱鬧,我負責把帖子還回去就好了。”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快,風清揚還在喘着大氣,黑溜溜的眼睛時不時看着遠方,似乎在擔憂有人追過來。
白靈一看到請帖,臉上的笑容馬上溢了出來,用力一拍風清揚的肩膀,“好樣的,我就知道你可以。”
“嘿嘿,姐姐,那咱們趕緊走吧,我怕他們追來。”風清揚第一次偷東西,也是出來以後,第一次碰到那麼高的對手,他差一點點兒就折在對方的手中了。
小二眼見風清揚還想拉着白靈與宮玉秀一起跑,急忙道,“既然他們很多人都要追過來了,我們一起跑的話,萬一被抓,那豈不是一鍋端了,以我看,不如我們分開跑吧,我跟這位姑娘一路,你們三人一路。”小二指了指宮玉秀。
風清揚有些不確定,“叔叔,你沒有武功,姐姐也沒有武功,你們兩人在一起,會不會……”
“放心吧,他們的目光是你,又不是我們,我們不會有什麼事的。”小二寬慰一笑,他是在替風清揚等人撇去麻煩,可白靈與李裳並不瞭解,而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從最開始的友善變得有些不滿。
宮玉秀一道凌厲的眼神射向小二,殺氣一閃而過。
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這麼做想幹什麼?是知道她動機不純了嗎?
“好吧,那我們分道揚鑣吧。”風清揚心思單純,哪能想到那些,他只知道,跟他在一起,估計更加危險,等過一會,他也要單獨逃,免得連累他們。
“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走吧,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深更半夜的跟一個陌生男子在一起,總是不方便的,萬一發生什麼事呢?那可怎麼辦?”宮玉秀忽然開口,一拐一拐地往風清揚等人走去,那可憐的模樣,讓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把她給丟下。
白靈恍然大悟,對啊,她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萬一失了清白,那可怎麼辦?
難怪小二那麼主動,非得要跟她一路,莫不是他一直都打着欺負她的主意?
白靈將宮玉秀拉到自己身邊,警惕地盯着小二,“既然跟着我們不安全,那你自己走吧。”
小二隱忍的寒光掃了一眼故作可憐的宮玉秀,微微一笑,“相逢便是有緣,我們一起走吧。”
白靈還想再說什麼,風清揚已經在催促的,甚至直接道,“要不,我去把他們給引走,到時候我們在國都皇城門口見面。”
“不行,你一個的話太危險了。”宮玉秀想也不想,直接阻止,她的目標在風清揚與李裳,怎麼能讓他們分開呢,喊了第一句的時候,看到衆人都不解地看着她,宮玉秀這才連忙又加了後半句。
風清揚一陣窩心,“姐姐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說罷,風清揚擡腳便想走。
宮玉秀面色一寒,殺氣騰騰而來,五爪一伸,對着李裳的後背就是一掌過去,既然他們那麼急着分開,那也別怪她出手無情了。
原本還想留他們幾天的,誰讓他們急着送死。
小二一直都在關注着宮玉秀的一舉一動,此時看到她動作,瞳孔一縮,一個箭步過去,把李裳往前推去,險險避開那一掌,雖然他不知道那一掌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但是李裳還那麼小,肯定抵擋不了的。
小二並沒有武功,雖然推開了李裳,但自己也來不及閃躲,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身上。
宮玉秀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功力,但足以讓小二口吐鮮血,當場倒地了。
白靈猛然轉頭,剛好看到那一幕,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小二爲了救李裳而中了一掌,吐血倒下,生死不知了。
