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面二郎

這當真出人意外,尤其他身法之快,輕功之高,直把衛天翔愣在當地,不知所云。過了一會,纔回過頭去,向萬雨蒼問道:“萬老哥…他方纔說的什麼?”

萬雨蒼皺着兩道劍眉,搖頭道:“他方纔所說,也許是黑道上那一門的切口,兄弟在江湖上混了這許多年,從沒聽人說過!”

萬雨生疑惑的道:“大哥,這魔頭何以突然退卻?”

萬雨蒼依然搖頭道:“這個愚兄也無從揣測,不過瞧他方纔情形,好像對衛老弟有頗忌!

唉!說實在,這魔頭兩次出山,功力之高,非同小可,即使合咱們兩人之力,也極難討好,若非衛老弟,把他驚跑,後果不堪設想。不過這樁事,如今鬧大了,自有崑崙派的人,找他算賬,咱們還是先到白水莊去,如果崑崙也有人來,也好通知他們,及早準備。”

三人這就相繼上馬,往鄱陽湖趕去,這一路上,衛天翔和點蒼雙雄,談得極爲投機。

第二天傍晚,到了七裡墟,早有白水莊莊丁,迎着上來,一面向莊中飛報進去。

不多一會,從莊中走出兩個人來,前面一個,年約三十五六,生得十分魁梧,雖然穿着長袍,氣度步武之間頗見武功深湛。隨着他身後的,年約四十八九,眉目之間,十分精悍,武功不弱!

前面那個,瞧到點蒼雙雁,立即搶前幾步,抱拳道:“萬老哥、萬二哥,爲着先兄之事,遠道前來,兄弟實在萬分感激!”

萬雨蒼也連忙迎着笑道:“華山點蒼,誼如一家,劉二哥說出這等客氣話來?”

說着又忙替衛天翔介紹,原來他正是劉建樹的胞弟,白水莊二莊主劉家樹。站在他身後的,就是白水莊總管,當年風雲劍劉建樹的得力助手,人稱霹靂刀陸弼。

劉家樹、陸弼因衛天翔是和點蒼雙雁同來,此時再經萬雨蒼的介紹,連說“久仰”,便肅客入內。

白水莊左臨鄱陽,佔地極廣,四圍高牆,屋宇重重,顯得十分氣派。主人陪同點蒼雙雁和衛天翔,穿過大天井,繞着迴廊,直往東花廳走去。

那是一排雕花落地長窗的三間客廳,此時廳上早有四五個人的聲音,在大聲談笑,此時一見主人引着三人進來,大家全是熟人,便紛紛站起,和點蒼雙雁打着招呼,萬雨蒼、萬雨生相繼還禮,主人劉家樹也替衛天翔一一引見。

站在上首,臉含慈笑,身穿灰衲的,是少林寺達摩院監院智能禪師。

臉色紅潤,身軀偉岸的,是武當派太極圈孫皓南、站在他身後,年約二十五六的青年,是孫皓南的兒子七步連環孫正。

道裝打扮,年約五旬的是華山派掌門人梅花道人。

再次是一對青年男女,崑崙門下的雲中鶴齊長治,掌上珠宋秋雲。

大家寒暄落座之後,話題就轉到人妖郝飛煙劫鏢毀旗頭上,這件事,在座之人,全已得到消息,此時再經點蒼雙雁把當時祥情,說了一遍,直聽得大家凜然失色。

郝飛煙兩次出現江湖,不僅武功奇高,他既然公然向崑崙挑釁,那麼當年圍剿過他的少林武當,自然也在他報復之列。

智能禪師只是連喧佛號。

梅花道人也微微皺眉道:“看來平靜了一段時間的江湖,又將從此多事!”

