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得很淺白,很粗魯,而且,膽大包天。
六皇子之所以敢賭,就是因爲普通人誰敢對他說這麼一句話?敢說的,不是他這方的人,就是有本事的人。
與其說他相信饒雪空,不如說他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斷。
前方,三人輕騎而來。夜色正慢慢淡去,清晨的露氣有些重,空氣很溼潤,溼潤得讓青獅和青虎心頭的澎湃被一重一重染開,像是沒邊了。
天子腳下,他們什麼時候敢這般肆意妄爲了?竟然殺守城兵闖城門!可是這般地肆意妄爲,他們竟然覺得很暢快!這段時間他們也憋屈啊!徵南軍說得好聽,名號多榮耀,實際上如何?各種阻力!這段時間他們多忙,將軍多辛苦?二皇子和季安年處處使絆,將軍卻因爲艱鉅任務在身,根本就還分不出精力去對付。
現在,饒姑娘是要帶着他們揮刀猛砍二皇子的力量!這叫他們怎能不興奮!
剛纔,饒姑娘硬不讓他們跟着,自己離開了半個時辰,也不知道她做什麼去了,但了他們知道,她定不會讓他們失望,接下來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青虎和青獅很是期待!
“饒姑娘,前方有殺氣。”突然,青獅勒住馬,皺眉說道。
“從現在開始,你們改口叫我雪姑娘。我暫時不想將饒家暴露出來,明白嗎?”饒雪空壓低聲音說道:“要是誰叫錯了……”
青虎和青獅心頭一跳,連忙保證:“雪姑娘放心。絕不叫錯!”
“前面是六皇子,沒事,走吧。”
饒雪空看着那安靜的馬車以及馬車旁邊騎着車身形筆直的年輕將領,面紗下微微笑了。要玩,就玩票大的吧。
薛止目光掃了一眼包着厚厚棉布的馬蹄,又上移,落在爲首那女子的臉上,她繫着面紗,只看得到一雙黑亮的眼睛。雖是騎在馬上,身姿比他還要挺拔。
“來者何人?”薛止沉聲問道。
饒雪空輕輕一笑。道:“殿下等得睡着了?”
六皇子同樣回以輕輕一笑。掀開簾子,迎上她的目光。“姑娘來得很晚,從來沒有人讓本皇子在街上等了這麼久的。”
“殿下,相信我。這次的等待是值得的。”
“拭目以待。”六皇子說着。又放下簾子。聲音從車裡傳了出來:“這位是禁軍統領薛止,姑娘該介紹下自己。”
饒雪空瞥了一眼青獅,青獅驅馬上前一步。道:“這位是雪姑娘。徵南將軍屬下青獅青虎見過殿下。”
六皇子哦了一聲:“青獅青虎也來了,真是嘯寒的人,好。”
饒雪空再飄了個表揚的眼神給青獅,還是青獅聰明。
“剩下的事就將給你們了,雪姑娘,夜寒露重,可要保重。”
饒雪空道:“謝殿下關心,我會的。”
六皇子的馬車便掉了個頭,緩緩地駛向長街另一頭。
饒雪空心裡轉了幾個彎,想明白了六皇子的計劃,不由地暗歎,這些皇子看來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就看這位薛統領事後準備選擇什麼樣的路了,不過,相信這不是她要操心的問題,她現在只做自己份內的事。饒雪空看着薛止問道:“薛統領帶了多少人?”
“三百。”
“能以一敵二嗎?”
薛止有點不悅:“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好,那就請薛統領將人分爲三組,馬上行動。他們每一組有兩百五十人,薛統領可願意吃完?”
“三組?”
“不,四組,你們負責三組,剩下的二百五十人,交給我們。”
“你們三個?”薛止挑了挑眉問道。
“對,我們三個,”饒雪空也挑了挑眉:“要不要來比賽一下?”
“怎麼比?”薛止覺得這女子還真是狂妄。
“有信號彈嗎?”
薛止從懷裡摸出幾支細小的竹筒來,遞到饒雪空面前,饒雪空拿過一支,道:“看誰的信號先升上天空。不過,我習慣了將東西全部吃光,不會剩。”
“彼此彼此。”薛止目光一閃。
饒雪空遞過三張紙張,“人在這三個地方,現在趕過去時間剛好,希望你別去晚了,讓人跑掉。”
薛止道:“雪姑娘若是應付不了,可以提前將信號發了,薛某會派人支援的。”
饒雪空笑笑不說話,揮了揮手,掉頭馬頭向西方奔去,青獅和青虎趕緊跟了上去。
“雪姑娘,咱們是去殺人?”青虎問道。
“怎麼,你不想殺人?還是不捨得殺人?”饒雪空迎着風,驅馬飛馳,三人三馬如黑影飛快掠過,某些藏在暗處的哨子根本還來不及看清過去的人是男是女是何人。
青虎道:“當了兵,還有不捨得殺人的嗎?只是,咱們三個真去殺二百五十號人?那會血流成河吧?”
