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草這一撞有點嚴重,這般折騰她還一直沒醒,大夫說是昏迷了,但是饒雪空怕這裡的大夫看不出腦震盪。
但是她不是醫生,也實在沒有辦法。
回到西茉院,她看到有一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躲在不遠處朝這邊張望,見她回來立即就跑了,她知道必是大夫人留着的眼線,也沒去理會,將蘭草放在她牀上,將燭火點起來,自去煎藥。
就在這個時候,蘭草幽幽醒來,頭一陣陣地痛。她睜開眼睛,卻望到了頭頂那熟悉的簾帳,登時大驚,難道她死了之後魂魄還回到西茉院了?
可是,死了還會痛嗎?
蘭草掙扎着起身,看到自己身上那襲薄紗,立即尖叫起來。
“啊!”
正在煎藥的饒雪空一驚,立即跑了過來,見蘭草整個人抱着身體縮在牀尾瑟瑟發抖。
“蘭草!”
蘭草聽到她的聲音,飛快地擡起頭來,“小、小姐?”
饒雪空走過去,輕輕摸向她的頭:“沒事了,我把你帶回西茉院了,蘭草,別怕,別怕啊。”
“真的?小姐您救了奴婢!”蘭草一張小臉倏地大亮。
“嗯,蘭草,沒事了。是我害了你。”
蘭草爬了過來,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是,不是!小姐,不關您的事!小姐,奴婢之前好害怕!”
“我知道,”饒雪空拍拍她的臉。突然嚴肅地道:“不過,蘭草,你記住我的話,以後可不能尋死!不管遇到什麼事。你要冷靜,冷靜下來才能想辦法救自己!哪怕是被人欺侮了,也不能尋死,知道了嗎?生命是可貴的,活下來就有希望!”
“小姐……”蘭草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可是,貞潔不是比生命更重要嗎?
“哪怕是要報仇,也得活下來。”饒雪空道。她不知道這樣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蘭草對不對,其實她的觀點都是有問題的,當年她也曾經說過這句話。假設她被壞人害死了。爲了報仇她也要活下來。可是師父說,這是錯的,活下來就應該忘卻那些痛苦的事。才能夠活得開心。
可是她不,她絕對是小心眼又非常記恨的人。
蘭草低下頭,眼淚串串地掉了下來,她今天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她要找誰報仇呢?大夫人?大夫人說,她沒能好好看住小姐,小姐不知道哪裡去了,柳府不能留着這樣的丫鬟,要把她發賣掉。春雲便在旁邊說,滴翠樓向來喜歡收這般年齡的女孩兒,大夫人一點頭。她就被拉到了滴翠樓!
然後遇到那金老爺,又馬上被帶到了金府。金府的丫鬟硬是幫她換上了這樣羞人的衣裳,她曾經聽府裡的婆子說過,不要臉不知羞的女人才會穿這樣不像樣的衣裳呢,隱隱約約猜到即將發生什麼事,害怕到極點的她纔會撞了柱!
當年,孃親跟她說,不能成爲不要臉的那種女人,否則還不如死了!
可是現在小姐卻和她說,一定要活下來?
迷茫讓小蘭草一時忘了再害怕。
“不哭了啊,蘭草,”饒雪空拿了條手絹遞給她:“來,擦乾眼淚,咱們要當堅強的人,不能輕易哭。”
蘭草怔怔地接過手絹擦眼淚,心裡還在奇怪,以前小姐不是最喜歡哭嗎?
“啊,我還在煎藥,蘭草,你先休息,等會我來幫你換衣服啊。”饒雪空急急跑了出去。饒雪空就是這種性子的人,她不太擅長溫言細語地安慰人家,很多時候她都是行動派。
蘭草望着她的背,心裡感覺很暖很暖。不管如何,她現在安全了!小姐去救她啊!她的小姐真好!
可是小姐怎麼找到她的?怎麼救她的?
蘭草怎麼想都覺得那是件很艱鉅的事情啊!
饒雪空端着藥進來時,蘭草已經自己換好了衣服,她實在不能忍受自己穿着那樣不知羞的衣裳!換完衣服她就一陣頭暈,忙躺到牀上去。
“蘭草,”饒雪空見她換了衣服,有些生氣:“你着什麼急?受了這麼重的傷,誰讓你自己起來拿衣服換衣服了?”
