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趕緊答道,“完全依照您給的來制定,只是……”管家的話略有停頓,彷彿是有所顧忌,沒有繼續往下說。
“管家,沒事了,你先下去忙吧。”邢振國的目光略移動了下道。
管家不敢再多說一句,即便是跟在老爺子身邊服侍這麼多年,他對於跟老爺子的相處還是噤若寒蟬。
邢振國一輩子嚴於律己,只是在兒子和孫子身上卻栽了大跟頭。
兒子早逝也就罷了,但孫子各方面都很完美唯獨對於感情的事情,讓他費了不少心思都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管家下去後,鄭伯想了下,還是硬着頭皮勸道,“老爺子,身體是自己的,你可一定要愛惜些。”
在這個世上這句話也只有鄭伯敢說,旁人如果說了,只怕是要遭到老爺子冷臉相對。其實如果只是冷臉相對那都還好了,怕的就是被老爺子列爲黑戶,那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外人傳言,邢老爺子一生沒有軟肋,連親生兒子的xing命都可以不放在眼底,試問這麼絕情的人,還能有什麼事情可以要挾或者對付?
此刻,坐在軟椅上的老人微微轉過頭來,佈滿褶皺的臉上,居然難得露出一絲可以被稱作柔和的光芒來。
“老鄭,我這幅殘破之軀沒多少時候了,你的心意都明白,只是,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邢振國的聲音冷靜無比,跟他的身體正好成反比。
鄭伯在心裡嘆息一聲,卻還是說道,“老爺子,身體是要靠調養的,你如果連自己都放棄了,就真的沒指望了。”
“不放棄又如何?調養好了又如何?既然早晚都要入黃土去,又何必多此一舉?”邢振國突然冷笑一聲,“更何況,我這等討厭之人,世上憎惡我的人也多了去了,個個都巴不得我早點死,既然這樣,我還活着在這世上討人嫌幹什麼?”
邢振國這幅模樣確是是有些自暴自棄的傾向了。
鄭伯的心緊了一下,老爺子這又是遭受什麼刺激了?
他下意識看向四周,管家已經靜靜的離開,連找個詢問的人都沒有啊。
在老宅子,其實除了管家以外,還有好幾個僕人和安全保鏢,老爺子的生活一應都有人照顧。只是老爺子吩咐,沒有他的允許,閒雜人等都不準出現在他視線內,只除了管家可以自由出入外。
所以,傭人們也都懼怕老爺子,可以說,他們巴不得老爺子發出這樣的命令。畢竟,又有誰願意沒事閒得慌在一個隨時可以左右他們生死的人面前晃盪來晃盪去呢。
“老爺子,你這是……你就沒有想過,將來翊寒再給你生一個重孫女兒,到時候膝下小兒環繞,那場景別提多美滿了。”
“是麼?”邢振國臉上神情一變,又好似低喃道,“還有那一天麼?”
“老爺子,翊寒少爺就是那個脾氣,跟你很像,其實你們都是相互掛念對方,但是就是不肯先說出來。所以你們纔會這樣彼此折磨着,那又是何必呢?”
鄭伯的話剛說完,就聽到一聲冷哼。
“那個臭小子,這輩子生來就是克我的,他哪裡會想念我,我也不會想他!”
鄭伯擡頭看向老爺子,老人臉上露出一絲不自在的神情來,其實,親近的人就能看得出來,老爺子這是想念孫子快要瘋了啊。
難道是翊寒少爺很少過來找這裡的緣故?
沐晨小姐也不來探望老爺子?
種種疑團鄭伯都決定暫時埋藏在心裡,或者這一次他的決定還真的能幫助這爺孫倆恢復感情呢。
“老爺子,我要跟你說一件事,你聽了不要太激動。”
“你說吧,現在還有什麼事情值得我去激動呢?”邢振國淡淡地道。
“是這樣的,翊寒少爺病了……”
“什麼?他病了?”邢振國面色微變,趕緊問,“什麼病?”
鄭伯看了老爺子一眼,嘖,還說不想念不關心呢,瞧瞧這語氣,能不關心麼?
“病是無大礙,就是他的身體看着不大對勁,一直昏迷不醒着。”
“既然沒有大礙,怎麼會昏迷不醒呢?連你都看不出來麼?”邢振國着急地問。
他不是不相信鄭伯的水平,而是奇怪連鄭伯都看不出來的病症,到底是什麼病這麼奇怪?
鄭伯搖了搖頭,“真的看不出來,艾倫也看過了,都不知道是什麼病。”
邢振國沒再說話,而是緊緊盯着眼前同樣半百的老人。 Wшw★ Tтka n★ c o
他知道,今天鄭伯過來不單單只是給自己檢查身體那麼簡單,肯定別有目的,而這個目的還是跟他孫子有關。
果然,鄭伯清了下嗓子又道,“老爺子,翊寒少爺這恐怕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只是……”
“那就去找那昧心藥!”邢振國的臉色恢復如常,並且略冷了點。
他那個癡情孫子的心藥能是誰,還不是黎家那個丫頭!