衛天翔因和大家還是初次見面,不好插嘴,只是靜靜的坐在一邊。幸虧不多一會,莊丁們開出席來,大家讓智能禪師,和太極圈孫皓南坐了首席,其餘挨次入席,衛天翔坐在點蒼雙雁下首。

主人劉家樹挨次敬酒,一面把他大哥劉建樹當時的情形,和被害經過,重又說了一遍,當然這段話,和萬雨蒼的完全相同。

一面又說明大嫂崔氏,曾得雪山神尼真傳,武功極高,自己斷非敵手,纔敢勞師動衆,約請師門舊好助拳,伏望大家主持公道,替亡兄雪冤等話。

衛天翔見他篤於手足之情,話又說得十分誠懇,心中也極表同情。何況倫理道理,千古不易,崔氏殺死親夫,這罪何等重大,兄弟爲哥哥報仇,也是理所當然。

席間,大家紛紛勸慰,說這等逆倫之事,即使素昧平生,也該義不容辭。劉家樹再三道謝。正說之間,只見一名莊丁,匆匆進來,走到劉家樹身邊,低低說了幾句。劉家樹面露喜氣,匆匆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搶到門外而去。

不多一會,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個揹負長劍,濃眉棱眼,面如淡金的漢子進來,大家紛紛起坐。那漢子卻只和智能禪師、孫皓南、梅花道人,打了個招呼。

莊丁們早已替他在智能禪師右側,安了座位,他昂然入座,劉家樹趕緊替在座諸人介紹。

原來他就是衡山袁長老的門人金面二郎杜振宇。袁長老在江湖上輩份極高,大家全都十分崇敬,於是養成了他目空一切,此時經劉家樹介紹之後,他依然大刺刺的雙眼微翻,勉強向其餘諸人點頭爲禮。這付神氣,直瞧得點蒼雙雁和崑崙門下的雲中鶴師兄妹,臉色全都一變。

劉家樹一見場面極爲尷尬,連忙起身斟了杯酒,笑道:“杜大俠爲先兄之事,及時趕來,兄弟萬分感謝。”

金面二郎淡淡的道:“梅花道友飛柬見召,兄弟豈有不來之理,不知那賤婦,現匿何處,劉二哥可曾打聽清楚了沒有?”

劉家樹道:“這個兄弟已經打聽清楚了,崔氏母女,就在懷玉山麓一所茅屋之中!”

金面二郎目光冷冷的掃過大家,又道:“如果劉二哥認爲人手已經到齊,咱們明日即可前往,其實,嘿嘿,賃雪山老尼教了幾手三腳貓,兄弟倒還不在眼裡!”

他口氣竟然越來越狂!

劉家樹忙道:“兄弟就是恭候杜大俠和萬老哥賢昆仲,如今三位俠駕,全都光臨,還蒙衛少俠仗義助拳,人數已到齊,今晚就在寒舍權宿一霄,明日一早,便可前往,不知老師傅孫老前輩以爲如何?”

智能禪師雙手合十道:“老衲出家之人,實爲化解冤孽而來,劉施主令兄被殺之事,僅憑與臧荼門下花衫客冒荊所受傷勢相同,雖然‘硃砂指’神功,普天之下,會的只有雪山神尼一人,而她的唯一傳人,就是劉施主令嫂,如果只此一點,便指劉施主令嫂下手殺死親夫;總嫌佐證不足。

依老衲之見,咱們明日到達懷玉山,不妨先使人稍信給她,要她當着大家,解釋誤會,設若劉施主令兄,另有行兇之人,也庶可無枉無縱,不知諸位是否贊同?”

太極圈孫皓南點頭道:“大師卓見,老朽極表同意,如果崔氏未能當面解釋,或提出有力證據,咱們再責問她殺夫之罪不遲。”

梅花道人稽首道:“當年敝師弟慘遭殺害,貧道十多年來,到處查訪,始終不知兇手是誰,但雪山絕藝‘硃砂指’,除了崔氏曾得雪山神尼親傳之外,目前江湖上,實在不作第二人想,何況自從敝師兄遇害,崔氏即攜女遠走,如果不是她於心有愧,何用離家匿跡?是以貧道認爲殺夫兇手,即系崔氏,已是無可置疑,既然兩位前輩認爲先行通知崔氏,要她當衆解釋,以明真相,自然更好,三師弟,你就這麼辦罷!”

劉家樹唯唯應是。

散席之後,陸總管早替大家安排好客房,正好點蒼雙雁萬氏兄弟、衛天翔和雲中鶴齊長治、掌上珠宋秋雲五人,連做一排。

大家因時光還早,就聚在一起,萬雨生憤然的道:“想不到區區衡山門下一個金面二郎,會有如此狂傲!”

萬雨蒼連忙攔道:“二弟,各大門派,誼如一家,你怎好如此說法?”

