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亮溫柔,山風使人心情平靜。
楚妖嬈因着摔下來而痠疼的身體也似乎得到了舒展。
她用竹枝試探着前面的路,然後一步步地往下方走去。
從淺淺的山坡上面摔下來,按理說應該竭力回到那山坡上去,因爲低地勢的地方總是顯得更加危險。
可是經驗以及直覺告訴楚妖嬈,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最好不要把自己暴露到衆人的視線中去。
雖然覺得那個抓她來的人不想要她的命,但是此間會不會受苦頭,誰也料不到。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去,手中的竹枝很細,但是也很堅硬。
如果有什麼異物突然襲擊她,最爲直接的法子就是立馬戳中它的喉嚨。
一定要快準狠。
楚妖嬈雖然走得緩慢,但是整個人都處在一個繃緊的狀態之內。
山坡的上方是一片蒼翠的高大的樹木林,而滾下來之後,看見的也是鬱鬱蔥蔥的一片。
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的楚妖嬈,不慌不忙,邊走邊在樹幹上劃上淺淺的一道。
她做的記號與常人不同,不是簡單地表示自己來過此地,也表示出了,自己什麼時候來此,是第幾趟來此。
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石子,然後在樹上淺淺地劃上一個圈,然後加一道槓。
這是表示,她是第一次來此,並且初次路過此地。
楚妖嬈深知,在這種密林中,迷路的風險,所以一個記號,可能就是一個希望。
閉上眼睛,感受着風吹來的方向,以及風中攜帶的氣息,楚妖嬈轉過身子,向風吹來的方向走去。
這風中含有溼氣,這個方向有水源。
腳下的小碎石以及端木明顯地多了起來,楚妖嬈揉揉自己的手臂,剛纔摔下來應該是摔到了手臂,現在後知後覺地疼起來了。
真是,雪上加霜又一層。
她慢慢地往前走,然後打量着周圍的環境,整個人如一隻敏捷的小鹿,不,更像是受傷的獵豹。
因爲受了傷而顯得弱勢,但是並沒有失去捕獵能力。
而在墨家的主廳,此時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墨清遠看着腳下跪着的母女二人,緩緩勾起脣,微笑地反問:“在外作威作福,用的是墨家直系的名義?”
墨家比其他三大家族有一個明顯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墨家的直系與旁系,涇渭分明。
如果墨家的旁系在外面惹了事情,如果是受了欺辱,那還好說,墨家自然會出人幫着找回公道。
但是倘若那人是在外面做了什麼欺男霸女的惡毒之事,不用別人動手,墨家直系就會裁決這個子弟。
而打着墨家直系的名號在外面惹是生非的旁系,很多年都不曾有了。
因爲沒人有那個膽子。
而下面跪着的母女二人已經哭成了淚人,那個婦人爬到了墨清遠的腳下:“公子,公子,您就饒了阿羅這一回吧,我們家就這一個男丁啊!”
她回頭看見跪在那裡不動的女兒,死命地催她:“阿阮,阿阮,快來求求你哥哥啊!
”
阿阮嬌美的臉上死灰一片,她真的不敢求情。
她唯一的弟弟阿羅,一直仗着她在老太太面前得寵,所以在外作威作福。
但是這次也不知道是惹上了誰,居然被打斷了手腳送回了墨家。
墨家自然受不了如此的奇恥大辱,和那個人自然有了矛盾。
而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則是她那個被寵的不成樣子的弟弟。
她原來想着,少公子不在,去求求老太太還能救回弟弟這條命,誰能料得到,少公子一回來竟是將養在房裡的弟弟,吩咐扔到那冰潭去了!
冰潭一直是用來懲戒家族中不聽話的弟子的,誰也沒料到少公子居然會把奄奄一息的阿羅扔到那裡去。
那簡直是要他的命!
但是阿阮之所以哭得如此絕望,不僅僅是爲了她那個蠢貨弟弟。
不,對那個弟弟,她甚至埋怨的。
母親不知道,父親不知道,外人都不知道,他們都以爲自己是烏鴉變成了鳳凰,從沒有地位的墨家旁系,一下飛上枝頭,變成了墨家的直系小姐。
可是誰能料到,她在墨清遠面前的戰戰兢兢?
而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苦苦維持了這麼久的乖巧,自己費力才留下來的墨家直系小姐的身份,給那樣一個蠢貨給毀了!
她當時求老太太放了阿羅,然後把阿羅搬回房裡養傷的事情,如果給少公子知道了,那肯定也要活活送掉一條命。
不會的,不會的,這樣悲觀的想法一出來,阿阮轉身就又開始安慰自己,老太太的身邊就屬她最討歡心,所以墨清遠不會要她的命。
再說了,墨清遠不是還要利用她去聯姻嗎?去和其他家族締結友誼嗎?
