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南雪鈺和穆詩凡一起來到花園,一邊散步,一邊閒聊,兩人都是一臉輕鬆,很自在的樣子。
南正衍在書房處理完公事,出來透透氣,走到花園時,正巧看到這一幕,就停了下來,在一旁看着她們兩個,若有所思。
南雪鈺的聽力一向比旁人要敏銳,早已聽到有腳步聲過來,而且知道必定是父親,否則旁人是不敢躲着不出聲的。當然,這也正是她的目的,她故意道,“穆姨娘,你最近是休息不好吧,也不能一個人老悶在屋裡,出來走一走,散散心,對你身體有好處。”
穆詩凡還不知道南正衍就在跟前,聞言感激地道,“雪鈺,謝謝你關心我,不過你也知道,我平時就是個不愛說話的,在各位姐妹面前也不是個討人歡心的,何必腆着臉上湊,惹人厭煩呢。”
“穆姨娘這話說的,也太貶低自己了,”南雪鈺淡然一笑,“我可記得,自從孃親去世,你對我和大姐一直很照顧,我大姐剛剛遭遇不幸之時,也是你第一個來安慰我,開導我,我很感激你,真的。”
穆詩凡暗暗奇怪,心道怎麼好端端又說起這些來,她纔要問,忽地看到南雪鈺的眼神,心中突地一跳,假裝不經意間往那一瞄,看到一角青色衣服,她才赫然明白,南雪鈺是在替自己創造機會,頓時大爲高興,但也有些緊張,趕緊道:
“這……雪鈺,是你太客氣了,我雖然不是你的親孃,但好歹也是你的長輩,雪晴那丫頭也是個好姑娘,可惜……現在大房就只剩下你一根獨苗,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大姐和雪晴的在天之靈,才能夠安息,知道嗎?”
南雪鈺一笑點頭,“我明白,多謝穆姨娘關心!不過穆姨娘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養好身體,才能服侍好父親是不是?橫豎我現在也是個沒有什麼牽掛的,穆姨娘若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只管來找我,咱們互相照應着,也是好事,你說對嗎?”
穆詩凡點頭,“你說的是,都是我這做長輩的不中用,也幫不你什麼忙,這天兒也漸涼了,我瞧你穿的單薄,回頭你過來,我給你量量身,做幾件衣服備着吧,不過,你可別嫌我針腳粗鄙纔好。”
“那哪能呢,”南雪鈺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難爲穆姨娘念着我的冷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誰不知道穆姨娘你針線功夫好,就連父親,都常誇讚你呢。”
“哈哈哈,”聽到這裡,南正衍也就現身走了過來,心情很好的樣子,“雪鈺,你這張嘴倒是越來越甜了,哄得詩凡這多年不動針線的,都肯主動替你做衣裳,你的面子不小啊!”說着話,他看向穆詩凡,目光中別有深意。
之前也沒見雪鈺跟穆詩凡走在一起,原來她們兩個竟是如此親近,如同母女一般。這樣也好,雪鈺雖然現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對自己大有益處,可她性子倔強,心裡有什麼話,未必肯跟他這個做父親的說,有穆詩凡在中間穿針引線,有些事情就比較容易辦了。
穆詩凡有些羞澀地低頭,“老爺又笑話我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不過就是老爺不嫌棄罷了……”
“穆姨娘還不好意思了,”南雪鈺不動聲色地調笑她,“父親都說你做針線做的好,你還自謙什麼!父親,你公事忙完了?”
“告一段落,最近事情多些,也沒得空好好陪陪詩凡,”南正衍立刻表現出一個丈夫應該有的溫柔和歉疚,握住穆詩凡的手,“詩凡,你不會怪我吧?”
有多久沒跟老爺這樣親熱了?他的態度簡直讓穆詩凡受寵若驚,慌亂地搖頭,“不不不……老爺,你說哪裡話,我怎麼會、怎麼會怪老爺呢,我……我沒有……”
“喲,穆姨娘臉紅了呢,”南雪鈺做了個羞她的表情,“父親也迫不及待要跟穆姨娘說說體己話了吧,我要再不識趣兒,就該讓父親和穆姨娘嫌棄了!父親,女兒先行告退。”說罷施了一禮,轉身離去。背過身後,她脣角即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來:
果然不愧是南正衍啊,也不枉他們父女一場,她對他,真是太瞭解了!所以,她才故意帶穆詩凡來花園,爲的就是讓南正衍看到,她跟穆詩凡有多親近,那他必定會爲了知道些什麼,或者拉攏她而對穆詩凡親熱起來,再加上她的藥方,只要穆詩凡多幾次跟他同房的機會,還愁懷不上孩子嗎?