只是,他不是已經讓兩人結婚了麼?不聽說孩子都五六歲大了麼?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老爺子,不瞞你說,這昧心藥很難找……”鄭伯沒有講話說完,瞅着老爺子這臉色不太對勁啊。
“怎麼?她還能反了天去不成?老公都病得昏迷不醒了,她能眼睜睜看着?”邢振國這語氣明顯是偏向孫子居多了,因爲擔心孫子的身體,連語氣都拔高了幾度。
鄭伯趕緊安撫,“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們兩人好像是鬧了點彆扭,到現在沐晨小姐都沒有回家住,而是住在……洛園!”
“洛園?”邢振國皺眉。
洛園已經被賣了,而轉手賣洛園的正是他自己。
那是一個傷心之地,賣了也好,正好那個時候公司也需要資金週轉,所以他就一咬牙出售了。
怎麼黎家丫頭會到洛園去呢?
她跟買洛園那人是什麼關係?
邢振國略皺了下眉。
“你的意思,難不成這昧心藥還需要我親自去請?”邢振國語氣冷了不少。
他這輩子都沒有向外人低過頭,即使是在……黎家遭遇不測的時候,他爲求自保,也不曾向白展飛低頭,只是袖手旁觀了。
“老爺子,沐晨小姐對您好像有點誤會,當年……黎家的事情,這裡面……”
“我知道了!”邢振國出聲打斷鄭伯的話,冷聲道。
黎家丫頭看來是欲翻舊賬啊!
只是,她跟翊寒不是相愛的麼?如果是因爲這個事情,她又爲何要嫁給翊寒呢?
鄭伯看老人陷入了沉思,也不便打擾,道了聲告辭,然後靜靜的退出了。
客廳裡,老人的思緒確是翻滾不休。
此刻窗外突然雷聲雨聲大作。
轉眼之間,天色暗了不少,雷雨交加之下,連窗外花圃裡的花骨朵都被打碎下來。
管家不知何時靜靜立在老爺子身邊。
“管家,當年的事,我究竟是做錯了麼?”邢振國目澀,喃喃自語般道。
管家恭敬道,“老爺,你沒有錯。”
“不,我終是做錯了……所以現在老天懲罰在翊寒身上,老天爺,你怎麼不懲罰在我身上!讓一切的罪孽都朝我而來!”
邢振國此刻的神情有些猙獰,聲嘶力竭之際,管家看的驚心。
“老爺,您當心身體。”
“來吧,來吧,讓一切的不幸和苦難都朝我一個人來吧,不要傷害孩子,孩子們都是無辜的,無辜的……”
大廳裡,空落落的飄蕩着這幾句話,混雜着雷聲雨聲,彷彿是一句咒語一般經久不息。
“boss,公司目前一切正常,黃圃那邊的拍賣會繼續照常進行,一切都像您預期的那樣,您放心。”艾倫彙報完日常工作,又擡眸看了一眼大牀上的男子,嘆了一口氣。
boss還是沒有一點反應,這二天都是靠營養液吊着,如果真的長此下去,會不會變成真正的植物人都不一定。
艾倫有些犯愁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鄭伯。”
“艾倫,翊寒現在怎麼樣?下大雨了,我就不過來了,有什麼事情要及時通知我啊。”
“恩,你放心吧,boss還是跟昨天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我去找了沐晨,她……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把這件事告知老爺子了,他會想辦法的。”
“什麼,你告訴邢老爺了?”艾倫大吃一驚道。
天,這可怎麼是好,萬一boss真的醒了,知道這件事讓老爺子知道了,恐怕頭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自己。
嗚嗚,鄭伯,你這可是給艾倫捅了一個大簍子啊。
“我也是沒辦法了,沐晨小姐對老爺子有誤會,這個誤會不解除,只怕沐晨小姐也不會願意回來的。”
“鄭伯,我知道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掛了鄭伯的電話,艾倫一臉愁眉不展。
老爺子知道了這件事,依他雷厲風行獨斷冷絕的xing格,如果夫人不從的話,只怕會把夫人強搶回來的。
這可怎麼是好,他要不要跟夫人通個氣,讓夫人趕緊跑路啊?
只是夫人如果跑了,boss怎麼辦啊?但夫人不跑,被老爺子欺負了,boss醒來也不會放過自己啊!
左右都是死,算了,只要他的死能換回boss的健康,那他就是死得其所,死的重於泰山!
思及此,艾倫年輕英俊的臉龐上好似踱着一層聖潔的光芒。
洛園。
大廳裡,此刻喧鬧聲不絕入耳。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廝殺個沒完。
此刻,顧伊凡跟黎小樂兩大小人在玩網遊。
黎沐晨看的直頭疼,她就不明白了,這樣打打殺殺的遊戲有什麼意思,偏偏這兩大小孩都玩的挺開心!
只是看着這一幕,她的眼卻有些微微發澀。
思緒萬千,她又想起了鄭伯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