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孃親的懷疑,南雪蓉很不以爲然,甚至有些不高興於孃親詆譭慕容耀,噘嘴道,“娘,你說什麼呢,耀哥哥當然是喜歡我的了,怎麼可能會哄我呢?而且我就算嫁給皇上,也不會讓皇上動我一根手指頭,我這身子……”她臊得臉通紅,但還是堅決地道,“除了耀哥哥,是誰也不給的!”
“你這丫頭,說這話也不知道羞恥!”謝以蓮好氣又好笑,輕輕戳了她額頭一下,見她這般有把握,也就少了些疑慮,“你心中有數就好,好在皇上是個不知道人事的,否則……如今只盼着翼王殿下早日成事,你也能少受些委屈。”
南雪蓉相當有相信地點頭,“耀哥哥一定會的,有我幫他,他一定能成達心願!不過,”想到那個讓自己討厭的人,她皺起眉來,“娘,我現在擔心的是南雪鈺,她如今這般得太后歡心,連父親都向着她,咱們要怎麼辦?”昨天那賤人還把娘給打了,可父親不但不對其施以家法,反而還護着她說話,簡直太過分了!
一說到這事兒,謝以蓮就覺得臉上又熱辣辣的痛起來,眼裡露出兇狠的光,“我當然不會讓南雪鈺好過!你會被選爲妃,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我要讓她比你還要難受,不,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就是!”南雪蓉憤怒又委屈,“如果不是南雪鈺裝傻,我就……啊,還有,”她忽地想起一事,臉色有些發白,“娘,你說她會不會向太后告狀,說是咱們害死了南雪晴,讓太后來對付咱們?”
“別亂說話!”儘管這房中沒有旁人,謝以蓮還是瞪了她一眼,“雪晴的死是意外,很多人都看到的,這話以後不準說,聽到沒有?”
“……哦,”南雪蓉吐了吐舌頭,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點頭,“我知道,但是……”
謝以蓮忽地詭異一笑,那樣子着實讓人毛骨悚然,“既然是意外麼,那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生,這天災人禍的,誰也沒個辦法,是不是?”
饒是南雪蓉還是她女兒呢,也被她這鬼氣森森的樣子嚇的打了個哆嗦,不解地問,“什麼天災人禍?娘,你說什麼?”
謝以蓮挑了挑眉,看一眼外面漸大的雨勢,不懷好意地道,“雪晴丫頭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嗎?”
南雪蓉愣了一會,瞬間明白了什麼,驚喜地道,“娘,你的意思是……好,好,果然是天災人禍,哈哈……”
母女兩個相視鬼笑,打起這害人的主意來,竟是如此輕鬆而興奮,可見這心腸有多狠!
——
此時南雪鈺還不知道,自己又要落入謝以蓮母女的算計之中,她一大早就起來,親手做了些孃親生前愛吃的點心,去她墳前祭拜——今天是孃親的祭日,所幸老天爺還算是有點良心,今日雨勢小了很多,比較方便出門。
一連下了數日的大雨,一路行來都泥濘的很,好在上了這荒山之後,因爲到處都是砂石,反而好走了些,南雪鈺眉頭微皺,將雨傘放下,在一塊大岩石上蹭了下腳底的泥,提着籃子過去。
誰料她才往前走了幾步,分開雜草,赫然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跪坐在孃親墳前,與那日她在大姐墳前所見,何其相似!
會是誰?南雪鈺心中頓起疑慮,孃親原本就身份成謎,活着的時候甚少出門,除了父親,她甚至極少跟其他的男人說話,而孃親的死更是被父親視爲奇恥大辱,所以並未對外張揚,會是誰知道今日是孃親的祭日,前來祭拜?
她心中犯着疑惑,悄悄移步過去,雖然心中緊張的要命,還是想要弄清楚再說,因爲在這一瞬間,她回憶起前世的種種,或許這個人,對她來說會有很大幫助也說不定。
那人好像沒感覺到有人來,或者說有人來他也不以爲意,一動不動地跪坐在地上,彷彿一尊雕像。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溼透,頭髮也是一縷一縷,看來在這裡跪了很長時間了,而且還有隱隱的酒味兒傳過來——莫非他是喝醉了嗎?
南雪鈺慢慢繞到他一側,終於看到了他的側臉,蒼白如紙的臉容,至少可以確定是個男子,在他面前的地上,有幾灘暗紅的血跡,他應該是受了傷,心情不好,所以到孃親墳前來借酒澆愁了。“你……”她試着開口,卻發現由於緊張,喉嚨發緊,這聲音竟然顫抖的不像話。
男人反應很遲鈍,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頭,而且還是一頓、一頓的,彷彿生鏽了一樣, 南雪鈺甚至能夠聽到,他骨頭關節發出的喀喀聲,儘管這情景有些好笑,但她卻笑不出來,因爲這男人眼裡的悲傷,彷彿可以感染整個世界!