掌上珠宋秋雲瑤鼻輕掀,哼道:“萬二哥說得一點不錯,這種狂人,要不是仗着袁長老寵愛,大家忌憚他三分,當真誰還賣他的賬?”

萬雨蒼知道宋秋雲外號掌上珠,就是說那是崑崙派的掌上明珠,平日裡也是被她師傅乾元子嬌縱慣的,生怕她聲音越說越響,引起誤會,連忙把話題岔開,談了些江湖之事。

這時七步連環孫正,也正好走了過去,衆人之中,除了萬雨蒼年齡較大,其餘全是年輕朋友,自然容易談得攏。

衛天翔雖然戴着人皮面罩,臉呈淡金,但他氣度溫文,恂恂儒雅,雲中鶴師兄妹、七步連環孫正等人,都和他談得十分投機。

衛天翔也因自己一入江湖,便交到這許多正派門下的朋友,自然十分高興,大家一直談到夜色漸深,才各自回房就寢。

第二天早餐之後,早就有莊丁們準備好馬匹,梅花道人和劉家樹陪同智能大師、太極圈孫皓南等人由七裡墟出發。

一路上衛天翔、點蒼雙雁、雲中鶴師兄妹,有說有笑,就是沒和金面二郎說話。金面二郎仍是兩眼微微上翻,一付目中無人的傲態。

傍晚時分,大家趕到童家坊,這裡離懷玉山麓只有數裡之遙,早由陸總管安排好一所大莊院,讓大家憩腳。

劉家樹也準備了由梅花道人和智能禪師、太極圈孫皓南出面邀約崔氏的信件。晚餐之後,由陸總管霹靂刀陸弼親自送去。

衛天翔和點蒼雙雁的老二萬雨生最合得來,兩人藉故散步,偷偷的跟在霹靂刀馬後,往西北而去。

不多一會,到了懷玉山腳下,霹靂刀陸弼,在一家茅屋前下馬。衛天翔和萬雨生兩人,遠遠的在樹葉中隱蔽身形,瞧着霹靂刀叩扉而入。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光,柴扉啓處,隱隱射出燈光,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送着霹靂刀出來,口中說道:“陸總管請覆上梅花道長,我明天準時赴約就是。”

霹靂刀冷冷的應了一聲,翻身上馬,往來路迴轉,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逐漸遠去。

衛天翔拉了萬雨生一把,悄悄的道:“萬二哥,我們快去瞧瞧!”

兩人因對方乃是雪山神尼的傳人,不敢大意,悄悄掩了過去。那婦人已關好柴扉,嘆了口氣,提着油盞,返身走入茅屋。

衛天翔和萬雨生堪堪走近籬笆,只聽茅屋中有一個少女聲音,問道:“娘,這陸總管是誰?他奉梅花道長之命,幹什麼的?娘答應他明天準時赴約,又爲了什麼?”

銀鈴般聲音,在靜寂的夜裡,聽來十分清晰。她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但沒有聽到她孃的回答。

萬雨生一打手勢,輕如落葉般,越過竹籬。

衛天翔心中有點緊張,他還是第一次做夜行人,但有萬雨生在前,膽子稍壯,也依樣葫蘆,提氣攝足,越過籬笆。

兩人悄悄過去,找着窗口,正待往窗縫中瞧去!

“噫!”那少女聲音,突然噫了一聲,嚇得兩人慌忙後退一步。“娘,你老人家怎麼在流淚?”

萬雨生暗暗吁了口氣,兩人重又湊近窗縫。只見這間房中,陳設十分簡劣,一個四十多歲,兩鬢已經花白的婦人,正倚在木牀靠手上,低頭垂淚!

她身旁站着一個年約十六七歲,梳着兩條黑油油的長辮,身穿紫花衫裙的少女,因爲她揹着身子,瞧不到面貌,但後形十分俊俏!

“娘!你幹麼老是流淚?”少女扭着細腰,模樣兒有點焦急,但也有點撒嬌的成份!

只聽婦人嘆息道:“唉!雲鳳,你告訴娘,你姓什麼?”

這叫做雲鳳的少女,似乎愣得一愣,驚訝的道:“噫!娘!女兒……不是姓凌嗎?”

婦人悽然一笑,流着淚道:“雲鳳,好孩子,你是姓凌,一點沒錯!”