“轟……”宮玉秀又一掌打向她的身上,白靈做出格擋的動作,無奈宮玉秀掌力太猛,白靈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掌,身子踉踉蹌蹌的倒退數步,一個不穩,跪了下去,震驚地看着宮玉秀。
她完全都沒有想到,她輕飄飄隨手擡起一掌,她用盡全身功力去格擋,都被打得五臟六腑,劇烈翻涌,這份功力,怕是族中的長老也不是她的對手吧。
白靈張嘴想說話,可她一張口,就是一大口血,腦門一黑,身子一軟,與小二一起倒了下去。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李掌還沒有爬起來,兩人就倒下了,正待爬起來的時候,宮玉秀的一掌對着李掌再次打去。
“裳兒……”
“宮玉秀,你竟然還沒有死,拿命來。”
“轟隆隆……”宮玉秀的一掌還沒有打到李裳身上的時候,遠處忽然傳來兩聲清脆的大喝聲,伴隨着兩聲大喝,兩道磅礴的掌力轟向宮玉秀。
“噗……”宮玉秀措不及防,陡然捱了重重兩掌,五臟都在翻涌着,不等她緩口氣,一道道凌厲的殺氣毫不留情的轟向她,每一道掌力山崩地裂,哪怕是大羅神仙,只要捱上這麼一拳,肯定也是必死的份兒。
以宮玉秀的武功,想要躲過,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可偏偏……偏偏她剛剛一時大意,被重擊一掌,已然受了內傷,而來的似乎帶着天大的仇恨,不把她給殺了誓不罷休。
“轟隆隆……”山崩地裂。
“砰砰砰……”大石一塊接着一塊裂開,天地間,只能看到狂風滾滾,哪裡能夠看得到打鬥的人影。
只不過隱稀能夠聽得到宮玉秀冷笑的聲音,“原來是你,我還以爲是誰呢,怎麼了,好歹也是風國的皇帝,爲了一個女人,你值得嗎?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找你報仇,把你給殺了。”
“宮玉秀,你膽敢害死我風凌最愛的女人,你今天就給她償命吧。”
“轟隆隆……”更加猛烈的打鬥聲此起彼伏,方圓數裡都能夠聽得到。
楚宇晨一身煞氣如同地獄爬出,一雙幽深的眼眸帶着恨意緊緊盯在與風凌打得難捨難分的宮玉秀身上,腳步一點,攬過李裳,將他妥妥地的接到另一眼,心裡突突跳了幾下。
他的請帖居然在他的驛站裡當着他的面被人給偷了,而他連這個人長什麼樣都沒能看得清楚,更誇張的是,這個不但偷了他的請帖,連風國,南國,月國的請帖都給偷了。
他與風凌同時追出,卻沒想到,竟然看到宮玉秀對裳兒下手,若是他晚來一步的話,裳兒是不是就該死在她的手上。
三年前宮玉秀害死楊楚若的一幕幕在他腦子裡閃爍不斷,楚宇晨雙拳緊握,眼裡殺氣滾滾而出,放下李裳後,右手一吸,吸起一塊大石,砰的一聲,震向宮玉秀,磅礴的威壓層層外擴,連站得許遠的李裳都感覺陣陣心驚。
李裳有些蒙逼,一切發生得都太快了。
父皇怎麼來了?怎麼還跟宮姐姐打起來了?宮姐姐武功怎麼那麼高?
眼看着宮玉秀臉色一變,雙手結印,一掌過去,將大石再次震向楚宇晨。
“砰……”兩股巨大的力理撞擊在一起,一塊將近千斤重的大石砰的一聲震碎,石屑四射。
“宮玉秀,朕不殺你,天誅地滅。”楚宇晨暴喝一聲音,一招,“君臨天下”洶涌而出,整片樹林的落葉滾卷一團,形成一個個鐵球,夾雜着無限的威力轟向宮玉秀,同時身子一橫,拼着兩敗俱傷,也要重創宮玉秀。
宮玉秀面色大變,如果是平日裡,她一個人打他們兩個也許還能打得過。
可是剛剛受了嚴重的內傷,加上這些年來,她內傷一直反反覆覆,總沒有好全,此時楚宇晨與風凌看到她,就像看到殺父仇人一樣,招招奪她性命,她又怎麼可能敵得過他們,沒過一會,身上已多處受重傷。
這裡動靜太大,離去的風清揚自然感覺到了,當即折了回來,這一回來就看到兩大絕世高手圍攻宮玉秀一個人。
風清揚小臉一嘟,當即火了,稚嫩的聲音大喝一聲,“休想傷我姐姐。”左手從背後包裹裡拿出油紙傘,內力運至傘柄,一招橫掃天下,直捲風凌與楚宇晨。
他認出來了,他們就是楚國皇帝與風國的皇帝,姐姐說了,他們不是什麼好人的。
風凌與楚宇晨陡然大驚,因爲自風清揚身上的傳來的磅礴內力一點都不遜色於宮玉秀,甚至比宮玉秀還高上一個層次,這種巨大的內力足以毀天滅地了。
本來他們可以聯手一舉殺了宮玉秀,但現在,他們不得不收回招式,共同抵禦風清揚的降魔一招,否則死的人,必是他們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