所以不會要她的性命的!
本來被阿阮憎恨憤怒的聯姻成了她心中唯一的慰藉,因爲這聯姻,所以她的生命安全才有了保證。
而且這樣的提心吊膽的生活她也不想要繼續下去了,離開吧,離開也好,離開了就不用擔心着自己的人頭落地了!
而且如果在自己嫁給的男人面前得了寵,可能日子過得比現在都要好一些。
阿阮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安慰自己,最後使得臉色居然變得好看了一點。
墨清遠看着跪在下面的兩母女,然後挑起脣,輕輕一笑:“姨娘別跪了,這樣真實折煞侄子了,只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這樣吧,如果這次阿羅能夠從冰潭中活下來,侄子也就不再計較這件事情,如何?”
女人的臉上燃起了希望,既然這樣,好歹說明阿羅有希望活下來,那就好!
墨清遠吩咐道:“去把阿羅公子從冰潭撈上來,尋幾個大夫好好瞧瞧。”
“是。”
墨清遠驟變的態度使得女人臉上紅光大放,她一邊磕頭一邊謝恩。
而阿阮看着墨清遠,卻是感覺有一股涼氣從脊樑骨一直蔓延到了全身。
墨清遠,他沒有這麼好心的!
只見墨清遠笑盈盈地盯着這母女二人,然後緩緩道:“阿羅把自己當做是直系子弟,想來也是受了
阿阮的誤導,阿阮養在老太太身邊太久了,反倒使得別人以爲阿阮是正經的小姐了,這根本就要不得。”
阿阮的母親周氏臉上的表情一僵,淚水也止住了:“少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墨清遠摸了摸自己手中捧着的茶杯,手感相當好,他勾起脣:“老陳家的小兒子今年三十還未婚配,老陳也算是我們知根知底的人兒了,所以我想着,阿阮的年紀倒是剛剛好。”
“不!我不去!”阿阮崩潰地尖叫起來。
老陳是不錯,是墨家的後廚,因爲呆了數十年了,所以也算是墨家能說得上話的人物。
可是他的小兒子,三十多了,不學無術,整天在外喝花酒賭博,簡直可以說是不學無術的祖宗。
而且有傳言,這個男人在牀上還有不良嗜好,就連勾欄院的姐兒也有毀在他手上的。
她怎麼能嫁給那種男人!
周氏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墨清遠口中的老陳是誰,可是聽見女兒的慘叫,她的臉色驟然慘白。
阿阮怎麼都沒有想到,墨清遠竟會如此絕情。
她好歹服侍了老太太那麼多年!
“我要見老太太,我要見祖母!我要見祖母!”阿阮慌不擇口,大喊道。
她原以爲,墨清遠會將她指給一個大家族的不成器子弟,因爲這樣才配得上墨家。
可是誰料到,墨清遠居然會將她指給那樣一個男人!
“嫁給老陳,你就能冠上你最想要的墨姓啊,因爲做主子的總是不能虧待下人啊,”墨清遠微笑:“或者說,阿阮,你有什麼不服氣的?”
阿阮剛想爭辯,就聽見墨清遠緩緩啓脣道:“來,小六,你告訴阿阮我有沒有虧待她。”
“是,”身穿綠衣的嬌俏侍女站到了衆人的面前,然後道:“阿阮小姐,您這麼些年,身上穿的,是三千界很多小姐都沒見過的雲錦衣,吃的也都是珍饈美味,出門在外的排場更是一等一,都是按着墨家的直系小姐來佈置的。”
“而在您成爲墨家小姐的第二年,就和蘇府的小姐起了爭執,爲了一件裙子,最後您拿出自己是墨家直系小姐的身份,逼迫對方將裙子給了你。您成爲墨家小姐的第三年,您的弟弟阿羅在路上強搶民女,被告官,最後您是端出墨家直系小姐的身份,救出了阿羅。您成爲墨家小姐的第四年,您的母親在賭桌上讀熟了銀子,你變賣自己的嫁妝不成,最後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的銀子也給您敗光了之後,您就去偷了主房的嫁妝,並且栽贓嫁禍給了丫鬟秋菊,致使秋菊慘死……”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被列舉出來,周氏和阿阮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因爲她們都沒想到,自己做的虧心事情,居然全都在墨清遠的眼光之下。
“過往念在你還算做的不太過分,所以我也沒有想要和阿阮你計較,畢竟你服侍老太太這麼多年.”墨清遠微笑着看着母女兩。
然後他道:“行了,府裡沉寂了這麼久,是時候要熱鬧熱鬧了,還不快把咱們墨家的新小姐扶起來,尋個日子,將這樁喜事給辦了吧。”
阿阮面如死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