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墊船慢慢飄走,眼看着遊艇越來越遠,穆小洛卻沒有顯得一絲擔心急切,只是淡淡的看着海面,不發一言。
“齊業,我只想問你一句,那幾年,你完全是在騙我嗎?”
齊業眸色微微頓了頓,側眸冷聲道:“從一開始就是,我有我的使命,那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事,跟騙不騙無關。”
穆小洛輕輕笑了一下:“什麼叫跟騙不騙無關,你也說了,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你的戲演的真好。”
“再好也沒有顧衍深好。”齊業諷刺的笑道,沒想到他做了那麼多事,最後還是被顧衍深擺了一道。
“我有時候在想,那幾年,你可能是我最親的人了,你和他們不一樣,不會欺負我,只會對我好,不要回報的對我好,那時候我就在想,可能我這一輩子都再也找不到像你這樣對我好的人了,可是呢,唉……可是你一直只是在騙我罷了。”
穆小洛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有些落寞。
“你就把那幾年發生的事當作一場夢,夢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做夢之人,總有一天會醒來,醒來之後,會迴歸到原有的生活,我就是這樣的人。”
五六點的天空,似乎有些破曉了,陽光似乎努力的想要從黑暗中掙脫出來,照亮海面,卻無奈,只是一點點曬在海上,爲陰冷的海面添了一分光亮。
穆小洛似乎無聲笑了一下:“夢?你就是這樣麻痹自己的嗎,把一切都當作是夢,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那幾年,是真正發生過的,存在過的,不是一場夢。”
齊業臉色似乎有些緊繃:“那隻能是一場夢,必須是,我不允許多餘的感情多餘的事出現在我生命中,不能!”
“呵呵,也許吧。”穆小洛知道,他已經瘋了,便也沒有和他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看着海面。
這時候,氣墊船後方突然傳來什麼聲音,齊業皺眉,轉過去的查看,結果發現氣墊船漏氣了,船馬上就要沉下去了。
穆小洛見狀,無辜的笑了笑:“你也可以把這當作是一場夢,夢醒之後,你還安然無恙,不過我不行,因爲我知道,我的生命會在這裡終結。”
見她這時候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齊業氣的咬牙:“是不是顧衍深安排的?”
一定是他!要不然氣墊船怎麼會漏氣?!
“我不知道。”穆小洛真的很釋懷:“你做了那麼多壞事,害死了那麼多人,這或許就是報應,陪你一起死,也算是還了那幾年你對我的恩情吧。”
她真的不知道這是不是顧衍深安排的,不過她剛纔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閉嘴!”齊業真的氣的不輕,這諾大的海域,沒有船隻沒有碼頭,只有他們一艘氣墊船漂浮在海面,要是漏氣了,他們就真的只有死在這上面了。
不過他沒想到,顧衍深竟然能狠到這個地步,不僅要他的命,還要穆小洛的,真是小看了這個男人的心狠手辣。
“穆小洛,顧衍深真的捨得你死?”齊業問。
穆小洛笑:“不知道吧,可能捨得可能捨不得,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我們兩個一起死,這個夢也挺好的。”
見她反覆提夢,齊業真的是氣的跳腳,眼看船就要沉了,他突然跳了下去。
見狀,穆小洛愣了一下,對着水面道:“你不想做夢,要自殺?”
“你閉嘴!”齊業浮出水面,有些無力的吼道。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個令穆小洛十分吃驚的舉動,他竟然用手堵住漏氣的地方,推着氣墊船前行。
穆小洛明白他在做什麼了,失笑道:“你這又是何必嗎,這片海這麼大,你的力量有多大?反正你不是很想我死嗎,我死了不是正好,如果你一個人能活着出去也不錯啊。”
齊業沒有力氣理她,只是依舊推着氣墊船,遊着前行。
“齊業,有時候,我真的分不清哪個是你,或者是說,我的齊師兄和你,根本就兩個人,齊師兄看到一隻流浪貓都會可憐,給它東西吃,更不說殺人了,可是你呢,我爸爸,顧衍深的媽媽……有太多太多人死在你們手中,你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殺了多少人?
呵呵,一切都是你的計劃,你的使命,所以你殺人,但是殺人再多又怎麼樣,距離齊朝已經多少年了?你能復國嗎?或許你說的,一切都只是夢,那麼整個復國你覺得不是夢嗎?”