然而更讓她震驚的是,這男人臉正中有一條可怕的傷口,從右眉處,紅山過鼻樑,直達左嘴角,看得出來傷口很深,血肉向兩邊翻卷着,猙獰可怖,幾乎看不出來他原來的樣貌,也無法從判斷他的年齡!不過,他的頭髮是灰白的,有如垂垂老者,嘴脣青紫一片,脣角邊有乾涸的血跡,就那麼瞪着眼睛,木然而又悲哀地看着南雪鈺,眼神卻又空洞得可怕,彷彿能看進人的靈魂。
南雪鈺皺眉,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這個男人出現的太過詭異,而且她似乎在哪裡見過,連這種震驚而恐懼的感覺,都似曾相識,是怎麼回事?“你……是誰,你認識我娘嗎?爲什麼要來祭拜她?”感覺到他對自己並無惡意,南雪鈺提着籃子過去放下,蹲在地上,將點心一樣一樣擺出來。
“雨筠……”男人終於發出一絲聲音,卻是沙啞的厲害,“雨筠……”
後一聲明顯大了很多,且帶着說不出的驚喜,南雪鈺一驚,纔要轉過臉來問他如何會知道孃親的名字,就覺得一股大力涌來,竟然被男人狠狠壓在了溼漉漉的地上!
刺鼻的酒味兒混合着血腥味兒傳過來,南雪鈺又驚又怒,厲聲道,“你幹什麼!放開我!”然就是這一下,上一世的記憶瞬間清晰地映入腦海,她想起來了!那時候也是如此,她來祭拜孃親,結果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子強行壓倒,那時的她心智未開,遇到那種事當然是驚慌失措,掙扎中拔下頭上簪子將之刺中,趁着他倒地之時,落荒而逃。
後來她只隱約聽說,有一具臉上有疤的無名男屍被送到官府,說是有人上山砍柴時發現的,所以報了官。官府發出告示,讓其家人來認屍,結果幾天之後,仍舊無人認領,官府就將其葬到了亂葬崗,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一直無法確定那無名男屍到底是不是自己扎死的那個人,甚至還幾度夢到有人來找自己索命,更沒有勇氣再去孃親墳前,直到她被慕容耀迫害至死,這仍舊是她的一個心結,從來不曾消除。
“雨筠……”男人壓着南雪鈺的雙腕,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眼神卻是狂亂的,“雨筠,爲什麼那麼傻……跟我走不就好了……”
“你放開我!”既然重活一世,不想莫名其妙就把這個男人殺了,南雪鈺也沒動手,但面色清冷,咬牙叱道,“我不是雨筠,你認錯人了!”這個男人認識自己的孃親,莫非也知道孃親的身世嗎,倒是要好好問一問他。
“對不起,雨筠……”男人似乎很着急,但也很無助,壓着南雪鈺的手不敢太用力,生怕傷了她一樣,“是我害了你……可你不該……不該那麼傻,他們……他們根本不會相信你……嗯——”一聲悶哼過後,他突然瞪大眼睛看了南雪鈺一會,身體慢慢向着她壓下來。
“餵你——”南雪鈺嚇了一跳,他要這麼把自己給壓實,自己還不成肉餅了?不過好在只是一瞬間,男人高大的身體就被一股大力扯向一邊,倒在了地上。她趕緊翻身坐起,見他緊閉着雙眼,呼吸微弱,彷彿命不久矣,“你沒事吧?你醒醒……”
赤焰抱着胳膊現身,不屑地道,“他要非禮你,你還問他有沒有事?南雪鈺,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可能知道一些事,我不能讓他死,”南雪鈺早知道赤焰跟着自己,所以並不意外他的出現,而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應該再晚一點出手,這樣我就可以多吃些苦頭,你豈非更加高興。”這人不待見她,當她不知道嗎,非要等她快招架不住了纔出手,存的什麼心!
被說中心事,赤焰大概也覺得自個兒對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動這種心思,太過小家子氣,不禁尷尬地擡頭看天,假裝沒聽到。這個小女人,年紀不大,一張嘴卻是利的很,跟她鬥嘴,那是自討沒趣,他纔沒那麼無聊。
南雪鈺暗暗好笑,知道他並無惡意,也就不再擠兌他,冷着臉道,“那邊有個山洞,先把他扶過去再說。”
赤焰哼了一聲,就知道這女人使起自己來不會客氣,乾脆不多說,過去把男子背了起來,往那邊過去。
南雪鈺整理了一下衣服,將點心擺在孃親墳前,再點上一柱香,跪倒在地,輕聲念道,“娘,我知道你是含冤而死的,就跟大姐一樣!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弄清楚,替你和大姐報仇,你在天之靈,一定要好好看着我,保佑我成事……”重重磕了三個頭之後,她起身往山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