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夫人聽了此話，脫口而出：“化外！”
化外之人！
她的眼睛中不僅僅有吃驚之色，還有一閃而過的恐慌。
化外之人，只會帶來災難。
她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答案，難怪，難怪，難怪當年墨山會那樣強硬地反對墨幽蘭和沈夜的結合。
墨山嘆了一口氣，然後走到了她的對面，輕聲道：“老婆子啊，你還記不記得，我十六年前，頭上的白頭髮還沒這麼多的？”
墨老夫人翻了個白眼：“你十幾年前，也沒這麼一把年紀。”
不過墨山的話確實是事實，修煉之人的衰老速度本就慢於常人，修煉到達了某些境界，更是可以青春永駐。
但是墨家的這兩位老祖宗，卻是老化的速度還要比常人更快。
墨山的目光悠遠，當年墨幽蘭是那樣希望可以和沈夜在一起，甚至用性命來威脅，可是他卻只能一次次地狠心地告訴她，事情永無可能。
因爲沈夜是化外之人，所以她絕對不能和他在一起。
他當初甚至想要下手要了沈夜的性命，但是顧忌到了墨幽蘭，他終究沒有下手。
但是事後墨幽蘭和沈夜的私奔，墨幽蘭的失蹤，沈夜的消失，都讓他飽受離別之苦。
墨老夫人疼愛自己的小女兒，他何曾不疼愛？
幽蘭之名，就是他給取得啊！
不知不覺地，墨老夫人和墨山的心結就此解開。
“你當年爲何不說？”墨老夫人的語氣帶着嗔怪，如果當年墨山就將事情說出來，他們的關係也不會鬧得這麼僵。
墨山卻是苦笑着搖搖頭。
哪有那麼簡單呢？
這種事情自然是越少人越好。
一個化外之人出現在三千界，這是毀滅性的災難，哪是那麼簡單，用一句話就可以描述清楚地？
而就在此時，婢女請安的聲音傳來，墨老夫人和墨山對視了一眼，都收去了眼中的神色。
門外的楚妖嬈的目光復雜，她看着那扇關着的門，有些不知道自己等會兒要說些什麼好。
自己不是墨家的人啊。
怎麼可以享受墨家的一切呢？
而墨修明盯着那扇緊閉着的門，心道一聲奇怪，大白天的老太太把門關上了幹嘛？
他剛想去開門，卻是發現門自己“吱呀”一聲開了。
墨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當中。
墨修明看着墨山，驚訝無比地道：“爹，你怎麼回來了？”
墨山自打多年以前離開了墨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墨家，反正一回來就是無止境的爭吵。
但是現在居然會在這裡，還是讓他有些吃驚。
“這是老子的家，老子不呆在這裡待在哪裡，臭小子！”墨山盯着這個愚鈍兒子，沒好氣地道。
而墨夫人和墨清遠則是安安靜靜地請了安。
楚妖嬈沒有動。
墨山眯着眼睛，一眼就看見了楚妖嬈，他皺起了眉頭；“丫頭你傷還沒好，怎麼就出來了？趕緊回去！”
楚妖嬈搖搖頭，然後道：“我沒事了，現在我的身上已經恢復了，我想來……”
見見外祖母。
接下來的話幾乎
要從楚妖嬈的嘴裡吐出來了。
而她的心內則是陡然一驚，她意識到自己不能這麼下去。
不能把自己的身份帶入到墨家的表小姐當中。
她竭力用一種平穩無波的態度回答道：“見見老夫人。”
墨清遠聽了楚妖嬈的話，眼中閃過微不可見的寒涼光芒。
你爲什麼不信，墨家對你的善意呢？
而墨老夫人已經走出了門。
她看着站在墨清遠身邊的楚妖嬈，眼眶立刻就紅了。
她輕輕地換了一句：“阿蘭啊，你回來了？”
楚妖嬈的身體微微一震。
她目光復雜地盯着這位看起來慈祥，優雅的老太太，沒有說話。
“都下去吧。”就在幾人僵立在此處的時候，墨夫人卻是柔聲吩咐下人離開。
然後她道：“都處在門口做什麼？我們進去聊吧。”
楚妖嬈還沒動，墨老夫人就抓住了她的手。
那不像是什麼普通的抓住，反而如同怕她逃走一般，緊緊地扣住了她。
手感覺有微微的疼痛，但是楚妖嬈沒有說話，因爲她不忍心拒絕。
她知道眼前的這個老太太，對於女兒的思念。
從身體深處升起一絲暖意，楚妖嬈卻還是輕輕地開口：“我娘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死了。”
在場的，除了墨清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之外，其餘人都露出了痛苦之色。
墨老夫人的手腳，明顯就僵硬了。
她有些無措地道：“是嗎？是嗎？阿蘭，阿蘭她死了啊。”
楚妖嬈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忍。