“青虎,你要是再囉裡八嗦就先回營,我帶青獅去。”饒雪空一句話讓青虎閉了嘴。
青獅卻擔心地看了饒雪空一眼,她過了那麼多血給將軍,真的沒關係嗎?一天一夜沒怎麼休息還失了那麼多血,她現在還要去殺敵?不知道將軍醒了沒有,醒了之後,青嶺能把這消息先隱瞞着他嗎?
駿馬馳入深巷,這一片青虎和青獅沒有來過,但是聽說過,不是說是酒坊聚集的地方嗎?這一片的宅子以前說是一個外地富商的,但是他住不了那麼多,便把宅子租給了兩個開酒坊的,後來又有幾個開酒坊的尋了來,也順便租了兩座宅子出去,這些酒坊主人說了,釀酒的都在一起。酒香能更濃,名氣便能傳得更遠,這並不是相互影響,而是互利互贏。
這樣慢慢做了下來,這些酒坊的主人們竟然都惺惺相惜,兒女們便結爲了親家,還共同出資把這些宅子都買了下來,成了一大家族,這裡的酒也賣得越來越好。白日裡頭,會有各酒樓的板車來來往往來此販酒。還有其它小酒坊的人想借點光。也運了些自家的酒在這巷子兩旁叫賣,期待被來往的各酒樓的買購人所欣賞,也買些他們的酒回去,所以這地方是常年飄着濃濃的酒香氣的。叫着叫着便叫出了一個名字叫香坊。香。是酒香的香。
但是這時的香坊巷子前面。卻有人影幢幢,只是凌晨,尚未天亮。怎麼會這麼多人?
青獅和青虎凝神看去,那些人分明都是壯年男子,正飛速奔跑着前進。
饒雪空眯着眼睛,冷聲道:“知道酒坊原來那些人都到哪去了嗎?有老人,孩子,女人,異姓一大家族上百號人,知道都去哪裡了嗎?”她今天自己離開的那半個時辰,便是等着他們分了四組要出發了,一組抓了一人過來,她的手段一出,自然由不得他們不招供。而且昨天在地下室聽了對話,知道哪些人是最心急最按捺不住的,這種人通常最好逼供。
果然便分別逼問出了四組所要去的集合點。她自己之所以選了這一組,便是因爲她想在這個地方以血祭奠無辜死去的生命。饒雪空不是聖母不是菩薩,或是因爲她自己當過弱質孩童,所以她最恨殺孩子的人。
聽她這樣問,青虎和青獅心中都有些毛骨悚然:“難道這香坊的釀酒家族,都已經被殺光了?”
饒雪空點了點頭。“全部被二皇子的人屠殺了,一個不剩。這天子腳下,藏着的血腥骯髒不比別的地方少!”
“禽獸不如!”青虎目眥欲裂。
“他們要進地下通道,知道要怎麼做嗎?”饒雪空忽地微微一笑。
“殺過去!”
“蠢貨,二百五十多人,你要殺到什麼時候?”饒雪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這麼多人進了地道,直接用火悶燒不是直接方便得多?”
用火悶燒,她真當是煮飯啊!
這時的玉楓山將軍營房,靳嘯寒的睡穴已經被青嶺解開了。醒過來之後,他首先便去摸自己的雙腿。
他不是不擔心的 ,不是不害怕雙腿廢掉的,只是在那女人面前,他覺得自己不能流露出來,省得那女人看不起他。
若是沒了雙腿,他或許還能支撐下去,但始終不可能如以前一樣了,他會過得更加艱難,他得重新設計自己未來的路,那個時候,她真的能如以前一樣看待他?
這一刻,靳嘯寒不是不緊張的。
青嶺讓人熱了雞湯過來,推開門便看到他的動作,忙走了過去:“將軍,你醒了。”
聽到青嶺的聲音,靳嘯寒下意識飛快地轉過來,隨即眉頭一皺:“饒姑娘呢?”
難道他的腿真的廢了,而她馬上就跑了?
青嶺想起饒雪空的話,立即應道:“饒姑娘累了一天,實在堅持不住,到另一間營房裡去休息了。”
“這樣麼,”靳嘯寒的心鬆了下來,隨即又低聲自語:“這次怎麼就不逞強了。”
但是他的腿?靳嘯寒捏了一把,瞬間睜大了眼睛,胸間情緒激盪。“她治好了我?”
青嶺點點頭,佩服地讚道:“是啊!饒姑娘可真是神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將軍的腿沒事了!”
靳嘯寒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腿沒有廢嗎?很好。
怎麼做到的,以後他可以細細問她,但是現在,他想見到她,至於見她做什麼,他也不知道。只是對於醒來第一眼不是她在眼前,心裡總有些不舒服。她是他的大夫不是嗎?即使要休息,這裡難道沒有牀?
將軍大人,這是你的牀好嗎,難道跟你同牀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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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空要殺好多人,心軟的同學捂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