見她發怒,蘭草怯生生地望着她不敢說話。
饒雪空壓下怒氣,嘆息道:“喝藥吧。”她扶起蘭草,把藥端到蘭草嘴邊。蘭草心中感動又不知所措,她是丫鬟,小姐怎麼能反過來服侍她呢?但是饒雪空的眼神讓人無法抗拒,蘭草只好乖乖喝藥。
剛喝完藥,門外就有聲響傳來,片刻,大夫人帶着幾名丫鬟婆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雲薇,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竟然將蘭草帶回來了。”大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們主僕。
饒雪空知道她的意思,不過是因爲現在柳明如還未醒,大夫人只能逞這般的口舌之快,若是她救醒了柳明如,那現在大夫人就該追究她私自出府,又如何能救得回蘭草的問題了。
她冷笑着,讓蘭草躺下去,替她蓋好被子,感覺得到蘭草在被子裡害怕地發抖。
“幸好我把她帶回來了,要不然……”
柳大夫人對上她那冰冷的目光,心中一寒,立即轉移了話題:“既然蘭草已經回來了,就快點去治好明如!”
饒雪空按住蘭草的肩膀阻止她起來,起身放下簾帳,對柳大夫人道:“蘭草受了傷,撞了頭,估計一時半會是想不出什麼來的。”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柳大夫人的聲音有些尖利。
“意思就是,大姐姐既然只是在睡覺,有什麼可着急的?”饒雪空挑了挑眉:“蘭草要休息,大夫人還是請回吧!”
“柳雲薇!你的心怎麼這樣毒?”柳大夫人死死地握住拳頭,指甲掐進了自己手心,“你說!是不是你和蘭草搞的鬼?明如這得的是什麼怪病?你們現在要是不馬上救醒明如,我,我把你們一起杖斃了!”
“嗬!杖斃!來啊!”饒雪空惡劣地道:“大姐姐可怎麼辦?大夫人又請了大夫來看吧?”
她一猜就着,大夫人今天還是忍不住又請了幾名大夫過來看柳明如,可是每個說的都和之前那大夫一般,根本就束手無策。
柳大夫人的氣勢一下子軟了下來:“雲薇,母親求你了,快讓蘭草救救你大姐姐吧!難道你是要母親給你跪下嗎?”
饒雪空哪裡要她跪自己?正想拒絕,卻突然心中一凜,又感覺到柳雲薇甦醒了過來,一下子張牙舞爪叫道:“你跪啊,跪我啊!求我啊!哈哈哈!”
柳雲薇心裡激動興奮得快瘋了!什麼時候母親也得求自己了?母親要跪着求自己嗎?哈哈!叫她怎麼能不興奮!她無數次地幻想過,哪一天一定要柳大夫人和柳明如跪在自己腳下,痛哭流涕地求自己放過她們!本來,那些都只是想像,可是竟然有這麼一天,那些想像要成爲現實了!
柳大夫人震驚地看着這形若瘋狂的柳雲薇,倒退了兩步:“雲薇,你,你真的要我跪下求你?”
“我……”柳雲薇正要說話,突然頭一痛,好像站在樓上被突然擠下去的感覺。
饒雪空好不容易壓制住她,飛快地對柳大夫人道:“出去!”
長期受壓迫欺侮的人,如果有一人能角色轉換,那個長期欺負自己的人能跪下來求自己,這個會讓她在心理上感到萬分地舒暢和痛快!這種強烈的快感刺激到了柳雲薇,所以剛纔她又主宰了這具身體!
丫的,這種感覺真是太惡劣了!
她深深地覺得,這樣的情形下,她要再保持平靜的生活等着自己找到合適的宿體是不太可能的。
她要這邊忍忍那邊忍忍,想到出路再離開的計劃也是困難重重。
柳大夫人咬着牙帶人離開了西茉院,饒雪空立即跑回自己房裡,鎖上房門。
果然,柳雲薇再次冒了出來:“喂!你這女人,爲什麼要阻止我讓母親跪下求我?”
饒雪空怒道:“就算她跪下,求的也是我,你興奮個什麼勁?”
“我不管!這有什麼區別?你在我身體裡,母親面對的就是我!”
“柳雲薇,上回我給你機會讓你重新控制這身體,是你自己懦弱又縮了回去,現在又突然冒出來做什麼?在我找到合適的宿體前,你最好老老實實的!”
“不是我不回來,那個時候腳受傷了,痛得受不了!現在就好了,你對柳明如做了什麼?她要死了嗎?哈哈哈,柳明如也有今天!你不要救柳明如,讓她死,讓她死!讓她死!對,把母親也弄死!全弄死!”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嚇得靈魂都出竅了,因爲柳三小姐分明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一下子神色有些癲狂,一下子神色冷酷,聲音時而尖利,時而冰冷。
燭火搖曳着,照着她不時變幻的臉,顯得那樣詭異。
“柳明如犯了死罪嗎?還有柳大夫人,她是很欠扁沒錯,”饒雪空冷冷地道:“但我雖然不算是什麼好人,也不會輕易殺人!”
“那,那就讓柳明如永遠不要醒來!不,不對,讓她醒一醒,又再次犯病,這樣子母親就得一直求我了,對,就這樣!”柳雲薇拍手叫道。