穆小洛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對自己的大仇人心平氣和的說出這番話,她以爲,她會直接殺了他,可是她沒有。
可能因爲,潛意識裡還是相信他是齊師兄的吧,那個對她好,對她掏心掏肺,一根筋不變的齊師兄,是那麼好,那麼讓人不捨。
齊業的聲音有些喘:“很多事你不懂,爲了我的使命,流血犧牲是在所難免的,我的使命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可是那卻是我們家族的信仰,流傳了幾千年的信仰,你不會懂的。”
“幾千年?”穆小洛無謂的笑笑:“正是因爲幾千年的時間,你們始終困在局子裡,沒有走出來看一看,只要你放棄使命,看世界將會很美好,那不是你的使命,是你的枷鎖,束縛你的枷鎖,你明白嗎?”
齊業沉默。
“算了你別推了,不然船還沒沉,你就累死了,我雖然很希望你死了,但是不希望看到你爲我死。”穆小洛淡淡看着前方,無所謂的道。
“穆小洛,雖然我很想你死,但是七年前的齊業告訴我,他想你活下去。”齊業模糊不清的語調從身後傳來,穆小洛怔了一下,眼裡滿是苦澀。
七年前的齊業啊,和七年後,有那麼明顯的區別,除了名字和長相一樣之外,他們還有什麼地方是一樣的呵?
他說他只把以前當作一個夢,可是夢裡的他告訴他,要她活下去。
這難道只是一個夢那麼簡單嗎?
良久之後,穆小洛低着頭回答道:“你替我告訴七年前的齊師兄,那些年能有他,我真的感謝,不論什麼情況下,他永遠是我的齊師兄,我會永遠記住他,不會把他當成夢裡的人。”
氣墊船雖然一直在走,但是身後一直沒有了聲音,穆小洛一直看着朝陽漸漸升起,也沒有回頭去看一眼。
就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她將會看到這朝陽下最好看的笑容。
“小洛,對不起,七年後的齊業說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如果能重來的話,他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七年前。”身後,溫潤如水的音調傳來。
穆小洛知道,那是齊業,是齊師兄的語氣。
她揚起了脣,轉過身道:“齊師兄,夢醒了嗎?”
齊業笑着點頭:“不,我願意永遠在夢裡,因爲在夢裡,我沒有使命,沒有枷鎖,沒有束縛,我就只是齊業,你的齊師兄。”
兩人相識一笑,太陽就在海岸線升起。
此時,氣墊船徹底沒氣了,慢慢往下沉,穆小洛也沉到了水底,她記得在落入水底之前,清晰的聽到齊業的話,那麼認真,那麼無奈:“對不起。”
她很想答,沒關係。
就讓一切在這裡做一個了結,她死了,他死了,一切都會塵埃落定吧,只願她所愛的那些人,再也沒有煩惱,快快樂樂的過完一生。
一個月之後,已經是初秋,天氣微微有些涼意了,穆小洛從公司出來後,感到一陣冷風,不由得瑟縮了脖子,往旁邊的車子走去。
見她進來,顧衍深皺了皺眉:“你怎麼穿這麼少?”
“上午還出太陽,我哪知道下午這麼冷了。”穆小洛有些無辜。
顧衍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把身上的西裝脫下搭在她身上:“下次記得多穿點,感冒了怎麼辦。”
穆小洛摸摸鼻子,感受着衣服上他的味道,調皮道:“你傻啊,直接把車上的空調打開不就行了嗎?”
“……”顧衍深側眸。
“你最聰明!你最好了!”穆小洛連忙笑呵呵的討好,她知道,他是擔心她,爲了她好。
顧衍深收回目光,開車離開,良久之後,他才淡淡道:“齊業說他想見你。”
聽到齊業這個名字,穆小洛似乎是愣了一下,無奈扯起一抹笑:“見我幹什麼?”
“不知道,你要去的話我就送你過去,不去我們就回家。”顧衍深聲音平淡,沒什麼情緒起伏。
穆小洛沉默了很久,最終是嘆了一口氣:“還是不去好了,免得有些人吃醋。”
顧衍深被揭露了心裡的事,微微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沒有,我送你過去吧。”
看見他害羞的樣子,穆小洛一笑:“急什麼,我又沒說是你,你承認你在吃醋?”
“……”顧衍深這下更尷尬了,怒看着穆小洛:“吃什麼醋,你哪裡看出來我在吃醋了?”
穆小洛覺得他太逗了,都那麼久了,吃醋還是不承認,收住笑意道:“好了,你沒吃醋,我不想去看他,就這樣吧,我和他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聯繫。”
顧衍深點頭:“你這樣想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