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雪鈺大喜,一把抱住她撒嬌,“孃親太好了!我就知道孃親最疼我!”太好了,孃親終於肯讓她隨自己的意願去做,她再沒有任何壓力,可以放手一搏了!之前雖然她也沒有因爲孃親的阻攔而有絲毫改變心意的意思,可每想到親的反對,她心裡總是疙疙瘩瘩地不舒服呢。
“好了,瘋丫頭,給你幾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也不怕人笑話,放手,”安陵凝眉嗔怪地點一下她的額頭,“都要嫁人了,還跟我撒嬌,你有個王妃的樣子嗎?”
這次女兒連假裝被挾持的事都做得出,如果她再反對下去,女兒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事來呢,她可承受不起那樣的打擊。
“在孃親面前,女兒永遠都長不在麼,”南雪鈺一點不臉紅,吐着舌頭笑,“孃親,那你有什麼法子幫我們離開大秦嗎?夜的身體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我要想辦法拿到冰蠶珠魄。”
說到這件事,安陵凝眉斂去笑容,嘆了口氣,“我今天來見你,就是爲的這件事,既然放你走,我當然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你,之前我之所不肯說絕城的事,是不想掀起一場可能會有的血雨腥風,我怕那後果是我們都承擔不起的。”
“哦?”南雪鈺心一沉,示意唐奕和蒼冥警戒,她則和孃親來到慕容夜隔壁的房間裡,“孃親,難道絕城真的跟大秦皇室有關聯?”
“你已經知道了?”安陵凝眉吃了一驚,“是誰告訴你的?”這件事已經被塵封了二十年,就她這個年紀的人,知道的都已經很少,且都絕口不提,雪鈺怎麼會知道?
“就剛剛,女兒有意套問了慕鴻卓的話,”南雪鈺急急道,“不過他也只說了這一句而已,其他的他也根本不知道,孃親快說,到底怎麼回事?”只要知道了事情的根源,解決起來應該不難。
安陵凝眉定定神,又嘆了口氣,“這件事還要從二十多年前,先皇在位時說起。那時先皇野心很大,或者說是雄心萬丈,四處擴展疆域,不斷吞併其他小國,戰敗國的皇室中人,自然也都成了大秦的俘虜,被送到京城來,不降者一律嶄殺,降者則要看人臉色,忍辱偷生,也是生不如死。”
南雪鈺黯然,成王敗寇,自古以來皆是如此,那些敗者縱使是恨是怨,又能改變什麼。
“其中一個戰敗小國的國主爲了自己活命,不惜向先皇獻上自己美貌無雙、才情過人的女兒丹露公主,先皇一見傾心,封其爲英妃,極盡寵愛,雖說英妃對先皇一直冷若冰霜,但並不妨礙先皇視她如珍寶,她的地位在後宮也是扶搖直上,僅次於皇后,也就是母后。”
南雪鈺心一沉,“外祖母該不會……”這樣的戲碼在後宮並不新鮮,皇后因爲爭風吃醋而害死妃子的事,也時有發生,不過看外祖母性情開朗豁達,應該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吧?
“母后心善,當然不會害英妃了,”安陵凝眉失笑,“你呀,是不是聽多了惡皇后的事,所以動不動就往那方面想?”
南雪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我是亂猜的,孃親別在意,您說吧。”
“那時候皇兄已經是太子,也已經有了清絕這個孩子,而先皇的身體又不是很好,原本皇兄以爲,他這太子的地位相當穩固,可誰知道英妃承寵不久,居然懷了身孕,先皇更是百般看中英妃腹中骨肉,皇兄妒忌與猜疑之心本來就強,以爲先皇有意廢太子另立,就暗中謀劃起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了,但南雪鈺現在聽來,還是覺得驚心動魄,果然承德帝自私自利,陰謀算計的性子不是現在纔有的,連孃親都這麼說,足見他有多陰險!“那孃親沒想着阻止嗎?”
“我也是事後才知道,”安陵凝眉苦笑,“皇兄有一點很好,就是不管對旁人如何狠,對我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妹是百般的維護疼愛,也是因爲母后不時教訓他,旁人與他不可能一心,只有我跟他有着相同的血脈,永遠不會背叛他,所以他對我真的很好,我那時候年紀也小,就覺得皇兄是世上最好的人,哪裡知道他背對着我時,會狠心算計一個懷有身孕的女人?”