而墨山看着這一幕，卻是對着楚妖嬈傳念道：“孩子，你的祖母，她經受不住刺激了，我知道你怨恨我們，但是你的外祖母，卻從未做過對不起你們母子的事情啊！”
這裡麪包含着的無奈，痛苦，聽的楚妖嬈心神一顫。
她不想的，她也不想的。
楚妖嬈伸出手，抓住了墨老夫人的手：“對不起，外祖母，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不能和墨家牽扯太多，因爲她不是這具身子的主人。
但是在這具身體的真正靈魂回來之前，她就是楚妖嬈。
抿了抿嘴脣，楚妖嬈的眼角有點泛紅：大不了到時候脫離這具身體，去做個孤魂野鬼好了。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墨老夫人對楚妖嬈，堪稱千恩百寵。
晚宴的時候，整個墨州城都擠到了墨州城最高的御天台上面，看着被墨老夫人牽在手邊的楚妖嬈。
楚妖嬈整個人都是精神恍惚的。
她不是恍惚這場面的盛大……
她和墨老夫人站在高高的臺階之上，下去的階梯兩邊擺滿了煙花，接連而上地衝上天空，綻放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底下的人都用一種豔羨的，驚豔的，或者，嫉妒的目光看着楚妖嬈。
楚妖嬈的眼睛裡面倒映着漫天煙花，萬千子民，不知不覺得，就消去了那些久積於眼底的陰霾。
“丫頭，這只是你進入衆人視野的第一步，過些日子，我就帶你去見見其他世家的人，告訴他們，你是我墨家獨一無二的表小姐！”
墨老夫人的眼中滿是決心與溫和。
她是恍惚這親情的溫暖。
簡直讓她招架不住。
楚妖嬈揚起脣畔，她的身上還穿着之前那件粉色的衣裙，但是卻不再有將它換下來的心思。
就這樣吧，反正有一天她會離開，會將這裡的一切送還回去。
所以現在，倒不如儘量地當好墨家的小姐。
讓面前這個老人，開心開心也好。
當晚，一直鬧到深夜。
老太太的字裡行間都是希望楚妖嬈搬到她的身邊去住，可是楚妖嬈還要修煉，而且還要着手調查風鏡之事，絕對不能住在她的身邊。
最後還是墨清遠打消了墨老夫人的心思。
“祖母，小表妹的天賦卓絕，但是因爲環境的問題，所以這天賦被白白地浪費了，這兩天我和爹爹琢磨着，讓她去白青大師那裡聽一段時間的課，所以就先不能住在您這裡了。”
墨老夫人也知道楚妖嬈身上的事情，所以倒是沒對墨清遠的話表示懷疑。
她最後還是放了人。
離開的時候，墨清遠送她回房間。
周圍有種別樣的寂靜，墨清遠將所有的丫鬟僕從都遣了下去，一時之間兩人只剩下了沉靜。
楚妖嬈悶頭走路，沒有說話。
“楚妖嬈，你在擔心什麼？”先開口的終究還是墨清遠。
楚妖嬈淡淡地回望向墨清遠，她沒有說出自己心中真正所想的，她只是輕聲地問道：“我想要見百里錦鈺。”
聽見她提出這個要求，墨清遠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有想到楚妖嬈想見百里錦鈺。
如果沒有觀察錯的話，百里錦鈺和楚妖嬈之間，並無男女的感情。
最起碼楚妖嬈並未動心。
所以她找百里錦鈺，一定是爲了其他的事情，例如，合作？
但是百種心思都被他收入了心底，他只是對着楚妖嬈，眼睛裡面閃過微光：“好。”
楚妖嬈點點頭，兩人之間重新恢復了寂靜。
周圍傳來了清晰的蟲鳴聲，月光如水，照在兩個人的身上。
而到了一個小小的花廊轉彎處，楚妖嬈聽見輕輕的咔擦一聲響。
她看向墨清遠。
墨清遠神色鎮定，但是抓住輪椅兩側的手，指尖發白，露出青色的血管來。
“我被卡住了。”
楚妖嬈眯起了眼睛，然後道：“行，那你先離開這裡吧，我穿過這個花廊也就到了。”
墨清遠不再面無表情了，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你就眼睜睜地看着我連離開都離開不了？”
“騙鬼去吧，這墨家大宅裡面，處處都是墨家的人，怎麼能委屈了你這個大少爺？”
但是楚妖嬈明白，墨清遠恐怕是不想被下人看見自己的樣子。
她蹲下了身子，仔細地觀察着這傢伙的輪椅。
輪子是木質的。
楚妖嬈用手摸上去，覺得很是驚奇，木質的輪椅平時還如此靈活，當真是一項了不得的工藝。
看了看卡住墨清遠的地方，她皺起了眉頭，然後道：“你這輪子用太久，已經不光滑了，石頭卡在了輪子上面。”
然後就滾不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