爲他二人創造了機會,也就等於有了對付謝以蓮和章平卉等人的籌碼,事情正朝着自己所預料的方向發展,南雪鈺身心都很輕鬆,回了暖香閣。
“三小姐,”綺靈迎了上來,表情有些古怪,“風將軍來了,說要見你。”她從小就進了丞相府,一直是服侍大小姐的,對這位風將軍的記憶,也只停留在十年前,方纔他突然出現,把她給嚇了一跳,兩人差點動上手,雖說他自報了家門,她也是費了好大勁兒才隱約認出他,不由她不吃驚莫名:風家十年前就都搬離了京城,怎麼突然回來了,而且還如此突兀地來***,不嫌太過無禮嗎?
“哦,墨揚來了?”南雪鈺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在哪裡?”方纔她就在花園中與父親說話,竟是沒有人通報,那看來風墨揚是偷偷進來的,他膽子倒不小,這要讓人看到,她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沒等綺靈回話,風墨揚的聲音已經響起,“雪鈺,我終於又見到你了!”聽他這話音,好像要見她一面,有多不容易似的。
南雪鈺回身,卻見他就站在院中大樹下,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衫,少了些威武氣勢,多了幾分儒雅,頗像個讀書人。她臉色一沉,過去道,“墨揚,你我終究是故人,你要見我,大可光明正大從正門進來,這樣偷偷摸摸,是何道理?”
一朝面就被數落,這讓一向不善言辭的風墨揚頓時紅了臉,堂堂七尺男兒不知所措地搓着雙手,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我只是太想見你,所以……”若是從正門進,必得要見南伯父,而他未必肯讓自己見雪鈺,所以他才偷偷進來,原也沒想那麼多。
“墨揚,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你應該知道避嫌,”看他這難過的樣子,南雪鈺心腸一軟,氣不起來了,“小時候大家都不懂事,想見就見,可現在……”
“現在不同了,是嗎?”風墨揚苦笑,神情很落寞,“雪鈺,你是不是跟越王殿下在一起了?”在皇宮時他就看出來,越王對雪鈺很維護,而她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對她的維護,他說什麼也不會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
南雪鈺臉上一熱,卻又板起臉來,“墨揚,有些事情你不清楚,不要亂說!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我問心無愧,不必向你解釋。”
“……”風墨揚頓時說不出話來,低垂了眼瞼,心中說不出的難過。雖然相隔了十年,但在他印象中,雪鈺應該還是那個笨笨傻傻,只知道跟在他身後,不知所謂地傻笑,每天都要說要給他做新娘子的小女孩,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的如此陌生,而雪鈺對他,也如此無情了?
這十年他雖然身在邊境,卻一直想着雪鈺,如果不是一直被事情耽擱,父親身體不好,需要他坐鎮,他早回來了!這次奉詔回京,他高興得差點瘋掉,算算時間,雪鈺也已經長成十六歲的大姑娘,兩個人之間的事,也該定下來了。可誰知道……
“墨揚,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南雪鈺心中嘆息一聲,知道自己不該說這麼重的話,去傷害一個明顯對自己沒有絲毫傷害之意的故人,可她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光是一個慕容夜對她的感情,就已經讓她難以招架,她真的不想再牽扯太多了。
風墨揚擡起眼來,眼神沉痛,“你不會想知道的,雪鈺,我知道我今天來的唐突了,不過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朝中的事紛繁複雜,不是你能夠應付得了的,你還是不要管了,保護好自己要緊。”那會兒雪鈺直指鄒餘暉跟徐允滔,翼王看她的眼神,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他怎能不擔心!一個女兒家,本不該這樣拋頭露面,太讓人心疼。
南雪鈺神情一冷,頗有些被他瞧不起的感覺,“墨揚,你剛回京城,很多事你並不清楚。朝中事我心裡自然有數,也無須你擔心。如果沒什麼事,你快走吧,以後不可以這樣莽撞,否則對你對我都不好,你走吧,恕不遠送。”說罷她回身就要進屋,心情變的很差,感覺十年不見,她跟風墨揚已經是兩條道上的人,且漸行漸遠,回不去了。
“雪鈺!”風墨揚似乎是急了,幾步過去將她攔下,“我是爲你好,你怎麼生氣了?我、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問……”
“問什麼?”南雪鈺退開一步,離他遠一點,眼神已經冰冷,“快點問,問完了趕緊走!”
風墨揚一張臉憋得通紅,沉默了一下,才下定決心般道,“我想問你,你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可還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