這可把伏在窗外的衛天翔、萬雨生聽得十分奇怪,這少女分明是風雲劍劉建樹的女兒,崔氏怎麼說她姓凌來?

少女不懂的道:“娘,女兒姓凌,又和梅花道長派人來約你老人家,有什關連?”

婦人嘆口氣道:“關連可大呢!唉,孩子,你今年幾歲啦?”

少女頓足道:“娘,你也要問,女兒不是十七歲嗎?”

婦人點頭苦笑道:“不錯,你今年十七歲了,這件事,在娘心頭積壓了十七年,娘原本想告訴你,因爲……因爲你還沒把師祖的武功練完全,娘那能棄你而去?”

“娘!”少女一下撲入婦人懷中,嬌喊着道:“娘,你別說這些,快講下去咯!”

婦人摟着少女,替她整理鬢髮,一面又傷心,又憐惜的道:“傻孩子,瞧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小孩子似的,要沒有娘,瞧你……”

說着又流下淚來,衛天翔自幼就離開慈母,這時瞧着此情此景,差點也流下淚來。

只聽少女不依的又叫了聲:“娘!”

婦人臉色蒼白,強笑道:“好!孩子,你坐好了,聽娘說……”

少女果然依言從婦人懷中站起,依着她娘,在牀沿上坐下!

她這一轉身,衛天翔陡覺眼前一亮,只覺她那張宜喜宜嗔的臉孔,生得又甜又美!

他忽然腦筋中浮起前天在萍鄉客店中見到的少女,如果兩相比較,當真春花秋月,各擅勝場……

“唉!孩子,那是十八年之前……”

衛天翔驀地驚醒!

那婦人繼道:“……有一位告老致仕的府臺,攜眷回籍:僱了濟南一家有名的鏢局,一路護送,那鏢頭叫風雲劍劉建樹,是華山派門下,在當時年事雖輕,卻已經極有名氣,不想在半路上,竟然出了岔子,被當時一個叫做飛天龍王卜大成的攔擊,風雲劍劉建樹被姓卜的強盜打敗,府臺全家二十口,全遭殺害,只剩下一個過門不久,懷着三個月身孕的兒媳,僥倖不死,被擄上山去。”

衛天翔、萬雨生暗暗哦了一聲,心想:“難怪崔氏說這少女姓凌,原來不是風雲劍生的,兩人對看了一看。

只聽婦人繼續說道:“後來風雲劍劉建樹,在晚上弧身犯險,殺了卜大成,才把那可憐的女人,救了出來。試想一個弱不禁風的女流之輩,又新遭大難,無依無靠,那裡還有主張?

劉建樹百般安慰,一路獻着殷勤,小心照護,這可憐的女人,就在甜言蜜語和感恩圖報的雙重因素下,嫁他爲室。”

婦人頓了一頓,又道:“劉建樹經過這種風險,不再在江湖上舔刀頭血了,他偕同妻室,回籍,第二年生下一個女兒!”

“啊!”少女似乎微微震動了下!

那婦人繼道:“那可冷的女人,因在懷孕之時,身經大變,驚恐過度,產後身子就特別虛弱。這年,門口來了一個遊方老尼,她見到女嬰,就說和她有緣,但因爲老尼塵緣將了,而女嬰還在襁褓之中,無法親自傳授,要那可憐的女人先跟她練習,等嬰兒長大了,再傳授給她……”

少女聽得全身一震,驀地一頭撲入婦人懷中,雙手懷着她娘頭頸,仰臉道:“娘,你說的就是師祖?”

婦人點頭拭淚道:“不錯,那老尼就是你師祖,苦命的女人,就是娘,孩子,你坐下來,聽娘講下去!當叫你師祖因爲塵緣將滿,她老人家把一身武功,傾囊傳授,但娘身體羸弱,不僅無法速成,連學武都十分勉強。你師祖爲了這一點,還特地找天山神僧,要了二粒‘雪參丸’一粒給娘服了,另一粒給你服的。‘雪參丸’有迴天再造之功,練武的人服了,可抵得二十年勤修苦練,這樣,還化了她老人家一年時間,娘纔算勉強學全,其實以孃的天賦,那能學得到她老人家十分之一,只不過算悉數記住罷了!”

小姑娘有點聽入了神,催着問道:“娘,後來呢?”