南雪鈺想想也是,承德帝如果不是對孃親很疼愛,孃親也不會心心念念着回來見他,而當日兄妹重逢時的情景,他情真意切的表達,也完全不是做假,孃親再聰明,也是有血有肉,知情知性的人,當時想不到他的狠辣,一點不奇怪。“是,女兒說錯話,孃親莫怪。”
“這原也不是什麼對錯,”安陵凝眉搖頭,“當時皇兄雖然想動手,不過先皇對英妃保護的很好,還請了當時大秦最有名的神醫來給英妃安胎,日夜守護,當時我對歧黃之術已經很感興趣,正好有機會向他討教,而我師傅韋折天,就是他的徒弟,他說自己不會再收徒弟,如果我想學醫,就拜他的徒弟爲師。”
南雪鈺恍然道,“原來孃親跟韋叔叔之間是這樣認識的,難怪你比韋叔叔要小一歲,還拜了他爲師。”說着話她又覺得很好笑,孃親的師傅,她卻叫叔叔,那她和孃親好像岔輩份了的樣子?
“也是緣分吧,師傅從小就沉默寡言,不善與人交際,對我雖也用心教導,但從不假辭色,話也說的極少。而英妃自從進宮,也因不齒於戰敗國公主的身份,更是將自己封閉,對先皇一天下來也沒有一句話,對師傅卻沒用幾天,就有了某種信任和信賴。”
南雪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想來是因爲兩個都沉默的人對彼此有種天生的瞭解吧,英妃對韋叔叔的心性有所瞭解之後,寧願選擇相信他,也不肯相信對她極盡寵愛的先皇,這份心境,大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皇兄後來指使一名妃子給英妃下打胎藥,當然因爲師傅對英妃無微不至的照顧,一眼就看出破綻,先皇震怒,此事在後宮更是引起軒然大波,先皇也是以這件來向英妃表明自己的心意,就嚴加追查,把所有相關人等都抓起來,嚴刑拷問,因這件事而被杖斃的宮女內侍,不下十幾個,當時後宮中人的恐慌,不亞於一場瘟疫。”
南雪鈺心驚肉跳,無論哪處的後宮,都少不了這樣血腥的事啊,難怪所有人對當年的事,都諱莫如深了。“查到舅舅身上去了嗎?”
“沒有,”安陵凝眉苦笑搖頭,“皇兄從來都行事很小心,不會留下證據,不過即使如此,到最後先皇也還是懷疑到皇兄身上,並有次在酒後之時說出一句‘倘若英妃生子,朕必讓東宮易主’的話,皇兄知道後,還能容英妃到生產嗎?”
“那——”南雪鈺用力絞緊雙手,手心已佈滿冷汗,怎麼聽別人的故事,比自己親身經歷還要喘不過氣來啊?
“先皇既然猜到皇兄心存不軌,又怎空皇兄輕易得手?他派了重兵保護英妃,並讓師傅嚴格檢驗英妃的一切飲食,皇兄一時也下不了手。”說到這裡,安陵凝眉似乎也不勝其煩,抱了抱自己的胳膊,眼裡露出驚恐之色來,“可誰知道,就在英妃即將臨盆的時候,先皇突患重病,來勢兇猛且無藥可醫,不出三天即駕崩。”
“這麼快?”南雪鈺愕然,接着震驚道,“難道舅舅——”
“不知道,”安陵凝眉搖頭,“後來經太醫檢驗,先皇並沒有中毒的跡象,可能是得了某種暴病,所以不治而亡,總之先皇一死,英妃和她腹中骨肉就岌岌可危,先皇駕崩太過匆忙,一句話都沒有交代下來,而英妃也知道,自己肯定時日無多,爲了腹中骨肉,她只能做最後一搏。”
南雪鈺知道,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抓住安陵凝眉的手,“她……是不是逃出來了?”
誰料安陵凝眉卻又搖了搖頭,嗓音都有些沙啞,“沒有,她讓師傅以藥物助她催胎,提前生下一名男嬰,自己則把枕頭綁在肚腹上,假裝還沒有生產,讓師傅幫她把孩子帶出宮,交給妥善的人家收養,只要孩子平安長大,她死亦無憾。”
南雪鈺蒼白着臉沉默,對素未謀面的英妃肅然起敬,當然也預料到,英妃的結局,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也虧得師傅進出皇宮多,又會武功,所幸那時又是寒冬臘月,師傅將孩子藏在懷裡,並沒有人識破,總算是安然把孩子帶了出來。接着皇兄就發現,英妃的孩子早已生下來了,即追問孩子的去向,英妃死都不肯說,皇兄被激怒,就……”
南雪鈺驟然感覺到孃親的手一緊,幾乎掐疼了她,“孃親,你沒事嗎?”
安陵凝眉微微顫抖着,咬緊嘴脣,表情痛苦,顯然那件事對她來說,也如同惡夢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