婦人瞧了少女一眼,苦笑道:“那年你已經三歲了,說實在,娘自嫁給風雲劍劉建樹之後,我們生活得十分美滿,劉建樹對娘也百依百順,他明知你不是他親生骨肉,也視如己出,這兩年歲月,從沒發生過一句齟語……”

衛天翔瞧她一臉慈祥,這般娓娓道來,決不類殺夫之人,心中不禁起了疑惑,難道殺風雲劍劉建樹的,果真另有其人?

婦人說到這裡,面色逐漸蒼白,接着嘆了口氣,道:“那知事情就發生在這一年,娘記得那是端午節前兩天的下午時光,有人稍了一封信來,劉建樹看了之後,就面色大變,怒吼吼的把那封信撕得粉碎。娘瞧他眼色不好,也並沒有追問,晚餐之後,劉建樹獨自攜着長劍,匆匆出去,娘一時放心不下,就悄悄的跟在他後面……”

衛天翔聽到這裡,口中舒了口氣,暗想照這樣說來,劉建樹果然不是她殺的。

萬雨生也有同樣的想法,悄悄的碰了他一下,點了點頭,意思覺得自己兩人,這趟沒有白來。只聽那婦人接着道:“娘跟你師祖練武,劉建樹可說並不知道,因爲那是在佛堂裡教的,劉建樹只當娘信佛罷了,是以這晚娘跟在他身後,他一無所覺,直到七裡墟外面,一塊荒地上,此時已有一個大漢候在那裡,一見劉建樹,就冷嘿道:“姓劉的,你想不到咱九頭梟褚子豪會找上門來吧?”

劉建樹臉色鐵青,回頭向四外瞧了一瞧,喝道:“褚朋友,你已獨得了凌府臺十萬鏢銀,還待怎的?”

娘聽了此話,心頭驀然一沉,暗想原來這賊子就是和卜大成同夥的強盜,凌家一家二十口性命,今晚可饒他不得!

那知褚子豪聽劉建樹這麼一說,突然仰天大笑,道:“咱們江湖上人,講究的就是江湖義氣,你姓劉的還是名門正派門下,卻是個人面獸心,好色負義之徒!你既然瞧上了凌府臺的兒媳婦,要卜老大出面搶劫,咱們得財,你去得人,原也一舉兩得,你還要卜老大當場殺死他全家活口,爲了你姓劉的交情,殺人滅口,原也無可厚非,再由你裝作孤身犯險,救出那女娘來,遂你心願。但你不該再來個殺人滅口,把卜老大一齊誅殺,那晚差幸咱褚子豪另有要事,不然也作了你劉大俠劍下之鬼,大丈夫恩怨分明,咱褚某不自量力,今日就要替卜老大討個公道,如何了斷,悉聽尊便。”

衛天翔萬雨生聽得大出意外,不想劉建樹竟是如此無恥之人!

凌雲鳳睜大眼睛,失驚的道:“娘,原來劉建樹是個壞人!”

崔氏身軀顫動,拭淚道:“當時娘就在他們臨近的一棵大樹之上,聽了九頭梟這一番話,急怒攻心,腳下一個不留神,踩斷了一根樹枝。劉建樹這惡賊作賊心虛,大喝:‘那位朋友,給劉建樹下來!’他喝聲未落,娘已應聲飛落,劉建樹一眼瞧到是娘,臉色頓時大變,驀地厲吼一聲:‘姓褚的,你敢血口噴人?’嗆然暴響,一道銀虹,已往九頭梟當胸貫去。這是‘華山劍法’中最厲害的殺着‘雲橫西嶽’,出手之快,無與倫比,顯然他驟下殺手,又是爲了滅口!但九頭梟褚子豪,自然知道劉建樹是華山高弟,劍上造詣不弱,這三年來,爲了替卜大成報仇,敢情另投名師,武功也不在劉建樹之下,一聲敞笑,右掌突然通紅,正待迎着劈出……”

衛天翔暗暗哦了一聲,褚子豪右掌通紅,敢情是練了‘赤磷掌’,自己曾見過三手真人李成化的‘赤磷掌’硃紅刺目!

婦人繼道:“娘當時沒想到褚子豪也練成了這等掌功,那時心中一急,因爲娘要留下褚子豪這個活口,問問清楚,這就打出一顆念珠,制住劉建樹穴道,同時口中也喝了聲:‘住手!’

娘也並不隱瞞,說明自己來意,要他把當年之事,不準遺漏,重說一遍,九頭梟果也光棍,把劉建樹因垂涎孃的姿色,勾結卜大成,一字不漏,和盤托出。

劉建樹這惡賊料不到天網恢恢,這種鬼域居心的陰謀,會一朝敗露,他當着人證,無從狡賴,只好俯首承認。娘此時有如萬箭鑽心,就因爲生了幾分姿色,竟然害死凌家二十口性命,心頭一怒使出你師祖獨門功‘硃砂指’,點了兩個萬惡賊子的‘眉心穴’。娘大仇得報,也在極度傷心之下,反手一掌,往自己‘天靈’擊落……”

凌雲鳳聽到這裡,突然一把抱住婦人,淚流滿面,顫聲的道:“娘,你這又何苦……”

崔氏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慈笑道:“傻孩子,娘又沒死,但那時確實痛不欲生,就在娘一掌還未擊落之際,突然一陣潛力,把孃的右臂震開,同時一條人影,也倏然落到孃的面前。”

凌雲鳳眼睛一亮,立即破涕爲笑,喜道:“這人使的是玄門罡氣!他來得正好,救了娘!

啊!他是誰呢?”

崔氏神色一正,恭敬的道:“孩子,記着,他是咱們的大恩人,當年各大門派公推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俠衛維峻!”

這下聽得站在窗外的衛天翔精神陡然一振,暗想原來自己的父親,突然出現!

婦人又道:“當時衛大俠義正詞嚴的對娘說:他們的話,他全聽見了,娘既然是雪山神尼的唯一傳人,就不該一死了之,使雪山絕學,因之失傳,何況劉建樹所作所爲,死有餘辜,他從身邊取出‘正義之劍’,要孃親上華山,向聞天翁說明經過,並要他約束門人,永遠不許找娘尋仇。”

凌雲鳳問道:“娘什麼叫‘正義之劍’?”

崔氏道:“那是當年各大門派用黃金鑄成一支小劍,是武林中最具權威之物,見劍如見盟主,江湖上黑白兩道,無論任何重大之事,皆得一體尊奉!”

“啊!”凌雲鳳聽得眉飛色舞。

衛天翔不自主的摸了摸緊藏身上的金劍,心頭也升起無比光彩。

凌雲鳳問道:“後來呢?”

崔氏道:“後來孃親上華山,拜見掌門人聞天翁,呈驗金劍,說明來意,聞天翁倒是很識大體,不但滿口答應,永遠約束門人,不準尋仇,並且還親筆寫了一封帖諭,交娘收存。”

衛天翔和萬雨生又對看了一眼,暗想原來這一次由梅花道人約人助拳,替師弟報仇,該算是違反他師傅聞天翁的意旨!

凌雲鳳道:“娘,你說了這久,還沒說出梅花道長派人來的事呢!”

崔氏道:“梅花道人就是當年華山掌門聞天翁的首徒,劉建樹的師兄,劉建樹有個胞弟,叫劉家樹,那時還在山上學藝,這次是梅花道人邀約各派高手,替劉建樹報仇。方纔送來的信,是少林寺智能大師和武當派孫皓南共同出面,要娘明天去當面解釋,劉建樹的死因。”

凌雲風氣憤的道:“他師傅不是不準門下報仇嗎?梅花道人膽敢不遵?何況這又管少林武當什麼?”

崔氏嘆氣道:“聞天翁早在十幾年前仙去,現在的掌門人就是梅花道人,各大門派,原是互通聲氣,有華山掌門梅花道人出面邀約,各派自然派人來,何況在他們來說,該是主持正義。”

凌雲鳳道:“這樣顛倒黑白,互相包庇,算什麼正義?”

崔氏嘆道:“孩子,這你不懂,因爲他們只知道娘是劉建樹的妻室,妻子殺死丈夫,這是逆倫大事,別說各大門派和華山的交誼,就是普通江湖之士,遇上這類事,也會拔刀相助!”

凌雲鳳道:“娘有聞天翁留下不準門人尋仇貼諭,明天不會和他們當面說明?”

崔氏道:“聞天翁貼諭,只是不準門人尋仇,並沒寫明事實經過,孃的話,他們怎會相信?”

凌雲風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幾眨,忽然拍手道:“娘,你也真是,武林盟主衛天翔親眼目睹,最是清楚,何況當年還有他的‘正義之劍’爲憑,有他替娘作證,不是各大門派都可迎刃而解了嗎?”

崔氏忽然黯然搖頭,道:“唉!要是衛大俠還在就好了!”

凌雲風驚道:“難道衛大俠已經過世了?”

衛天翔聽得心口咚的一跳,神經驟然緊張!

只見崔氏搖了搖頭道:“那倒也不是,不過據說衛大俠已在十三年前突然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衛天翔吁了口氣,忽然想起修靈君曾經說過,自己父親,也許有一件非常機密之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罷了!不錯,自己父親,決不會失蹤的。

他心中想着,凌雲鳳又道:“那怎麼好?娘,明天你要和他們怎麼說?”

崔氏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半晌不語,忽然嘆了口氣,道:“孩子,你也大了,娘只有一件心事未了,其實娘也早該隨先人於地下……”

“娘……”凌雲風突然哭出聲來!

崔氏悽然道:“傻孩子,娘活在世上,給人家留作口實,不如當着各大門派之人,說明經過情形,以死明志,來得清白,你……應該聽孃的話你……”

凌雲鳳驀地擡起頭來,柳眉挑動,堅決的道:“娘,他們如果逼死了你……女兒就殺盡他們各大門派這些不明事理之人。”

崔氏流淚道:“孩子,你……你胡說……娘是自己願意死的,你……你這就是不孝……”

凌雲鳳抽抽噎噎的道:“那麼女兒就和娘死在一起……”

衛天翔瞧着她們母女兩人,相對流淚,心頭大是不忍,暗想當年自己父親被武林推爲盟主,以“正義之劍”排難解紛,受江湖崇敬,如今這支“正義之劍”在木盒中藏了一十三年,江湖上正義就蕩然無存。

這劍現在就在自己身邊,自己豈能忍令她們母女含冤不白而死,而且死後還落個殺夫惡名?

他心頭一股正義之血,不住的澎湃,那還記得古叔叔和修靈君的再三叮囑!念頭轉動,忽然計上心來,暗想我何不如此如此?當下就輕輕拉了萬雨生一把,附耳道:“萬二哥,你快先出去,越快越好。”

萬雨生原也瞧得有些不忍,心中正在盤算,準備把今晚所聞,回去和大哥商量,如何能夠化解這場是非?

此時見衛天翔說得如此鄭重,不知他要幹什麼,但經不住衛天翔連連催促,只得點了點頭,先行躍出籬笆,跑到十丈遠,隱身等侯。

衛天翔也輕輕躍出,一面伸手取出金劍,默運功力,脫手往窗中打去,口中喝道:“在下奉衛大俠之命,送來金劍,請夫人明日以此爲證!”話聲出口,猛吸一口真氣,身如電射,一下掠入萬雨生藏身之處,掩蔽身形。

金劍“啪達”一聲,穿窗而入,兩人隱隱聽到崔氏的驚呼聲:“正義之劍,果然是正義之劍!”

但衛天翔卻在此時,拉了萬雨生急急的穿林疾走。

萬雨生邊走邊問:“衛老弟,你方纔打進去是什麼?”

衛天翔笑道:“萬二哥,我們快走,等到了再說。”

兩人回到住府,萬雨蒼正從房中出來,問道:“你們方纔到那裡去了?”

衛天翔也跟着閃身而入。

萬雨蒼眼看衛天翔和自己兄弟舉動有點鬼崇,心頭不禁生疑,暗想這兩個年輕人,不知在外面闖了什麼禍回來,當下也就轉身跟進。

萬雨生卻很快的掩上房門,萬雨蒼心中更覺動疑,面色一沉,低聲喝道:“二弟,你這是幹什麼?”

萬雨生早已急不容待的把自己兩人所見所聞,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這一番話,直聽得萬雨蒼臉色大變,他想不到風雲劍劉建樹竟然如此喪盡天良,要是對方所說不假,這件事不知要如何化解纔好?他在江湖上闖蕩有年,見聞雖廣,但此時也着實感到爲難,是以一直沉思不語。

“萬大哥、萬二哥,小弟和兩位萍水相逢,多承不棄……小弟……”衛天翔忽然一本正經的說着,但他還沒說完。

萬雨蒼擡頭笑道:“衛兄弟,咱們一見如故,誼如手足,你怎地又客氣起來?”

衛天翔又道:“萬大哥,就是你們兩位,和小弟一見如故,小弟想了一天,決定把隱藏心中之事,說將出來,今後還要萬大哥和萬二哥多多協助小弟纔好。”說到這裡,突然伸手揭去人皮面罩!

本來一張淡金色的臉龐,此時陡然變成脣紅齒白,劍眉星目的俊俏書生,越發覺得容光照人!

點蒼雙雁不由大爲驚愣,萬雨生喜得大笑起來,道:“哈哈!衛兄弟,真有你的……”

萬雨蒼趕緊以目示意,萬雨生連忙住口。

衛天翔重新把人皮面罩帶上,一面躬身一揖,道:“兩位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今後還要兩位哥哥,多多照應。”

萬雨蒼慌忙還禮,一面低聲道:“咱們江湖上人,講究肝膽相照,衛兄弟身世,許有難言之隱,纔不以真面目示人。”——

peacockzhu掃校,獨家連載

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賭第十九章 易形真經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二十八章 各有機心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三十三章 婉約嬌娥易姓名第十八章 雙俠戲賊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四十一章 五行劍陣第一章 荒林敵蹤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第二十五章 黔南第一山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四十三章 仇家狹路第二十五章 黔南第一山第四章 逆天玄功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八章 雁峰驚變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三十二章 冰窟情侶第五章 金面二郎第七章 另有隱情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八章 雁峰驚變第四章 逆天玄功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轉顯玄功第四十章 因風傳毒第十三章 修羅神姥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二十三章 踏雪上青峰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十七章 青城飛燕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二十七章 修羅書生第四十章 因風傳毒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賭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十三章 修羅神姥第二十九章 化化之身第十六章 無人之境第三十章 毒劍逞威第二十章 同毒成仇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二章 身世之謎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二十七章 修羅書生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第四章 逆天玄功第二十三章 踏雪上青峰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轉顯玄功第二十九章 化化之身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十五章 無毒山莊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賭第二十六章 巧獲斷虹第十四章 夜窺奇功第二章 身世之謎第三十三章 婉約嬌娥易姓名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十七章 青城飛燕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四十一章 五行劍陣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轉顯玄功第九章 霜花九月下揚州第一章 荒林敵蹤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七章 另有隱情第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二十六章 巧獲斷虹第四十章 因風傳毒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九章 霜花九月下揚州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十一章 人如美玉馬如龍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
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賭第十九章 易形真經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二十八章 各有機心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三十三章 婉約嬌娥易姓名第十八章 雙俠戲賊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四十一章 五行劍陣第一章 荒林敵蹤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第二十五章 黔南第一山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四十三章 仇家狹路第二十五章 黔南第一山第四章 逆天玄功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八章 雁峰驚變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三十二章 冰窟情侶第五章 金面二郎第七章 另有隱情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八章 雁峰驚變第四章 逆天玄功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轉顯玄功第四十章 因風傳毒第十三章 修羅神姥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二十三章 踏雪上青峰第二十四章 教主坐明堂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十七章 青城飛燕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二十七章 修羅書生第四十章 因風傳毒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第六章 正義使者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賭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十三章 修羅神姥第二十九章 化化之身第十六章 無人之境第三十章 毒劍逞威第二十章 同毒成仇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二章 身世之謎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二十七章 修羅書生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第三十七章 乾坤一擊第四章 逆天玄功第二十三章 踏雪上青峰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轉顯玄功第二十九章 化化之身第三章 正義之劍第十五章 無毒山莊第三十八章 武林豪賭第二十六章 巧獲斷虹第十四章 夜窺奇功第二章 身世之謎第三十三章 婉約嬌娥易姓名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十七章 青城飛燕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第四十一章 五行劍陣第三十五章 且看九轉顯玄功第九章 霜花九月下揚州第一章 荒林敵蹤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四十二章 重大陰謀第七章 另有隱情第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第二十六章 巧獲斷虹第四十章 因風傳毒第三十四章 方看七老峰頭會第九章 霜花九月下揚州第十章 應是弓藏烹走狗第十一章 人如美玉馬如龍第三十六章 隔虛傳力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